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我终于有了固定的住所,也回到了县城我的出生地,我再也不跟“疯子”上山打游击了,我宁愿撞车。
打了20年的游击,早出晚归,只要没有课,有课,上了课也要上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游山玩水,以为形影不离。
再也消耗不起,我对疯子说,你再要我上山我就撞死,并冲向一辆正在行驶的小汽车……
总算稍有安定,不再奔波,只剩下吵闹纠缠。有时,疯子还献献殷勤,讨好,施恩图报,转瞬又翻脸不认人,歇斯底里痛骂。
一天,疯子突然买回一把二胡。他说:“你现在没事可以自学二胡,你不是说你小时候想要一把二胡你娘坚决不买,我帮你买一把。”“你娘不买也是敌人影响的,敌人怕你学了二胡出名了风光了,凡是能出风头的,敌人都会抢,都要霸占,都要排挤,学校的球学校的乐器,只有他们能使用,轮不到别人,球场他们霸占着,舞台他们也霸占着。”“自己买,不要他们的,他们也要影响你娘坚决不买。”
疯子的话,谁说都是假的呢?就像人们塑造的鬼神牛头马面,不都是取材于现实的存在吗?
我的确要过二胡,那是1974年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我们年级有文艺班,我虽然不在文艺班,但有机会进入乐队,只要买一把二胡或其它的琴,就可以早上去学校练琴,有专门的老师教,跟现在不同,不要学费,好多人参加了,后来乐队也办得有模有样,我要是参加了,一定会学会,因为我已经自学会了简谱在很短的时间里,我当时很狂热地爱上了音乐。
我问母亲要二胡,母亲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没有钱,又不是人人都要学,不买。
我多想要一把二胡啊,那个年代不重视学习,没有书看,不知道怎么打发多余的时间,我欠二胡欠得心中滴血。
有人说,千万别用糖撩小孩,又不给他吃,他心里会滴血的。
我从来不想吃的东西,小时候因为不爱吃东西挑过疳积,不过我觉得我没有疳积,我就是贪玩,当然吃得也很少。我记得挑疳积那人大约三四十岁,他抓住我的手,用力搓我的手臂,肘关节到手腕这一段,用一根一尺多长的银针,有织毛衣针那么粗,从前臂腹面中央尺桡骨间,挑出长长的粘液,像蚯蚓那样的颜色,我挣扎着不让他挑,挣不脱,竟也不痛,可怕但不痛。
母亲在副食品中心门市部工作,卖糖果糕点盐海带等副食,我从来没有吃过,也没讨要,小学三四年级暑假还卖过冰棍儿,也没吃。
母亲到现在还记得卖冰棍儿的事,她说到了五年级暑假我就不卖了,她还记得我说的话,“马上要上中学了,还要我卖冰棍儿!”我认为买冰棍是小孩做的事,其实那时也未满十二岁,但觉得自己差不多是大人了。
我只记得三年级的时候在水果店买了一次核桃,我就在店外用石头砸,太好吃了,竟忘了上学,结果迟到了,老师让我放学时留下,可到了放学的时候,老师问我,“放学了,你怎么不回去啊?”于是我就回去了。
我不记得哪来的钱,今年母亲说到一件事,我才隐约想起。
母亲说,外公死的时候弟弟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哭得好伤心啊,他欠东西吃,因为他总是跑去找外公要点钱卖东西吃。母亲还说弟弟告诉她,有一次他邀我到外公那儿要钱,我不开口要,结果他要的钱买了核桃,我和他一人一半,弟弟说他的核桃都是烂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可我的都是好的。
外公死的时候我没哭,因为外公半夜死在单位的房子里,外公不在家住,那时我还没满十岁,外婆死的时候我十五岁半,我不敢哭,压抑着,弟弟又嚎啕大哭。
我虽然没欠过东西吃,但我欠过二胡,那种心里滴血的滋味我尝试过。
学生时代,我只问母亲要过两样东西,74年要过二胡,77年要过语文辅导书,都没买,母亲说没钱,还说又不是人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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