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若木槿
郑重其事地写了篇告别,时隔几天,我又回来了,关于这几天,有些话想说,如题。
这些天的重心放在小说上了,刚写完一个短篇,目前来说还比较满意的。平常课余时间除了写小说和跑步,就是看书了。
课外书借了两本,一本鲁迅文集,一本巴金的小说,《寒夜》。鲁迅的文集读到了杂文集,巴金的《寒夜》尚未翻开。除此之外,就是看专业书了,目前主要在读中国文学史,中间夹些文学理论。
大三了,我们的课很多,以专业课为主,其中我最喜欢上的两门课是文学批评和古代文学史。教文学批评的老师还教西方文论史和美学;本学期古代文学学宋元,重点在宋朝,我最喜欢的诗人是苏轼。教这两门课的老师有个共同的特点:儒雅。尽管在鲁迅先生看来,“儒”似乎不是个什么好词。
这两门课最吸引我的地方在于读诗词,尽管它们看起来是往两个方向走的。文学批评论诗较多引用西方的理论,更理性一些;而古代文学侧重于诗词的意蕴,讲体悟,偏感性一些。它们带给我的一扇接近诗词的门,以及找钥匙的方法,不同的钥匙打开的,是不同的世界,没有人能和其他人看到完全一样的世界,所以钥匙得自己去找。
我们都知道,在所有的文学体裁里,诗歌是最凝练、跳跃性最强的语言,所以,一般而言,能读懂诗,其他文学体裁也就不在话下了。当然,阅读是项很复杂的活动,它不仅牵涉文本、阅读方法,更与读者个人的文学素养及人生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还是那句话,知道了方法,钥匙得自己去找。
关于文学阅读,大致可以分为泛读和精读,一般而言,泛读利于横向拓展知识面,而精读有助于深挖文本内涵。
由于时间等各方面的原因,我近来对鲁迅先生等人的作品是以泛读为主的,先生的小说几乎全是短篇,读来总觉得有些晦涩,看不清背后的深意。当然,这与我自身的文学素养与知识储备相关。而先生的散文与杂文,则是观点明确、言辞犀利的,我能感受到的是其间蕴含着深厚的中国古典文学韵味。
细读的几首诗呢,似乎古今中外的都有,不过全是老师在文学批评课上讲过品评方法的。有一次作业是就《田园诗》这首现代诗写一篇完整的诗评,由于老师在课堂上讲过诗歌的切入点,以及梳理方法了,我写诗评时便更侧重于探索词句之间的张力、诗的字面表达与深层内蕴之间的关系以及诗所表达的东西与现实生活之间的联系等,沉浸于其中,会有种“极妙!”的感觉。
这次评诗体验使我一直以来某种模糊的感觉忽然清晰了起来:好的文学作品一定是一个个绝妙的有机体,它能使读者从不同角度切入而读出不同的东西。而类似的观点,鲁迅先生早已说过:“《红楼梦》是中国许多人所知道,至少,是知道这名目的书。谁是作者和续者姑且勿论,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 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这使我忽然生出“我要写出好小说来”的想法,因为我越来越觉得,创造出这样一个能从不同方位进行解读的内蕴丰厚的有机体,是一件很棒的事。
事实上,在写作之初,我接触最多、最了解、也是最喜欢的文学体裁便是小说。我对小说的接触可以追溯到初中,在上大学之前,我看的小说以言情、耽美、玄幻等网络小说为主。高中时期萌生出写小说的想法,也写了不少长篇小说的开头,但那时,关于“小说该怎样写”这个最基本的问题还存在着许多困惑,所以几乎没有真正完成的作品。
而当我渐渐了解小说是怎么一回事儿,对小说的关注与小说写作反而少了,因为我觉得在写小说之前,我得知道,我写小说的时候我在写什么。相信对文学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没接触过“文学是人学”的观点,稍微展开一下便是:文学是由人所写的,为人所写的,展现的是与人相关的世界。从这个观点出发,要写好文学作品,首先,就需要对人有所了解,而我们最了解的人,一般就是自己。
自有这样的意识起,我便开始以散文或随笔的形式,进行自我梳理。在写作这条道路上,对我影响最深的两位作家是梭罗和巴金,我分别读完了他们的《瓦尔登湖》和《随想录》。梭罗教给我的是自由独立的精神;而巴金教给我的是真诚,是勇于自我剖析,面对真实的精神。
我习惯以散文或随笔的方式进行自我剖析和梳理,或许也是在潜移默化之中受了这两本书的影响吧。梭罗的《瓦尔登湖》是整本书是一篇超长的散文,而《随想录》是本散文集,这两本书的共同特点,就是作家以较为随性的方式书写着看似琐碎的生活,以及他们在生活中的思考。当我觉得我自身的知识储备以及对生活的感悟已经难以让我用散文的形式写出新东西的时候,我决定停下来,写写小说看看书。
我觉得挺喜感的是,当我或许有能力试着写小说了,我却不再想费尽心思去写一篇类似于曾经吸引我走向文学殿堂的网络小说了,并且也不再怎么看。就自己的写作与阅读经历而言,我越来越认同歌德的观点,他说:“鉴赏力不是靠观赏中等作品,而是要靠观赏最好的作品才能培育成的。”这并不是说网络文学不出好的作品,而是,在这个时代,网络文学膨胀,要从中挑选出优秀作品实属不易,说实话也没必要。
若说与五四以来的传统小说相对应的,是近些年兴起的网络小说的话,那么与五四以来的散文相对应的,便是近几年新兴自媒体的主要内容即所谓“鸡汤”和“干货”吧。在我自己进行写作的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多少接触过,自己也写过一些,曾经还天真的以为“鸡汤”和“干货”是什么好东西。
说实话,就我现在来看,这些东西实在无趣得很。我曾经以世界观和方法论来比喻鸡汤和干货之间的关系,只能说那时的我图样图森破。
我无意于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两种在我看来已无多大意义的文体的论述上,只拿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说:我曾经是个特别懒散的人,想要改变现状,又一直仅仅停留在想的阶段。也曾在微博上看过不少鸡汤文,每次刚刚看完,都觉得是时候好好努力了,但是那个劲头一过,一切恢复如初。而十个多月前看完的那本《瓦尔登湖》,甚至现在都对我的为人处世起着深刻的影响。
这本书里,让我印象深刻的,除了梭罗的独立自主的精神之外,还有他看世界的眼光,大致是这样说的:“在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里,似乎总藏着各种各样看似自相矛盾的法则,但就世界整体而言,这些法则又是完整而系统地不断运行着的,我们无法将它说清楚,不过是因为自身所知道的东西太少了。”
我无法评判这种观点的正误,因为相比于博览群书的梭罗,我只是个说得上“无知”的小屁孩儿。但他的这个观点以及前些天看的,简书上我唯一佩服的作者“去年的茶”在最新一篇关于读书的文章里的一些观点给了我一定的启发。
我们每个人都只是自己,一双眼睛只能看到自己目之所及的一切。或者说,当我们立住不动,不转身,不扭动脖子,这时候我们只能看见自己前方的东西,并且由于生理局限,更远一些的地方是模糊不清的。当然,我们有双腿,可以不断地行走,可以转身;我们的脖子不是僵硬的,这样两侧的视野便可以更辽阔……
但问题在于,相对于广阔的世界而言,我们的每一个个体是多么地渺小;相对于自然界和人类的发展史而言,我们的生命又是何其短暂。这也就注定了,我们穷尽一生都无法使自己的足迹遍布世界,我们的视野,与整个世界相比,总是局限的。还好,人类产生了可以传承的文明,我们可以站在前人的基础上推动历史不断向前发展。
去年的茶说,人是依赖经验的生物,大概也可以这样去理解吧。如果说,远古的人类是活在黑夜里的,当一个火把点起,照亮了了前方的路,这个火把传到下一个火把,人类目光所能到达的地方扩大了……前人的火把照亮的,是一个已知的、明亮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要怎么走总是有迹可循的。但总还有前人不曾涉及的未知的世界,这便需要我们自己去进行开拓和照亮了。
于是我们有了教育,教育以一种十分集中的方式将前人的经验塞给后人。由于人类文明经过了漫长的发展,所积累的经验和知识实在太深厚,太广阔了,要尽可能多地消化吸收是有些不小难度的,所以大部分人选择留在现实世界里实实在在地过活,小部分各领域中的精英分子则选择在自己所处的领域里拓荒。
扯远了,说了这么多,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再博学的人,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都不可避免地有着一定的局限性,也就是说,并没有什么绝对正确的断论。
确实,人类是依赖经验的生物,在前人的经验的指导之下,我们可以少走许多弯路,我们有机会推动整个历史向前发展。但这不意味着前人的经验就一定是对的,是唯一的正确答案,古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不也正是这个意思么?而且,从马克思主义哲学来看,世界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着的,许多前人的经验不一定适用于现在的新情况,所以我们要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我曾在豆瓣上看到一篇文章的评论,大意是,“读文学作品读就好了,扯那么多哲学家不是偏题了么?搞这么麻烦是在装逼么?”那可以说是一篇指导中文系学生该怎样读书的文章,里面提到不少我们耳熟能详的哲学家,在我看来是十分亲切的,倒是这评论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当然,这样的问题出现在任何一个非专业的读者身上都是很正常的。
这就像,一个不学生物的人,对着一篇教人怎样研究叶绿体的文章评论说:“绿色植物,能吃的吃就好了嘛,说这么多公式干嘛?这是在装逼吗?”这样一来,看起来是不是就十分喜感了?
看起来,哲学与文学似乎确实没有多大的关系,目前人们最为熟悉的文学体裁,小说,读起来就像读故事似的,像个人的乐趣。而“哲学是有严密逻辑系统的宇宙观,它研究宇宙的性质、宇宙内万事万物演化的总规律、人在宇宙中的位置等等一些很基本的问题。”①
作为一个普通人,又不学哲学,这些看起来十分深邃的问题似乎也离我们很遥远。但事实上,这些东西又与我们息息相关,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古人大多相信神是存在的,但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很多以前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也就无需借助神的力量了。在这个过程中,普通人是不会专门去研究科学的,但是许多人的世界观却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而文学创作,离不开作者对人生的体验和对世界的理解,所以,深刻的文学作品,其作者不一定正式学过哲学,但必定对世界有着较为深刻的理解。而学习哲学,是一个使我们从理论的角度深刻理解世界的捷径。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尽信书不如无书,前人的经验毕竟是前人的,作为一个活着的人,我们总有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
前些天也曾与一个学理科的朋友谈论文学,我想她对文学作品的阅读比我更多。她最喜欢的是陈唐后主李煜,说初读“无言独上西楼”就迷上他了,我们从李煜谈到陶渊明聊到李杜又说到纳兰容若,最后,她跟我说,有人跟她聊这些真的很开心。说实话,看到这句话我是有些羡慕她的。
她大概是真的特别喜欢那些诗词,和我谈那些使她有种难得遇到知音的感觉,于是开心吧。事实上,我读的古诗文并不多,甚至近来学了文学批评,又遇上现在的古代文学老师才渐渐找到读诗的切入点。但我跟她聊这些完全没问题,因为中文系的学生必须学文学史的,对古今大作家的生平和文学风格多少能说出点东西来。可说实话,我在阅读的时候大概不如她那样快乐。
我们也聊到过这一点,她说她虽然特别喜欢文学,但不曾想过学文,就是怕自己被很多条条框框限制了,那样读书就不快乐了。大二学当代文学史的时候,老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是“作为一个中文系的学生,你们读小说就不再是消遣了,要带着任务去读”。
事实上,文学作为一门单独的学科,和其他一切学科是一样的。只是文学看起来更加“亲民”一点,似乎没有那么多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只要识字,有一定的文化素养,捧起一本文学作品读就是。但是对于一个专门从事文学研究的人,这样的要求是往往不够的。这是一个无需辩驳的问题,看一部电影和拍一部电影能一样吗?
当然,写作不是拍电影,看起来无需费很多人力物力,一支笔一叠纸足矣,尤其在现在这个网络时代,一个手机就够了,发声的渠道也不少。但这并不意味着,创作就是件很简单,谁都可以从事的事业了。
不说别的,就说我最熟悉最喜爱的小说吧。我们常说写小说就像是创造出一个小小的世界来,既是世界,就有一定的规则和秩序,就如我们所生活的现实世界一般。如果你对自己的现实世界都谈不上了解,又怎么在自己的作品中创造出一个复杂而精彩的世界来呢?
我无意于以一个专业学生的身份自视清高而蔑视些什么,也并不反对更多的人进入写作的队伍,甚至无权反对那些写鸡汤写干货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文学是一种严肃的活动,就是喜剧,也脱不开严肃的因子。作为一个刚刚入门的学生,我对文学的了解不多,也不敢再如以往那般带着股无知无畏的勇气去说教和呼吁写什么,只就自己的感受和体验谈谈自己对文学与写作的看法,若能给人以启发,也是不错的。
①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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