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喜
【7】
张君瑞路经河中府,过蒲关,也是为了寻求一个转机。我们一生中都会遇到挫折,障碍,有时候凭自己的力量很难冲破。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贵人相助,贵人的贵,并非他很有钱,或是很有权,而是贵在当时当地在这件事上他刚好能扶你一把,送你一程。贵是贵在这个恰到好处。
所以我们平时去结识朋友,或是就手之劳去帮助一个人,有时候你确实不为了什么目的。但你不知道的是,也许这个举手之劳,将来在你最困境的时候,这个人就成了关键的转机。但有意思的是,如果你抱着得到回馈的心去帮助别人,往往却是得不到你所想要的回馈。这就是发心的不同,得到的果也是不一样。
蒲关上有一故人,姓杜名确,字君实,与小生同郡同学,当初为八拜之交。后弃文就武,遂得武举状元,官拜征西大元帅,统领十万大军,镇守着蒲关。
我们看,在蒲关,张生准备去找他一个故交,杜确,字君实。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呢,同郡同学,又是八拜之交,说明他们不仅是发小,而且很铁。男生和男生谈到八拜之交,那一定是胆肝相照,有着互相赏识的基础。
我记得在读书的时候,我们班有几个男生非常铁。因为当时家境都不好,经常看他们凑一点钱,趁夜黑,坐在马路牙子边喝啤酒。还有一次,其中一个男生几天不来学校,过了半个月才来,走路一歪一歪的,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兄弟撑场子打群架被人砍到了小腿肚。这几个男生都被学校记了大过。前年遇到同学,听说他们至今还是相互扶持的铁哥们。
张生去找的这个发小比他有成就,曾经也是文弱书生,后来弃文从武。这个不简单,从一个书生转为武生,而且还考了武状元。考上状元后,皇上肯定是要钦点的,封了征西大元帅,手下有十万大军,刚好在蒲关这个地方镇守。
从这段,现在我们得到两个对比:1. 两人虽是八拜之交,但后来各人的选择不同,人生的路也不一样了。一个功名未遂,一个是果断弃文从武,并考上了武状员。2. 一个无父无母,没有官职依傍,平头百姓。一个当上了征西大元帅,手下有十万大军。
我们换成自己想想,一个小时候跟自己接受同样的教育,家境也差不多,能力智慧也不相上下的小伙伴,如今别人混的有模有样,而自己却一文不名。杜君实活成了别人家的小孩,张生还是那个张生。思及此,内心满满地郁闷,怎么不显得寡欢落寞。
小生就望哥哥一遭,却往京师求进。
所以,讲起来张生说,我途经此,去看望这个好兄弟,然后我就去京师。但多少内心里希望这位征西大元帅能在关键人物那里,为自己的仕途觐言几句,起一个四两拨千金的作用。好怎么样,好让自己这次能够顺利的应选。这非常符合人之常情。也说明什么呢,经过种种磨难,在世间遇到的冷眼加持下,张生有一点开窍了。
你不能说他世俗化了,同流合污了。曾经只读圣贤书,阳春白雪不闻窗外事,做学问可以,过日子就清苦了。活在世上,总要有立足之地,总要成家立业,总会遇到求人的事情,总会有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既然不能坚持独立于世外,那就要学会入世。入世并不丢人,真正将学问转为入世的待人接物,才是将圣贤言发挥出了作用。
暗想小生萤窗雪案,刮垢磨光,学成满腹文章,尚在湖海飘零,何日得遂大志也呵!
讲完上面的计划之后,张生还是要不免叹息。叹什么呢,叹自己。他怎么说的?暗想小生萤窗雪案,萤窗这里指的是晋人车胤勤捉来萤火虫,借着微光夜里勤奋读书的公案。刮垢磨光。这里张生是叹息他自己也是勤奋的学习,读书,不输车胤勤。我们想想,借萤火虫的微光还要读书,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刻苦精神。今天有这样的勤奋,清华北大也是不在话下的,是吧。
但是怎么样呢?这样的勤奋刻苦,这样的自律,学成满腹文章。但是,仍在湖海飘零,得不到重视,得不到重用,所读之书起不了任何作用,就像是怀才不遇的感觉。这怎么能不让人郁闷,寡欢,所以他问,何日得遂大志?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这满腹才华,得到施展的平台。
在《战国策》里有一个“千金买骨”的公案。郭隗说,古代有一个国君,想用千金买千里马,找了很多年没有找到。这时,他的一个宦官就对他讲啊,你把这事交给奴才,我给大王办得妥妥的。过了几个月后,这个宦官买回来了一副千里马的骨头。国君很生气,我要的是活的千里马啊,骨头有什么用呢。宦官就说,大王你想啊,你连千里马的骨头都要买,那何况是活的千里马呢。大家看到这点,都知道你的诚意,很快,活的千里马就要送来了。果然,后来很多人送来了千里马。
郭隗是对燕昭王讲的这个故事,他想说的是,你想要得到贤才,就必须要表现足够的诚意。你真的让天下贤者看到你的诚意了,还怕没有智者投靠吗。
从另一角度看,真正身怀才华的读书人,他不怕苦不怕穷,最怕什么,最怕自己的才华得不到赏识和认可。就像伯牙和钟子期,伯牙的琴只有钟子期懂得欣赏,所以钟子期死了以后,伯牙就把琴摔了。知音难求,没有知音了,还要这个琴做什么呢?同样,读书人求的也是知音。诸葛亮当初出山,也是因为刘备一句话,先生不出,奈天下苍生何?这样,先生出山了。
万金宝剑藏秋水,满马春愁压绣鞍。
宝剑隐藏着耀眼的光芒,秋水是光芒的意思。满马春愁压绣鞍,张生就一路走啊,一路这样想着,满马春愁,连他的坐骑都能感受到他的忧愁和郁闷。可想而知,他多么希望跟这个发小相遇以后,能真得命运得到转机。他内心的压抑有多深厚,对宿命的突破感就有多强。
这也是王实甫内心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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