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恩南·织工与鸟巢
文/大狗
回到家里是明智的,在新阿姆斯特丹的最后一段时间我已经生病了,如果再待下去,肯定会更加严重。
家里给我营造的气氛是友好的,父母都用很和善的口气和我讲话。然而我很快便感觉到,这样的友好并不像是正常亲人间的那种亲密关系。他们似乎找到了这种新方法来“对付”我,从而避免争端。可是根本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他们好像完全不记得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不记得把我赶出家门。在他们看来,一切都理所当然。
父亲温和的样子只让我觉得这里更加冰冷,实际上他们没有一点改变,他们始终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当初把我扫地出门其实是把我逼上了绝路,无论生计问题还是心理状态,我都经受了磨难,假如没有提奥,我实在无法想象后果如何。
当然,我也没有再次点起火花,只是旁敲侧击地谈了谈我的想法:拉帕德家就很好,他也画画,也和家里有分歧,可是他们从来不把事情推向极端。尽管他的画也卖不出去,但至少他能抱着尊严生活。我想若是没有父亲的固执冷漠,我早已能够对提奥的帮助有所回馈。可如今,我大概只成功了一半。
不得不说,越这样在家里待着,我越发觉得他们不情愿我留在这里。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就像一条不招人喜欢的大狗——浑身的粗毛,踩着湿漉漉的爪子溜进屋里,碍手碍脚,叫声烦人。总之这是只脏兮兮的畜牲。房子的主人对它表现得很友善,一种没有感情的友善。可是大狗毕竟有着人类的灵魂和细腻的情感,它能够感觉到别人是如何看它如何对它的,这怎能令它开心呢?
不管怎样,我总要继续自己的事情。我想把住宅的外屋用作画室,他们勉强同意了,帮我装修了一下。
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
母亲下火车的时候摔到了腿——骨折,不得不卧床休息。我的一部分时间自然要用来照顾她,搀扶她走一走,或是陪在旁边。这次意外倒是缓和了我和家里的矛盾,或许,我会多住一阵子。
画画仍然是我的生活主题,我已经开始尝试使用水彩。
图 19《织布机》,梵高,1884年。纽恩南这个地方,最有意思的人物不是田里的农民,而是在室内工作的织布工人。大大的橡木织布机中间坐着个小小的身影,一干就是一天。各种色彩的线团穿过这神奇的机器,规则地交织在一起,变成了粗布。除去陪伴母亲的时间,我几乎全泡在了织工周围。
不知怎的,我对鸟巢也产生了兴趣。为了方便,我找了两个孩子,叫他们给我从树上弄些鸟巢回来。根据鸟巢的种类和大小,我付给他们一点小钱,十分二十分。有一次他们给我带来个漂亮的燕子窝,我高兴坏了,直接掏了五十分给他们。在我看来,这鸟巢和织工们的布一样,都是劳动的结晶,都散发着辛勤创造的美。
图 20《静物·五个鸟巢》,梵高 ,1885年。提奥依然会给我寄钱,有的用来还债,有的我给了家里。可是这样的日子终究不能令人满意,我有点嫌他没有把我的画卖出去,也许他都没有尝试一下。他的回复也让我无从理解:我的画颜色太暗,卖不出去。如今在巴黎,印象派作品才是市场上的宠儿,人们喜欢光鲜的色彩。
印象派?我想象不出他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在创作的东西很符合荷兰绘画风格,充满着灰色与褐色,正如荷兰的天气。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