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灵能和你相依否
文/梦雪嫣
一，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眉目盼兮……”
木瓜又一次深情的读起这首《硕人》，尤其是每每读到这一段的时候，他总是脸蛋通红，无比迷醉的沉浸其间。
他看见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出现在《诗经》的扉页上，那个眼前的美人儿并非齐国公主庄姜，而是他的女神舒媚。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那张绝美的面庞，手指下落的瞬间，那个美人消失了……
木瓜懊恼的踢着脚下的青草坪，每次都是这样，都不容他好好端详一番，就消失得无影踪了，似乎从没在他面前出现过那般。
如果新生报名那天，舒媚没有站在他的前面；如果站在他的前面，舒媚没有撩起头发扫过他的脸；如果撩起头发扫过他的脸，舒媚没有回过头来盈盈一笑……
如果没有那些如果，木瓜也许还是那个木头一样的呆瓜。日日抱着自己喜欢的《史记》，《资治通鉴》，《物种起源》……这类书籍，埋首苦读了。如一粒尘埃一般，飘落在俊男靓女的打闹嬉戏间，不曾有人留意，更不曾有人在意。
可惜那些如果偏偏真实的存在，木瓜站在舒媚的身后，一句话没敢说，只是在看过注册表后，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舒媚这个名字。真是老天照顾，舒媚也是中文系，跟他竟然是同一个系的。
大一的第一学期，木瓜看到舒媚的名字出现在诗社成员名单上，原来女神是喜欢诗歌的。从此，木瓜的枕边书从史学类换成了各类诗集。从外国的普希金，泰戈尔到中国的仓央嘉措，徐志摩；从古代的诗经，唐诗到现代的自由体诗，他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二，
微风轻抚，杨柳依依，这个季节多适合和女神手牵手，漫步在这青草地上。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木瓜的臆想。
木瓜抬起头来，嘴巴顷刻间张成0型定在原地。只见女神穿着一袭浅紫色的及地长裙，迈着轻盈的步子，朝着自己，不对，是朝着自己的方向，款款地走来。
转身逃掉？还是大胆迎上？亦或者是就这样定在原地？还不待他仔细斟酌，女神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了。他的心脏好像要冲破隔膜跳出来一般，嘴唇激动得微微颤抖着，紧握着的双拳冒着丝丝的冷汗。
“舒媚？”就在女神擦肩而过的瞬间，木瓜鬼使神差的向前跨了一步挡在了舒媚的面前。
“啊？”舒媚被眼前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穿着穷酸，脸蛋黝黑，垂眼看着自己脚尖的瘦小男人。
“我，我，我叫木瓜。”木瓜诺诺地说着，没敢抬头
“木瓜？原来你就是那个每周写一首情诗的呆瓜？”还没等舒媚开口，跟她一起的一个女孩便失声尖叫着。紧接着便花枝乱颤的大笑起来。舒媚和另外一个女孩也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哦，原来是你。”舒媚再次打量了木瓜一眼，这样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我可以请你吃饭吗？”木瓜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怎么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今天不行，我已经有约了，等我回头有空了吧。”舒媚说完这句话绕过木瓜身旁向教学楼走去。
“哈哈，那个傻瓜，文采挺不错的，可惜……”
剩下的话语淹没在又一串大笑声里。木瓜美滋滋地笑起来，舒媚说今天不行，那就是说明天也许可以，后天也许可以。或者是大后天也许可以。
木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宿舍，从箱子底下翻出那件平时舍不得穿的白衬衣，那是自己考上大学的时候，家里摆宴席宴请乡邻的时候，父亲特意给买的，那天之后自己还没舍得穿过呢。
木瓜把白衬衣用肥皂仔细洗过，晾干了再仔细叠起来，放在床头上，日日摸着它，盼着舒媚的召唤。
日子在这种紧张，期盼，甜蜜，痛苦又失落的情绪里，一天天过去了，一月月过去了。舒媚似乎一直都没空。
那一节《文学史》，木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舒媚正好坐在他斜对面，只要抬头便能看到她美丽的侧脸。下课了，木瓜在教室门口拦住了舒媚。
“你不是说有空了我可以请你吃饭吗？你什么时候有空？”
“哦？我有说过吗？那就明天晚上八点你在未央咖啡馆等我吧！”舒媚说完，甩甩头发转身离去，嘴角扬起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
幸福来得太猛烈了，木瓜又感觉到了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
晚上，木瓜给爸爸打了电话，说自己买了学习资料，没有生活费了。
“瓜娃子，别着急，我明天早上就去县里给你打钱，你只管好好学习。”电话那端传来父亲疲累的声音。
木瓜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有些酸楚，不过转眼就被要和舒媚见面的巨大喜悦淹没了。
三，
木瓜七点不到就来到了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兜里装着父亲早上打过来的五百块钱。第一次来这种场所，木瓜有点局促不安，服务员拿着单子过来问需要什么，他怯怯的问：“我可以一会再点吗？”服务员斜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
木瓜眼睛都不敢眨的望着门口，从七点坐到十二点咖啡馆打烊，也没见到舒媚的影子。
周一本来没有木瓜的课，他还是去了心理学的课堂，心理学是舒媚的选修课。
“那晚你怎么没有去呢？”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木瓜走到舒媚跟前问她。
“我去了呀，没看见你。”舒媚张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眨巴着。
“那是我没看见你，对不起……”木瓜低下头诺诺地。
“算了，那你晚上请我吃吧，就在门口的川菜馆。”
“好好好！”
晚上木瓜到的时候，舒媚已经提前到了，推开包间的门，木瓜愣了一下。包间里坐着七八个女孩，偌大的玻璃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
“你来了？菜都上齐了。快坐下吃吧。”说完这句话，舒媚继续侧过头去跟旁边的女孩说笑着。
所有人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只有木瓜白痴一般的坐在角落里，筷子拿了又放下。如坐针毡似的捱到所有人都吃饱喝足了。
服务员拿过账单来，木瓜看了一眼金额490元，脸色瞬间刷白，手一软差点没把账单掉在地上。
四，
“木瓜，你怎么又不去吃饭啊？”舍友去食堂前看见木瓜还在宿舍待在，这已经好几天了，没见他去吃过饭。
“你去吃吧，我还不饿。”木瓜头也没抬的回到。
舍友离去后，木瓜锁上宿舍门，从桌子下掏出早上买回来的馒头，就着白开水啃着。
算计着兜里的二十几块钱，每天吃一块钱的馒头，可以坚持到月底。
“明天就是5月20日了，谁有喜欢的人就赶紧趁这日子表白了。”晚上下课回到宿舍，便听见舍友们在议论明天该准备什么礼物表白。
木瓜摸摸空空如也的衣兜，悄悄地下了楼。
“爸，我们学校又要收钱。”
“要多少？”
“500”
“哎……”
“爸，算了，我看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
听着爸爸幽幽的叹息，木瓜鼻子酸了酸。
“瓜娃，你别着急，我去找找村长，看能不能再借给咱家点……”
5月20日下午，木瓜拿着刚取出来的500块钱去了花店，花了200块钱买了一束鲜红的玫瑰，拜托舒媚同宿舍的同学带给她。
傍晚，木瓜去水房打开水，刚走出宿舍楼，看到舒媚和两个女孩从女生楼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他下午买的那束玫瑰。
木瓜喜滋滋的跟上去想要打声招呼，只见她们径直朝着旁边的垃圾桶走去，舒媚一个优美的抛物线，那束200块钱的玫瑰花就安静的躺在垃圾桶里了。
“你真的就扔了？多浪费呀。”一个女孩有点惋惜的说。
“你们看看他那德行，想着都让人恶心。”舒媚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另一个赶紧附和着说。
“要不是看他写的情诗还有点用，我才懒得看他一眼呢。”
“也是，多亏他那些情诗，邢少爷才总夸你文采出众……”
木瓜耳朵嗡嗡的响成一片，他一步一挪的回到宿舍里，合衣静静地躺在床上。
爸爸满是皱纹的脸，妈妈微微弯曲的脊背，不断在脑子里闪现，几滴眼泪顺着太阳穴流进耳朵里。
爸妈的面孔渐渐模糊，舒媚冲着自己盈盈一笑，伸出柔软的双手勾住自己的脖子，他们一起快乐地飞上了天空。
舒媚透过拥挤的人群，看到医生用担架抬走了木瓜，他身上盖着一条洁白的单子……
舒媚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呆呆地站在原地。待人群都散去，她弯腰捡起脚底那张纸条。
“舍弃这肮脏的躯壳，
我的魂灵能和你相依否？”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