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玢

作者: 天淡云闲 | 来源:发表于2017-02-04 22:41 被阅读146次
    雪玢是大雪纷飞的日子被领养的女人。

    雪玢是舅妈的闺蜜。

    雪玢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妇女。

    雪玢是两个儿子的母亲。

    我管她叫雪姨。

    第一次见到她,我大概六七岁,那时母亲在北方工作,我寄养在外婆家。她隔三差五就会来找舅妈唠嗑,三十不到,1.56左右的个子,利落的短发,最吸引我的是她鼻翼两旁的雀斑,分布的很好看,淡淡的,映透出一股灵气和聪颖,语速很快,跟舅妈读的一所高中,这在当时农村属于知识分子了。总听见村子里的人唤雪姨跟舅妈读书人。那时她跟舅妈谈笑风生,脸上的雀斑就会随着语速的高低而起伏,颜色也会随着喜怒的表情时浅时深,细看,雪姨是个耐看的女子。

    她跟丈夫都是高中生,而且是一个村的,俩人落榜后就务农了。认识也是缘于都爱看书,她丈夫家家境好些,有余钱买书,雪姨就会去他家借书看,一来二去心有灵犀,就好上了。后来舅妈告诉我,雪姨是个挺有心思的人,是她先看上她丈夫的,读书读的勤快,借阅的时间就会频繁,就能更多的与他见面。女追男隔层纱,不无道理。一是他丈夫生的英俊潇洒,二是他母亲为人善良敦厚,本分持家。何况雪姨也是吃苦耐劳,做事麻利之人,家务农活一把好手,婚姻水到渠成。

    后来我随父母亲工作地回北方读书,十几年未见到雪姨,再次见到是1989年举家搬迁回锡,去看望外婆遇到的。瘦弱伶仃,皮肤暗淡无光,常年累积下的风霜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一双眼睛满是经历风霜后的沧桑和无奈, 仿佛早已习惯了苦难。鼻翼两边的雀斑浓密而深厚,那份苍老让人怜爱。

    我问舅妈,她的变化为何如此巨大。原来丈夫有了外遇,辞了工厂较好的副厂长,听从那个女人的谗言,买了卡车跑运输去了。为了养家糊口,雪姨进了社办厂,当了一名工人。白天上班,下班到自留地忙农活,挑粪浇水,烧饭洗衣,她成了一家的顶梁柱。耐心侍奉公婆,毫无怨言。省吃俭用,为大儿子操办婚事,总算了了一桩心事。还未喘口气,不争气的小儿子吸毒成性,戒毒所进进出出,反反复复,到今也没个正经工作,偏以赌博混世。前两年找了个外地离异女,雪姨为了收敛小儿子的野心,就给帮他们办了婚事。屋漏偏逢连夜雨,破鼓总有万人捶。雪姨在厂里一次操作过程中,由于手动操作太过快,手被压板机切断了手指,而且一切四根,辛亏抢救及时手指连接上了,但留下后遗症就是活血慢,容易冻疮,手背一年四季都是腐烂肿胀的。工厂是回不去了,她又托熟人找了一家餐馆,在后厨洗完择菜。雪姨一生都在辛苦忙碌着,舅妈告诉我,她是个可怜之人,却心高气傲,从不需要朋友的接济和帮助,舅妈几次想给她钱帮她度过难关,她都依次推脱了,她说自己选择的路,自己承受,她不怪任何人。

    后来她丈夫终究没能发财,那女人离他而去,他佯佯回归,自是理亏懊恼,好在找了份小区安保工作,安分的上下班。雪姨接纳了他,她隐忍负重,从未向旁人吐露过自己的不幸,只告诉舅妈,肺腑倾诉,舅妈说她愿意承接她的泪水,她给予的帮助只能是倾听而无法抚慰。

    健康的时候,帮大儿子带孩子,手指残疾后,还要带小儿子的孩子,如今满头银发,全然不像六十多岁的女人,她还在无休止的耕作。她哪里享受过真正幸福的时光。舅妈跟我叙述时,我有种揪心的疼痛。

    前两日,又惊闻,雪姨的小儿子赌博欠债借高利贷,为了还债,把农村拆迁房安置的房子给卖了,我无言以对,我知道雪姨的心一定在滴血,她的苦难没有尽头。舅妈说雪姨都会乘小区夜深人静时,到垃圾房捡拾破烂,塑料瓶、纸板箱、凡是能卖钱的她都拾回去,这种日子何时休,舅妈不知道,我也不清楚。

    春节去看外婆,在小区门口隐约看到一个背影,那姿势我知道是雪姨,她抱着孙女,步履蹒跚,瘦弱的肩膀有点歪斜,推车里塞着几个饮料瓶,我默默的看了好一会,却不敢跑过去打招呼,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她的故事,我过去不知道说什么,一句话,一个招手,还是一个微笑都无以表达内心的尴尬和惆怅......

    在外婆家,我跟舅妈说看见雪姨了,抱着孩子在小区转悠,我让舅妈多陪陪她,和她多唠唠嗑。

    舅妈说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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