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个婚

作者: 九流吖 | 来源:发表于2018-06-07 21:05 被阅读291次

    “要不……”女人面露苦相,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咱们旅游结婚算啦?”

    “撒旅游结婚?瞎胡闹,结婚咋个能悄悄摸摸的?我爸妈脸往哪儿搁?”男人裸着背,咬了一颗蒜往腿上抹。

    男人的腿毛像黑色森林一样,又长又硬,密密麻麻的像未进化的人猿。就这黑乎乎的一片中,凸起几颗猩红的大包,像漆黑夜晚下将要升起的孔明灯。

    “他妈的这蚊子,X他妈的就咬我!”

    男的叫老杨,女的就叫老杨准媳妇儿吧,这两个人名字非常凑合的人,近些天就要结婚了。

    一、

    老杨在煤矿里工作,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在搏命。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在前些天,老杨挖煤的地方进了水,结果塌方了。还好那天人不多,也撤得快,没人把小命搭进去。

    不过经这么一折腾,老杨母亲就不乐意了,整宿担心的睡不着觉,非要老杨辞了工回家。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老王父亲又去得早,这根苗子要是断了,家里没了男人不说,那杨家可就绝后了呀!再说了,老杨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时候相个女人了。

    确实,老杨今年快奔三的人了,再老些的话,恐怕只有邻村西头的王寡妇能看上他。

    老杨有六个姐姐,按照这排辈来说,最小的老杨应该是最得宠的,可偏偏五个姐姐嫁的都是穷苦人家,父亲又得了重病,这一病就花光了一家人的积蓄,还拉了一屁股的债。唯一嫁的好的姐姐,姐夫嫌一家人拉拉扯扯谁都过不好,直接甩了三万块钱断了关系,所以等父亲去世之后,老杨面对的是一片烂摊子,哪里能享什么福。为了还清给父亲治病的债务,老杨只能埋头去了矿场,这才得到喘息。

    老杨母亲这么说,是因为有个媒人前些天过来说亲事。原来这两天有户人家拜托它给自家姑娘牵个线,姑娘人也端正,家里条件相对来说还不错。但是媒人既然能找到老杨家来,那么肯定还有其他的说法,不然可没有哪个媒人会主动介绍女人来杨家。

    果不其然,按照媒人的说法,这个女人有点“超”,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脑子不合适。不过媒人也说了,女人这种病近些年都没犯过,况且要女人就是生孩子传宗接代的,只要她能生出个儿子来,超不超也没多大关系。最主要的是,这家子彩礼要的少,稍微意思意思,脸面上能过得去就成。

    “超婆娘?”老杨杵在炕边,炕上放着一张小木桌,小木桌上刚吃完饭的碗还没有收回去,碗的后面是老杨的舅舅,一个抽旱烟的黑脸男人。

    舅舅张开嘴,舌头在牙上捋了一圈,又龇着牙用筷子一头刮了刮,闭上嘴,上下颚一鼓弄,直着脖子从胸中憋出一团东西来,使劲一咳嗽,“呸!”,一口浓痰吐到了地上。

    老杨踮着脚抹掉浓痰。这让他想起了父亲,父亲也是爱抽烟,每次靠着被子躺在炕上,即使他躺在炕的最里头,也能极精准的吐到地上,然后让老杨下去抹掉。抽烟人的舌头似乎都特强劲。

    “这个女人适合你,反正你看上的也不见得能看上你。你也知道现在的彩礼是撒情况。”舅舅“叭”抽一口旱烟,烟雾顺着舅舅脸上的沟壑往上爬,像一条条鼓动的肥虫。

    舅舅脸黑多半是被这些烟给熏的。

    “二三十万。”舅舅伸出三根树枝一样的指头在老杨眼前晃,“娶了这个婆娘那是你的福分。超点也么撒,又不是天天超。你妈也指望着你结婚,你都这么大了,要知道替你妈着想哩!”

    二、

    老杨最终还是要和那个素未蒙面的女人结婚了。结婚的前一天,老杨专程跑去看了趟,长得确实还不错,看上去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超。老杨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女人想要旅游结婚的念头。结婚就要规规矩矩的,没听过村里哪个人结婚还旅游的,那得多烧钱?

    买牛四千五,买菜六百二,再租个帐篷,弄些椅凳,加上请出去的两千块钱和七万彩礼,最后还得塞钱请伴娘,一场婚结下来十万出头。好在婚车什么的钱丈人家出,不然花销又得蹭蹭蹭往上涨。份子钱再怎么算,也补不了支出的费用,老杨只能左赊右借凑了个数,勉勉强强撑开场子。

    老杨卷了一支旱烟,抿了一嘴,“呲”一声点燃,没抽两口就开始狠劲咳嗽,嗓子里像是积了滩老痰。老杨使劲一咳,“呸!”一声挑了出去。

    看来,还得钻一回矿才行。

    大喜日子很快就来了,老杨带了一群工友去迎亲。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迎亲这事儿老杨还是懂的,伴娘们定然会抵着门要红包。果然,伴娘群远远看到老杨一行人冲过来,立马转身锁了门,隔着门扯着嗓子喊:“想要迎娶新娘,红包拿来!”

    开门见山、直入主题,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来来来!开门!”老杨忙忙掏出几张红包往门缝塞,他心知伴娘不会轻易开门,所以红包并没有装多少。

    “娶这么漂亮的新娘子这俩钱咋个够?不作数不作数!”

    “没了没了!还有个锤子!快开门!别耽误了时辰!”老杨也在门外喊。几个工友开始起哄,紧着膀子往门上撞。众人的热情气焰被渲染起来,像是攻城的将士一般高喊着口号奋力冲刺。女人抵在门口尖叫,男人们又踹又搡,硬生生把门撞开了一条缝。

    “喝!”男人们沸腾起来,一使劲,直接把抵在门边的伴娘弹飞开来。众人嚎叫着冲进来,直奔新娘子而去。老杨也红光满面跨了进去,昂首挺胸的样子极像只大公鸡。不过随后又有问题出现了:新娘子的鞋不见了。

    老杨地上巡视了一圈,盯着伴娘:“这鞋呢?”

    “想要新娘子的鞋,先给红包再说!”

    老杨还未回话,周遭男人先起了哄:“什么红包不红包的,不拿鞋子出来,我们兄弟的手段可不少哩!”未等伴娘还嘴,一众人将伴娘轰抬至床上,哪里管伴娘哀嚎求饶,一群人叠罗汉一般压上去,活像叠在一起的蟾蜍,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上扑。

    伴娘想挣脱男人,但女人在力量上天生就处弱势,更何况男人们一个个压在上面,只觉得气闷胸憋,呼吸都要呼吸不上来,更谈不上用力。伴娘喊不出声来,男人们音调又高了一层,像是想用声音掩盖住谁的眼睛一般。男人们嘴长的奇大,压在下面的身体乱蹭,压不上去的眯着眼将手往里塞,突然眼睛一瞪,将嘴撅成个圆筒状,像是摸着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灾荒抢夺几斗食粮的人,也是这般模样。

    老杨边上看的心痒,只觉得小和尚立了起来,有股出来放荡一番的冲动。脑子这么一想,老杨顿时觉得到晚上的这段时间太难熬了,当初下矿时也没觉得时间这般慢过。

    “大伙儿都别闹得太凶了。”老杨嬉笑着拉了一把压在上面的人,缩手的时候顺道摸了一把女人露在外面的小腿。“嘶!”老杨顿时觉得心里毛毛躁躁的,盯着炕尾新娘子的目光越发火热。他的心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

    三、

    女人低着头,长发乱蓬蓬的盖住正脸,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是木木的捻着被角挡在胸前。其他几个伴娘衣衫不整的围在新娘旁边,与索要核桃的男人们嬉闹。

    “去去去,别坏了大伙儿兴致。”有个矮个子男人乘着起哄的空档,捡起地上撕裂的长裙丢给了女人,在男人们人墙的遮掩下,将女人推搡到厨房。像是有什么点燃了男人们的热情,只觉得房间温度飙升不止,丝毫没有坏兴致的趋向。

    “新娘子的鞋到底哪儿去了嘛!”人群中传出一声尖细的声音,听上去不男不女,倒像是拌着嘴叫唤的骟驴。

    “唉!”男人们默契的呼应着,“肯定是伴娘几个藏衣服里了!”

    毕竟他们对此事相当熟悉,应和起来没有半分违和感。

    几个伴娘听了,纷纷往新娘身后钻,只露出半颗脑袋来:“今天不是我结婚!”

    然而男人们哄闹的声音太大,女人的声音又太尖细,夹杂在里面很容易挤出耳朵来。所以男人们并没有听见。

    男人们乌压压一片盖过去,老杨怕新娘子也被占便宜,连忙爬到炕上将新娘子抱住。透过缝隙,老杨看到一片白花花的玩意儿,还没等他看清,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里边儿扔了出来,紧接着听到女人哑着嗓子“唔”的一声。

    怀里的新娘子突然乱动起来,老杨伸着脖子一看,不知哪里的来的手在新娘子裙子下乱摸。

    “哎哎!这还没到闹洞房的时候哩!”老杨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正要用脚去蹬,那只手又不见了。

    老杨还要说什么,一颗同舅舅一样漆黑的脑袋探了过来:“哎呀!你懂个锤子!结婚就要热热闹闹才有意思,以后生活才能兴兴隆隆!这是好兆头哩!”

    没等老杨看清黑头的主人,那颗脑袋又很快的钻到人堆里。女人的尖叫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有叫,又像是没有叫,从夹缝流出,在半空虚渺的悬着。

    新娘子又一阵乱颤,老杨赶紧伸着脖子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谁乱摸新娘子。可她还是颤的厉害,而且越来越颤,像筛子一样浑身哆嗦起来。

    不知谁喊了一声:“新娘子又发病了!”男人们迅速立起身,所有声音戛然而止。炕边儿上,一具青红身体平躺着,头发乱蓬蓬的遮着脸,仅露出一张嘴来,同刚才的伴娘一个模样。

    老杨最终还是带着新娘子上了婚车。路上坑坑洼洼,坐在车里的人像簸箕里的小石头,被人一簸一簸的往外扬。

    “回去还闹洞房吗?”

    老杨抽了一口旱烟,闭着嘴低头“喝”的一下,把喉咙深处的痰积到舌尖,“呸!”的一声吐到了窗外。

    老杨媳妇儿从上次迎亲后精神就一直不对头,这些年过来,用老杨的话就是“超婆娘养了个傻儿子”。老杨的儿子有先天性智力障碍,七年来只会傻呵呵的笑。

    老杨最喜欢的时光,就是干完活儿后扛着撅头在田埂上抽烟:

    “其实,那时候要是娶了邻村的王寡妇,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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