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我自己都有点好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赶时髦,跟年轻人一样说话。可没办法,谁叫我们是这么个时代呢?说老套的话,有的人会说你跟不上时代,要“OUT”了,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了咯。
翻了翻《现代汉语词典》,似乎没有“闺蜜”这个词的解释,只有我早已知道的“闺房”之类,转而又想,语言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经常变化的,旧的不断死去,新的不断产生,也就释然了。那意思当然是懂的,只是原先“闺”是专指女性,而今“闺蜜”一词则“男女通吃”而已,正如我们津市话里的“媳妇儿”,原先专指男性的配偶,现在居然连女人也称自己的老公为“媳妇儿”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再去费尽心思地想文章题目,因为这是我早就想写的东西,一直苦于难以动手,就为这题目所困。
闲话少说,文归正题。
我的“闺蜜”姓龚,当然,其性别也是“公”,这样交代,一是免去了个别人不健康的想法,二是我原来工作的单位有一位女士姓龚,很开朗的,年轻时大家叫她小龚,后来年纪稍大,再这么叫似乎不太合适,于是有人试着喊“老龚”,不料有爱开玩笑者听了戏说道,叫什么“老公”,人家分明是个“母”的。呵呵,扯远了,还是回到正题,我和他的相识,完全是命运的安排。那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一个冬天,我和他还有好几百年轻人被几辆大篷车拉到了武陵山余脉的太浮山下的一个农村人们公社,说到这里,很多人也许就明白了,一定是“知识青年”下乡咯,恭喜你,回答正确!那天到达后,绝大多数人都按原先在本市的安排,被相应的生产队连人带行李领了回去,最后就剩下我和我妹妹,还有他,一共三个没人认领,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主要是性别问题,来接人的社员受命是要接女生的,因为接受知青的农户要女生才好安排住宿,而剩下的三人里,两个是男生,这就为了难,后来是在公社开会的大队干部海林解了围,将我们三个安排到他们队里,不过那天队里没来人,因为原先并没有计划安插知青,也就是因为住房问题。那天天快黑了,我们才被另一个队里的会计顺道带到了队里,而行李则暂且寄存在公社。到队里后,除我妹妹住到队长家和队长的女儿同住一室外,我和他分别安排到两户贫农家搭伙吃饭,睡觉则在保管室仓库旁边一间十来平米的小房子里,于是,从那天起,我和他就开始了长达将近一年的“同居”生活,从原先的不认识,渐渐地成了现在人们常说的“闺蜜”。
到达的第一晚,因为行李还在公社没取回,我俩分别被安排在两户社员家临时住宿,第二天行李取回后,就在保管室旁的那间小房子里安顿下来,这房子大约十来平米,方方正正,刚好并排放两张床,还加两张小桌子,这都是政府配发的。那晚我们在各自的住户家吃过晚饭后回到斗室,还没洗涮呢,怎办呢?去小溪里洗吧,第一次,我们就想到一块了。哦,忘了介绍,我们这个大队叫“龙潭大队”,一条小溪从两山中间流过,据说溪里有一拐弯处有个深潭,名为“龙牯潭”,什么意思,到现在我也还没弄明白,也许是曾经住过龙的儿子吧,管他的,先洗了再说。
沿着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我俩就着点点星光向小溪摸索着走去,远远地就听到了溪水的哗哗声,到得溪边,只见小溪并不太宽,大约一两丈吧,水似乎不太深,但流得还是比较急,已是初冬时节的十一月中旬,水有些凉意,加之刚来此地,不识水性,不敢冒然下水游泳,只是用毛巾蘸着水,拧干后擦擦白天劳动流了点汗的手和脸,还有前胸和后背。此后的好几天,我们都是这样的,直到自己开火做饭后,我俩才用上热水“洗刷刷洗刷刷”。
此后,每天与社员们一起,干得最多的是,或收割晚稻,或栽种油菜,除此,春节前的那段时间,我们还干了好多个工种,在收割后已经放干水的稻田里扎“斗把”,将“斗把”挑到晒谷场上后码成草萝,有时推车有时挑担到粮管站送公粮,等等等等,每天早起晚睡,也不想什么事,当然,有一点还是免不了要想的,那就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当然,还是当然,想也是白想,刚来就想走,人家一句话就给你顶了回去:想得美!上面还说的是要我们“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扎根农村闹革命”呢!
后来,我同他率先自己开火做饭吃了,那就免不了有柴米油盐之类的琐事咯,柴是山上捡的枯树枝,或是借社员的耙子耙的枞树叶子,我们那里叫“枞毛儿”,还有就是砍的一种叫做“猫儿刺”的绿油油的灌木,烧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米和油第一年我记得是政府配发的,至于盐,好像也是每个月有几块钱的生活费,还过得去。小龚虽然年龄比我小一点点,但他很能干的,我在家从来没做过饭,所以,做菜的事他就包揽了,我则管做饭,用后来在工厂工作时,一伙青工对食堂里管蒸饭的厨师不雅的称呼就是“饭厨子”,当然,我们还得要一个人烧火,因为“枞毛儿”虽易燃,但不禁烧,一哄就完了,须得不时的往灶里添加,这烧火的差事我就担起来了。
说起来也许有人不信,在我和他共同生活的将近一年时间里,我俩相处得很“和谐”,别说吵嘴什么的,连脸都没有红过,政府配发的不多的一点生活费,就放在床前的小桌上,要买什么了,自己拿去买就是,当然,是共同生活需要的东西,比如盐、肥皂什么的,有时想打打牙祭,或必须买什么了,则一同去公社所在地文家店或附近的一个叫“殷家溪”的地方赶场。要是谁回家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也一起分享,几乎没有你我之分。天天同时睡觉同时起床出工,有时候也偶尔有个人不想起床,那也没什么,谁也不叫谁,出工的尽管去出工,睡觉的也只管睡就是,从没人说,你怎么又懒得不做饭?有一次,他起床出工了,我还想多睡一会儿,但又想那一个早工的两个工分,于是,赶紧起床,洗涮之后淘米发火,将米下到锅里后,我忽发奇想,能不能就这么燃着火去出工,让饭自己熟呢?我用“枞毛儿”点着火后,架起几块硬柴,待火燃起来,我拉上门出工去了,等到收工回来,那饭居然熟了,当然,火也熄了。小龚当时没说什么,过后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假使火燃大了哪门搞呢?”言下之意,这样是很危险的,我当然也就说下不为例了咯。
小龚的个子比我稍小一点,皮肤是健康色,用乡下的话来说,他人很机灵,也就是说手很巧,所以,一些技术活,他很快就拿下了,比如堆草萝,他只看几下,就能上到“尖顶”去码,而我呢,光长个子,手似乎很笨,所以,就只能在下面用扬叉举着给他递稻草把,也就是“斗把”,草萝堆得越高,下面举起“斗把”用力越要大,而在草萝顶上,则是要点技术的,要一个压一个错缝地码,弄得不好,草萝就会垮,前面的功夫就全白搭了,人还会摔下来,虽不致受伤,却会获得众人哄笑的“鼓励”。还有,草萝不是为了好看的,那是队里耕牛过冬的“口粮”,不仅要码得好看,上面成坡状,要能沥水,更重要的是经得起拉扯而不至于倒塌,因为给耕牛喂草时要从旁边拉,拉出一个越来越大的缺口,草萝看起来会倒但却就是不倒,这确实是一门技术。再比如插秧,他敢于同队里的插秧高手比试,而我则只能当“秧驼子”,一天到晚挑着秧担子从一块田走到另一块田,还检验着手臂的力量,看能扔多远。只有推车挑担,我还敢于同队里的小伙儿们比试一下,因为此前我在酒厂劳动过一段时间,在那里学会了推“鸡公车”;而还只有十来岁的时候,那时搞“大跃进”提倡参加劳动,我就和几个小伙伴一道,先是半担,后来慢慢加到一满担地从澧水河里挑水到食堂用,早就锻炼出来了,更不用说此后读中学时的各种劳动任务咯。
在生产队的那一年时间里,我和他很多时候干农活都是在一起的,队里安排时也似乎照顾到了这一点,比如割谷插秧,比如外出买“罆头”(即犁头),比如送公粮,比如那次到大山里去买木材“偷树”,还有就是派出去参加县里的大型水利工程等等,就是同队的一些农户家修房子等事需要帮工时,那家人也都请我们一起去。有社员说,我俩就像亲兄弟,当然也有爱开玩笑的人说我们俩脚跟脚、手跟手,一个房里睡觉,一口锅里吃饭,像两口子似的。哦,这里要补充的是,我们那个队三十多户人家,既没有地主也没有富农,最“高”的阶级成分是一户“小土地出租”,而那家的户主还是个瘸子,所以也不搞阶级斗争什么的,倒是“上中农”成分的家庭居多,而农活干得好,春耕时节干使牛耕田平田等技术活的也恰恰就是那几户人家的户主,队里虽然没什么钱,但粮食倒是够吃的。
一年以后,县里搞大型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重修青山水轮泵工程,我俩都“上堤”了,而我这一去就几年没有再回队里搞生产,同他就再也没有“同居”了。及至再次相见,已经是八十年代初,我大学毕业回到家乡,他则早已招工回城在一家国有大型企业上班,而且我们都已成家。听他一位本家兄弟说,他结婚是中了个大奖,什么意思?大家去猜吧,我就不多说了。
如今,距我们相识与“同居”已将近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们还保持着比较亲密的来往,隔三差五地还聚聚,喝点小酒,打打小牌,回忆回忆那些青春时光的往事。去年旧历年底,我俩还相邀带着老婆一同到了当年共同生活过的那个地方呢……
2017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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