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帮小明看看太阳画得好不好嘛?”
看着儿子涂鸦似的大作,虽然曼云心里很不是滋味仍然宠溺的亲了下儿子的额头,“太阳应该是红色的。”
曼云抬头看了看窗外,按时间来算现在应该是正午时分,太阳应该在天空的正中位置,也是一天中最亮的时候。可是现在外边却是一片漆黑,只有拐角处的那盏灯忽明忽暗,“滋滋”的响着。曼云起身关上窗户,她严格掌控着开窗时间,正好5分钟。听孩子幼儿园家长说这个时间不长不短正好能让屋里透透气,污染物的浓度也能及时被净化掉。况且眼看着宵禁时间快来了,这个点她的丈夫何阳也该回来了,看着墙上的时钟飞快的走动着曼云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咚咚咚”熟悉的声音响起,明仔高兴的跑到门口,边跑边喊“爸爸回来了,妈妈是爸爸回来了。”话音未落,明仔却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扭头看了眼妈妈,“妈妈,原谅我吧,我错了,不该大声说话的。”
“我家宝贝儿这是怎么了,一脸委屈,还是不是男子汉了。”何阳一进门,在消毒室清理干净后走进屋就看见儿子一脸委屈的模样。
“爸爸,我不该大声说话的,老师说了大声说话会呼吸更多的氧气,很快...就没有氧气了。”
“傻孩子,有爸爸在你担心什么,看这是什么?”何阳从怀里掏出一粒蓝色胶囊在儿子面前晃了晃说道。
“这月怎么这么早”,曼云从何阳手里接过胶囊,走到屋子中间打开那个一直低鸣着的机器,把胶囊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终于那个令曼云头疼的低鸣声消失了。
“pm2.5 150,pm10 20,氧气含量适宜,存储量预计27.5天。”一个不带感情的机器声响起,此刻听起来却是那么的优美。
“比上月又少了一天?”曼云摆好饭桌有些无奈的说道。
“情况一天不如一天了,我们这样能按时发的都不多见了,下个月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吃过饭,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的能源在防空警报的长啸声中都停止了供应。
曼云好不容易哄着儿子进入了梦乡,自己和丈夫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好几个地底城市都停止运转了,今天办理入境的人是平时的几倍,上边不得不派出武装把那些人隔离在了洞口。”
何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糟糕,曼云知道他的担心,对于生活在这样一个连呼吸都不能自由的世界,所有人都是在恐惧中渡过的,没有人知道明天,甚至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曼云卷曲着身子紧紧靠近何阳,她能做的就是给何阳仅有的温暖。
一阵沉默,两人都没在说话。突然何阳想起什么,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把它戴在了曼云右手的无名指上。
那是一枚带荧光的玩具戒指,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亮光。曼云高兴坏了,当初灾难发生的那么突然,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幸亏之前父母留下的财产,才得以让他们一家勉强到了这个地底城市。
“以后,我会给你再买个比以前更大的戒指的。”
“这个就够了,”曼云看着这黑夜里唯一的亮光,有什么还能比这个更美好呢。“这是从哪来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算是块塑料也是属于禁制品,曼云不由担心起来。
“放心,不过我说了不可不能生气。”黑暗中何阳能想象得出曼云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一定都是满满的担心,于是他决定不隐瞒她,告诉她真相。“这是我用半天的干净空气和一个人换的。”
“你疯了,你知道现在什么最重要吗,氧气,干净的空气。”曼云虽然喜欢这枚戒指,不过半天的干净空气对他们来说确实太重要了,怪不得这个月只有27.5天的量。本来就不够一个月使用的,这下她还得在发愁这半天的量。
“你喜欢就好了,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曼云不在说话,蹬了何阳一脚,便转过身子睡觉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曼云每天一早都会准时开窗5分钟,快正午时再开15分钟,这样应该能撑到月底了吧,曼云想着。而何阳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更晚,整个人看起来也更加的疲倦。曼云知道最近局势越来越乱,这两天到处都有枪声传来。曼云也不多问何阳什么,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天已经宵禁了,何阳还没有回家,曼云心里一急,祈求着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曼云有些坐立不安,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原本零星的枪声今晚越来越密集,甚至偶尔会有人跑过的声音响起来了。
一阵开锁声响起,早已习惯黑暗里一切的曼云熟练的跑到门口,只见熟悉的身影从消毒间走了出来。
“阳,谁跟你在一块?”曼云发现进来的不只何阳一人后面还跟着一个黑影,那人身形高大,看起来似乎在哪见过。
“嫂子吧,是我骏捷,好久不见了。”高大的身影开口说道,随身掏出一个东西,瞬间一个发着幽幽亮光的能量球漂浮在屋子中间。
这时曼云才看清何阳满身是血,“啊,你这是怎么了?”
“别怕,不是我的。”何阳有些疲惫的说着,接着便把自己下班后的遭遇简单的说了一下。
原来何阳有天无意中发现局里所有能调用的资金和物资都转移到了地心城,他觉得此事很蹊跷,联想近期来地下城发生的种种,隐约有些不安,于是趁着和市长小舅子套近乎的的机会终于得知地心城要接管这里的消息。别的何阳不清楚,光他知道的被地心城接管的城市周围几个地下城都是在一夜之间不见了踪迹,城里的人也消失殆尽。有的说那些人漂亮的都被送到地心城供那些权贵们消遣玩乐,长相一般的,老弱病残就直接被送到那黑暗深渊挖能量石去了。不管去哪,最终的结果都是被人鱼肉。
市长得知消息泄漏,赏了小舅子满满的几大嘴巴,派人在何阳回家的路上埋伏,幸亏遇到了骏捷这才逃过了一劫。他身上的血都是撕打时沾染上的对方的血。
“这可怎么办?”曼云听后紧紧抓住何阳的手,身子有些微微发抖。
“离开,你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那些人还会派人来的,到时候就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了。”骏捷肯定的说道。
一旁的骏捷,一半的脸隐藏在黑暗中,曼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有这样了。”何阳想了想抬起头看着曼云说道。
“我去准备,半个小时后在街角见。”门哐的一声被打开了,骏捷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除了些衣物,整个屋里最值钱的就是那些干净的空气了,很快的曼云和何阳都收拾妥当,一家三口一人一个背包。
按照约定的时间,何阳一家来到了街角的拐角处,一辆绿色的大货车正静静的等在那里。这辆绿色的大货车看起来很眼熟,曼云努力得回忆着在哪里见过。终于她想起来了,与此同时一股恐惧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她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明仔,另一只手试图抓住前面的何阳。可是为时已晚,绿色大车的篷布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一切都晚了。里面满满一车人,个个蜷缩着,像受了很大的惊吓,目光中充满了惊恐和祈求。
“这?”何阳也察觉出不对劲,“骏捷呢,我们是他朋友。”
“哼,真是蠢死了。”一个瘦小的男子拿着枪,嘴里叼着一根烟,从副驾驶伸出头来冲地上狠狠的吐了口痰说道。
“被卖了都不知道。”
“你小子让我不服不行,这等货色的都能找到。”瘦子冲一旁的骏捷伸出大拇指说道。
“他们该感谢我,不是我他们小命都没了。”
二十年后
黑暗深渊的尽头,一群人机械性的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轰隆作响的传输带不停的把刚挖出来的矿石往外运送出去。他们中的很多人一二十年都没有出过矿洞了,整个人都已麻木,对他们来说醒着就是挖矿,挖矿,不停的挖。在这群人中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和其他人一样浑身黝黑,身上散发着阵阵难闻的气味。他的外表虽然看起来和其他人一样麻木呆滞,但那双在昏暗的灯光中仍闪闪发亮的眼睛暗示着他和别人的区别。超负荷的工作,猪狗一般的生活让明仔早已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了,而唯一有的印象是一副红色的图画,具体内容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叫明仔,我叫明仔,明仔...明仔。”明仔不时重复着这句话,他害怕时间久了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就像父母一样,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
从他十岁被卖到这里做矿工开始,日复一日,终日与这黑黢黢的矿洞为伴。一万两千铲,每天重复着相同的数字,他不知道何时是开始,何时才能结束。
挥动完最后一铲,一声刺耳的哨声响起,所有人机械性的排成一队钻进两边的小洞内。那是他们休息生活的地方,除了干活就是在这里渡过。
明仔的这个小洞里一共挤满了五个人,地方虽然很小,但所有人没有任何交流,连眼神上的交集都没有。
明仔从一个小坑里拿出一个生满铁锈的盒子,里面放了一本画满了植物的图册。图册上的画已经快看不出来了,颜色也褪的差不多了,但这对他而言却是最珍贵的宝贝。每天工作结束后他都会拿出来看一看,虽然他并不知道图册上的东西叫什么,甚至都看不清上面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只要看着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
当夜,一阵撕人心肺的哀嚎声在小洞里响起,洞里一个差不多和明仔一样大小的男子在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后一头撞向了洞壁,鲜血四溅,当场失去了生命体征。监工们闻讯赶来只是蔑视的看了一眼,就像对待垃圾一样拖着男子直接把他扔进了无底深渊中。男子的死对明仔打击很大,对那男子,明仔只知道他是同自己一块从集中营里被买来的。男子临死前的哀嚎一遍一遍的在明仔耳旁回响,他抱着头痛哭起来,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向那男子一样,直到死也无法摆脱这黑暗的地方。他不敢发出声音,下嘴唇都被咬破了,鲜血直流。看着那一滴滴滴落的鲜红的血,明仔取出图册,用手蘸着血在图册上画了一个圆......
一个月后,明仔逃跑了,这是那些矿主,监工们都没有意料到的事情。对他们而言这如猪狗一般存在的东西竟敢逃跑,这是对他们权威的挑战。整个深渊乃至地心城都沸腾了,他们派出了无数的爪牙誓要把这不听话的蝼蚁抓回来。
很多个日子过去了,还是没有明仔的踪影,有人猜测明仔或许早已死在了哪个地方,因为他随身携带的氧气瓶只够支撑他一个星期的量。可是谁又真正知道明仔到底去了哪里,不过很久很久以后,一只反抗组织在临近地表的洞口发现了一个铁盒和一本残缺不全的图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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