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爱恋

莫名的爱恋

-01-

潘越没有想到，他酝酿了整整的一年的爱恋表白就这么尴尬地僵持着。她抬起头看着潘越，眉毛一挑，嘴角一抿，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伸手接过潘越殷勤献上的那束鲜红的玫瑰花。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潘越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餐馆并无旁人，寂静得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格外真切。潘越那双小心翼翼捧着鲜花的双手开始微微地在空中颤抖，他渐渐地感觉到手里捧着的不是鲜花，而是沉甸甸的水泥砖头。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潘越开始语无伦次，“自从你第一次来我的餐馆吃夜宵，我就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你了。一年了，你就是一年前的今天第一次走进我的餐馆。我，我，我因此足足喜欢了你一年。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我就想正式地认识你——”

潘越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突然浑身哆嗦逃难似地拼命跑出了潘越的餐馆。

“哎——！”潘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但眼前的这番情景却超乎他的预演。

潘越清楚地记得一年前的今天，时间比现在稍早一些，大约是晚上十点一刻。一位身着黑色职业装的年轻女子提着一个方形的公文包走进他的餐馆。“老板，请给我来一碗阳春面，要加一个荷包蛋，还有切成薄片的西红柿，西红柿的皮要帮我去掉。不加任何调味料，另外给我一小碟醋即可。谢谢！”女子的声音甚是甜美，足以让人满足她提出的所有愿望。“好咧！”潘越见惯了挑剔的客人，所以女子这样的要求并没有让他有丝毫的不悦。作为厨师潘越知道一个人对饮食越讲究，说明她对生活的态度就越认真。

潘越开始喜欢上她的那一刻，是女子专心致志地吃着他做的阳春面。每一口汤，她都喝得那么忘情；每一根面条，她都嚼得那么仔细。女子不仅把整碗阳春面吃得精光，一滴汤水都不剩，而且吃完之后，还近乎虔诚地闭起双眼，似乎还在回味无穷。潘越看着这一幕，他的心犹如被击中一般，有人懂得欣赏他的厨艺，那绝不是一般人啧啧称奇的单调空洞的“好吃！好吃！”

“老板！”有客人在叫唤潘越。潘越赶紧回过神来，迎了过去。等他忙完再找寻那位女子的身影时，那张桌子就只剩下光盘和碗筷，旁边还毕恭毕敬地放着一张崭新的十元钞票。

后来，女子隔三差五地来，都是在同一个时段，都是同样的阳春面。潘越总是这样不近不远地望着那位年轻的女子，心底莫名的情愫在慢慢地滋生着。

这晚，年轻女子过来餐馆已经近午夜了，潘越正准备打烊回家。

“对不起，老板，我要——”女子不好意思地看着潘越，近乎有些急促，眼眶还有些泛红。

“一碗阳春面。没事，等会儿，马上就好！”潘越什么也没有多问，转身就进了厨房忙活起来。

年轻女子吃完了阳春面，双手捧着空碗，闭上了眼睛。突然豆大的眼泪如同纷纷下坠的珍珠，一颗又一颗地散落在桌子上。

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吧？潘越心想。要不要过去安慰人家一下？可是和她又不认识，会不会让人尴尬？正当潘越犹豫不决的时候，年轻女子铁定地放下了空碗，随手抹干了腮边的泪珠，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十元钞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靠近桌角地边缘上，提起一旁的公文包，走了。

潘越过来收拾碗筷，见着桌上遗留着一汪泪水。咳——！千万别有事啊！自己怎么就这么怂，也不敢上来问个究竟？潘越很是恼火自己，索性给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下次，下次她来，我一定问问她，至少让她知道有人一直关注着她，紧张着她。潘越对自己信誓旦旦。

但是，从那晚之后的下次竟然是在三个月之后。潘越没有想到这个“下次”竟让他如此牵肠挂肚，形影消瘦。他不知道自己这三个月是怎样活过来的，或许是他每晚的虔诚祈祷终于盼到了她的重新到来。

她还是一样隔三差五地来潘越的餐馆吃宵夜，还是一样的阳春面，一样的光盘，一样留下一张崭新的十元钞票没有告别就离开。潘越还没有问她上回的事，一来是他腾不出手，二来是他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其实最关键的也是潘越最担心的，就是他怕自己的鲁莽会吓坏了人家姑娘，到时人家再也不敢上门光顾了，那潘越可就连一丝念想都没有了。他怕自己坠入绝望的深渊，所以他要好好地从长计议。

-02-

一个人学会了缅怀，必然意味着某一种东西走到了尽头。

自从潘越那晚表白之后，她已经足足三个月不见人影了。潘越还记得上次她突然消失也是长达三个月。后来，虽然她又过来吃宵夜了，但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冷静、严肃、不大爱说话，不笑了，最多眉毛一挑，嘴角一抿。当然，潘越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在餐馆里流泪。她就像披上了铠甲，戴上了面具。但是潘越还是喜欢她，不管是以前的那个她，还是“变装”之后的这个她，他统统喜欢，没来由的，莫名的喜欢。

只怕她再也不会来了吧？潘越心想，无精打采地打烊着。

“嗨！”是久违的、熟悉的甜美的声音。

“你？是你！真的是你？！”潘越语塞，惊慌失措地望着一脸笑意站在门口的她。

“我要——”年轻女子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一碗阳春面！我知道，我懂！我马上就做，你，你先坐一会儿！就，就马上好！”潘越心慌意乱，又心猿意马。

“哈哈哈——”年轻女子爽朗的笑声响彻了整个空荡荡的餐馆，让人感到别样的温暖与舒心。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潘越这次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错过了。

“怎么会？我一定会来的，以后天天来，只要你愿意。”女子有些羞涩地涨红了脸。原来年轻的女子是一位科技工作者，上班的地点就在潘越餐馆对面的那栋大楼里。她无意中尝到潘越做的阳春面和她过世的妈妈生前做的一样好吃，所以每次加班结束之后就会过了吃一碗。之前她在潘越的餐馆流泪，是因为她相恋多年的男友去了大洋彼岸不久就向她提出分手。她伤心欲绝，一气之下就参加了科学实验，把“人心”换成了“机器心”，这样之后她就可以忘情地投入工作，再也不要会为儿女情长而伤心痛苦了。谁知潘越那天的告白，让她那颗本是无情的“机器心”竟然隐隐颤抖。于是，她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再相信爱情一次，所以，她重新换回了“人心”。

“真的？”潘越大喜，“你真的为我换回了‘人心’？这么说，我们不是结束，而是真正地开始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对你好的！”

“是你，要谢谢你！是你的真心换回了我的‘人心’。我也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年轻女子莞尔一笑，“对了，我叫方晓婷。”

爱情有时就这样，在一起久了猝不及防地就结束了；莫名其妙遇上了，结果却是一辈子。所以，有时结束了，却意味着新的开始，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