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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一个......呃，少女形象的家务机器人。”姜琢四处逡巡着。
“请跟我来。”售货员笑着作了个邀请手势。
他眼光扫过这些五官和体型大同小异的机器人，打了个哈欠。正打算离开时，一个身穿深蓝色连衣裙的少女机器人定住了他的目光。她眨巴了下眼睛，发出“啪嗒”的声音。
姜琢愣了一下，对她勾了勾手：“嘿，你再眨一下。”
她的眼睛便又啪嗒啪嗒地扑闪了一会儿，姜琢抱着胳膊，嘴角撇出一抹笑走近她。
见他有兴趣，推销员忙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新出的全方位仿真机器人，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当然，价位也是其他机器人的三倍。"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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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家门，姜琢一屁股瘫在沙发上，边解领带边朝机器人努了努嘴：“把果盘里的柚子剥了。”
机器人两腿一屈，跪在地板上。她精致的小手把柚子划出一个十字，麻利地把皮扒下来，一瓣一瓣摘下来在果盘里摆成一圈。
他盯着她垂在脸颊的栗子色卷发和玫瑰色的唇，一时失了神：“你就叫柚子吧。”
柚子抬起头，认真地点了下，嘴唇笑成完美的弧度。姜琢俯身拿出一片柚子，往她嘴里塞。她眼睛睁得老大，啪嗒啪嗒眨了好几下，含着那片柚子一动不动。
姜琢愣了下，从公文包里掏出说明书，稀里哗啦翻到充电那一页。
“一次充电可维持七天，无需喂食”，他耸了耸肩，掐了掐柚子的脸，从她嘴里扯出柚子，却被触手的冰凉吓得一激灵。
他试着去摸柚子的手，依然冷得像冰块，他的手指猛缩了一下，继而怒火中烧。他拨通手机就开骂：“付款前你们怎么没告诉我，她没有体温？”
“您好，产品的使用说明上是有的......”
姜琢掐掉电话，把手机栽向沙发，烦躁吼道：“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不？家务机器人！还不去收拾茶几，你没看到烟灰都往下掉啊？”
柚子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用力地点了三下头，似是很快乐地开始了工作。姜琢翘着二郎腿，欣赏她麻利的一举一动，心想如果有个这样的女朋友就享福了。但是马上他就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想什么呢，这是花钱买来的机器人，压根没有自我意识，她的一切都是程序设定好的。
他半躺在沙发扶手上，眼珠子转来转去，突然坏笑着招了招手，指指自己的大腿。柚子放下手里的烟灰缸，坐了上去。
“你喜欢我不？”他被冰得龇牙咧嘴，倒抽几口气，在她的头发上绕圈圈，而后掐掐她的脸蛋，捏捏胳膊。
“你是我的主人，我当然喜欢你，并且愿意为你做所有家务。”
姜琢的眼睛骤然黯淡下来，冷冷地说了句：“滚吧，去做饭吧。”
柚子又露出了八颗牙，两个小酒窝很深。真是个傻子，听不出好赖话，他冷笑了下，回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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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早晨，姜琢伸着懒腰走进厨房里，柚子正在煎蛋。她套着印有龙猫图案的围裙，眼珠子专注于当下的动作。许是热气氤氲，她白瓷般的脸上多了两团云霞似的红晕。
姜琢不觉露出笑容，手指轻扣三下门：“待会儿跟我一起出门散步吧，你看起来的确很像个人，不知道的以为咱们是两口子。”
他说着，往她手上套上一个买东西时送的塑料手镯。她盯着手镯啪嗒地眨了下眼，眯眼迎着阳光看，咯咯咯笑了起来。
“对牛弹琴。上菜！”他哼了声，一屁股瘫在餐桌旁。
“要不脱下她的衣服看看里面是不是像真人？反正是个机器人，所有权在于我。”他喝了口热牛奶，望着柚子水灵灵的眼睛胡思乱想。
柚子回看向他，轻歪了下头，“啪嗒”地眨了下眼睛。他随即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深呼吸后不敢再抬头看她。虽说是机器人，也是女孩造型，他实在不想做一些自己觉得龌龊的事情。
清晨的阳光洒向大地，晨曦中姜琢把手插进口袋里，身边跟着柚子。忽然旁边一声惊呼传来："这妞正点啊，姜琢你小子也是有艳福。”
姜琢一看，这不是发小阿牛吗，他说：“你丫闭嘴吧，都看不出来这是机器人吗？来来来，上来摸摸她的手，冰不死你。”
阿牛试探着触到一根她的手指，柚子微不可闻地躲了下。她抿了下唇，冲着姜琢眨了下眼睛，姜琢没理她。阿牛趁机握住了她的手，“嘶”了一声：“冷是冷，不过挺滑的，要是个真人我无论如何也要泡到手。”
姜琢不知怎的，听了这话心里火大："想什么呢王八犊子！从小就不正经，机器人都不放过！"
公园里人烟稀少，雾气层层叠叠，走近了却悄无影踪。姜琢吹了声口哨，说了句：“真不知是雾还是霾，反正这里跟仙境似的。”
柚子头歪了下，露出疑惑的表情。姜琢笑了下，把她抱在秋千上。这一刻，他才发现她的身体柔软得让人心疼，比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要轻好多。
他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推着，看着她眼睛里荡漾的波光。柚子朝他眨了三下眼，笑得阳光都黯淡了。姜琢忍不住把她头发拨到耳后，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梳顺了。他哼起了古老的朝鲜民歌《阿里郎》，柚子啪嗒一声闭上眼睛，长睫毛微微颤动。
“柚子你不唱几句啊？”
“我不会唱歌。”她声音柔柔地，将头靠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
他惊讶了一下：“你有自我意识吗？”
“我的爸爸们告诉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像人类的机器人。”
淡淡晨雾中的静水边，他在那一刻想的是，如果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这一生也就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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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子，你喜欢和我一起散步吗？”回去的路上，鸟雀叽叽喳喳在枝头上蹦跳。
她又那样大大点了三下头，这回笑出了三个酒窝。
“你知道人类是什么吗？”
“人类是我们的主人，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让人类过上更好的生活。”柚子的小嘴开开合合，看着姜琢认真地说。
他皱了皱眉：“你......喜欢我吗？”
“你是我的主人......”
姜琢的火气又给点燃了：“够了！主人主人的，你就是个毫无知觉的机器人，一切都是程序设定好的！我被这个假象骗得团团转，跟个傻子似的！”
他狠狠用拳头砸了下身边的银杏树，又用两根手指死死掐住她胳膊上的肉，旋转起来。柚子的嘴张成圆形，眼神满是不解和惊讶。
他假装看不到她的眼睛，那受伤的眼神却针一样地扎在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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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业务繁忙，姜琢几天都睡在公司。不知为何，闲下来时，心里总会冒出柚子笑时的酒窝和机械音中透出的娇俏。他烦躁地摇了摇头，把更多精神投入到当下的工作任务中。
这天晚上，不胜酒量的姜琢几杯啤酒下肚已然头晕，他随便告辞后便打车回家。柚子开门的时候，他浑身的重心像是忽然找到了归属，整个人往她身上靠去。
柚子的眼睛啪嗒啪嗒眨了有十来下，连搀带扶把他扶到沙发上。她泡了杯茶水，姜琢一口气全咽下去。
他睁开眼的刹那，她晶莹的眼睛比以往放大许多倍地出现在他面前，月光下宝石一般。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隐隐约约的燥热，眼神躲闪了下：“家里那么黑你都不开灯，你是猫咪吗？”
她没回应，眼神就那样直直盯进他眼睛里。他脑子混混沌沌地想，什么人才会用这样混不吝的眼光，毫无躲避地看着另一个人？只有孩童和恋人。这个想法把他惊得浑身一抖，酒醒了一半。
他把手贴在她的脸颊上，滑腻冰凉的触感让他缩了一下。像水一样，好像一捏就要化。他的五根手指弹钢琴一样从她的脸颊滑到脖颈，然后慢慢往下移动。
他的呼吸重得再也承受不住，起身把她拽到浴室，打开淋浴头把温热的水冲在她身上。
他吻住她玫瑰样的唇，她闭上眼睛，浑身软成一团棉花。他陷入一片干净的湖水中，掀起了一阵一阵的涟漪。然后，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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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那一刻，姜琢的大脑一片空白。逐渐清醒时，昨晚的事像葫芦瓢一样在脑海里浮现，把它们捺下去，它们又顽强地浮了上来。
"我怎么会和一个机器人……"他扶额想着，伸手把床头柜上的文件泼到地上。
他走进客厅时，柚子正把黄米倒进锅里。看见他进来，她低了下头，脸上似有红晕浮现："早啊。"
他冷着一张脸："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停顿了一下，仰起脸啪嗒啪嗒地眨了三下眼睛："你是我的主人。"
他挑了下眉："我告诉你，我很讨厌你。"
柚子的左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她慌忙用手捂住，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用一贯温柔而平缓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看着她温顺的表情，他突然忍受不了，把手里的遥控器摔在她腰上："你说话都是这么没有情绪的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有没有自我啊？"
她垂下眼睛，默默地蹲下捡起遥控器。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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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姜琢有点反常，这点阿牛是看在眼里的。不管什么时候，他看见熟人的第一句话都是“帮我留意着，有合适的女孩记得介绍给我啊。”
阿牛取笑他："你以前不是说自己是不婚主义吗，怎么现在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
终于，他在校友会上认识了一个叫佳佳的女孩。佳佳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说话时喜欢用“你知道吗”开头，以“听懂了没”结束。
他对佳佳也说不上来喜欢不喜欢，只是周围人都说好，他便也就定下了。婚姻无非如此，两个人条件差不多，然后搭伙过日子，他颓唐地想着。
他没谈过恋爱，便俗套地按照别人的套路来，看完电影逛街，逛完街吃饭。佳佳热爱逛街，今天让他买全套口红，明天让他买高档包包，他也慷慨地拿卡让她刷。
在一次逛街结束后的夕阳里，佳佳絮絮叨叨着闺蜜的男友是如何有钱，开着什么什么车。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忽然映入了柚子戴上手镯时的笑颜。他是在记忆中看清一切的，她的笑其实源于内心，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得到了世上的所有。
他摇了摇头，自己的想法真是可笑，一个机器人怎么可能有自我意识，怎么可能真正地爱上他。
“你摇头干嘛？你干嘛干嘛呀？”佳佳斜了他一眼，把小拳头砸向他胸口。
姜琢一时心虚，上前吻住了佳佳。佳佳拼命挣扎，说周围都是人，一会儿也由了他去。
柚子在月光下的眸子钻进脑海，扰得他内心再也不得安宁。他更深情地吻着，像是要把内心所有不得释放的都一次释放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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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带着佳佳回家，佳佳在玄关换鞋时露出夸张的表情："你知道吗，这样一个房子在这样一个位置值不少钱哦，老公你太厉害了！"
一时激动，她抱着姜琢吻了好多下。
柚子听见客人来了，忙走到客厅来倒茶。佳佳看到她的瞬间，脸上的狂喜僵住了："这是谁？"
姜琢笑了下，搂搂她的腰："一个机器人而已，买来做家务的。"
佳佳皱着眉头，走上前摸她的脸蛋，随即“啊”的叫了一声：“冰块一样，好瘆人啊！”
“买来做家务，又不是当电热毯。”姜琢从身后搂住佳佳的腰，把头搭在她肩膀上。
余光里，他似乎看到了柚子询问的眼神。也许只是心虚带来的错觉，他想，尽量让自己不去看柚子的眼睛。
“老公你知道吗，机器人是家里的一个物品，就跟电脑电视一样，听懂了没？”
“当然。”
佳佳眉头稍稍舒缓了些，走近看，却又皱得更紧。
“这怎么看都像一个人类少女呀？而且，机器人再过一百年都不会老，你知道吗！”佳佳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吃起一个机器人的醋了，狠狠地拽了下她的头发，又摸了摸她的睫毛。
柚子在被摸睫毛的时候，眼睛啪嗒啪嗒地闪了好多下。她看了会儿姜琢，随后垂下眼睛，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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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机器人可以送给阿牛吗？家里都有我了，不需要家务机器人了。"咬下一口春卷，佳佳试探着问姜琢。
"放在那里又不碍事，省了你多少力气。"他不以为然。
"反正我就是看她觉得瘆得慌，你赶紧送走！"
姜琢停下筷子，在佳佳问询的目光中，嗯了一声。佳佳激动起来，抱着他亲个不停。
次日清晨，姜琢走进柚子的房间。柚子从床上坐起，眼睛有些无神地望向他。
他移开目光，点了根烟，看着书橱上的一块凹处，口齿不清地说："柚子，我带你出去散散步可好？"
柚子的眼睛顷刻间放出光芒，像星辰一样耀眼。她低头笑了下，而后抬头看向他，大声地说了句“嗯”。
姜琢的心里泛起了酸涩，他握紧了拳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柚子和家里的空调、电视都是一样的。
柚子站在镜子前，把栗子色的头发梳了又梳，最后理了下头上的蝴蝶结。
正是梅花漫山遍野的季节，柚子摘了一朵朱砂梅，跟裙子的颜色对比了下，而后摇了摇头。蓦地，她看见一朵二月兰，笑眯眯地从地上揪起，别在头发上。
路过一个桥边，她指着河水说："我们来过这里。"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句。
“我今天也喜欢和你散步，我每天都想和你散步。”柚子似乎是开心极了，蹦蹦跳跳起来。
正当他在苦苦思索如何告诉她今天出门的真实目的时，她的惨叫打断了一切：“啊！”
第一次，他听到这个温和的女孩发出这么凄厉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弄清当下发生的一切，他便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推到了一边。
趴在旁边的草丛中里，他费力地支撑起双腿爬了起来。眼前的一幕让他在往后的一生中，都再也没有忘记。
柚子趴在大货车的车轮下，身体里的机械零件碎得到处都是，一些细细的线子裸露在外，机器心脏微弱地跳动着。
她的嘴微微动了动，像是有什么想说的话。他两腿一软，跪了下来。他就这样跪着爬到了前面，把耳朵凑在她嘴边。
他想听她说了什么，周围嘈杂的声音却淹没了一切。柚子最后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她最后的话和生命一同消失在了空气里。但他想，他已经知道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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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赔款事宜办理后，姜琢把柚子埋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柚子皮肤是温热的。她说，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看他的，被妈妈逮到了可是要骂的。
她在一片霞光中向他走来，而他只是笑了一下，很自然地上前吻住她热热的嘴唇，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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