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草木深

禅房草木深

    山上有座寺庙，钟声准时，诵经声肃穆，庙门口摊位商贩的叫卖像是人们来不及思考的热闹，以及无暇顾及的问号。

                        一

沙弥：师父，我为什么不能去找爸爸妈妈？

师父：他们要二胎去了，托老衲代为看管你一阵子。

沙弥：那我也不用剃光头啊。

师父：不剃光头你就得买门票进寺，还得交食宿费。

沙弥：唉。想想真是苦恼。可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吗？我怎么还有烦恼？

师父：空也是一种烦恼。

沙弥：那为什么我还要念经？

师父：因为佛经里有答案。

沙弥：师父，你为什么要闭着眼睛回答问题？

师父：你把酱鸡爪收起来，我就睁开眼和你说话。

二

沙弥：哇，师父好大的雨呀！

师父：你不是在屋里吗？

沙弥：我是说佛祖真好，下雨我们就不用去菜地浇水了。

师父：可是你看那位被雨冲花了妆的女施主未必这么想了。

沙弥：也许是女施主故意让师父断了念想呢？

师父：何出此言？

沙弥：你盯着女施主看了好几眼，却没看到女施主白了你好几眼。

师父：本来无一物，为师何必惹尘埃呢

沙弥：可师父刚才哼唱的是《好姑娘》。

师父：不动尘念起，怎知佛心在。你只看到女施主的白眼，却没看到她的痴怨。

沙弥：痴怨不是更深了？

师父：不，我和雨会让她暂时没空想以前的怨念。

沙弥：那明天还会下雨吗？

师父：会，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开始下雨。

沙弥：哇，师父真厉害。

师父：我只是看了天气预报。

三

沙弥：师父，你为什么拒绝刘老板的法事？

师父：我欲做达摩，不做安琪拉。

沙弥：师父，你又偷玩我的王者荣耀。

师父：不，我是说我只能渡己，不能渡他人。

沙弥：师父，你知道你拒绝了多少瓶香油钱和多少只酱鸡爪吗？

师父：但是我没拒绝我自己。

沙弥：听不懂，但是好像很有禅的样子。

师父：越纠缠，越枉然。不如不去想，你还是替为师挠挠后背吧！

沙弥：呀，师父，方丈在群里发红包了。

师父：快取为师的手机来。

四

师父：徒儿去把门关上，外面雕刻佛像的声音好吵。

沙弥：师父，你播放的凤凰传奇更吵。唉，本来就是块石头，偏要它成佛像。石头也许不乐意呢。

师父：人乐意，佛像就是人的美好意愿。

沙弥：既然是人创造的，那为什么要拜佛像呢？

师父：因为人们觉得拜空气很突兀。

沙弥：可是我看结婚时的拜天地都是拜空气啊。

师父：所以人这辈子一般就突兀这么一回。

沙弥：听说这些佛像完工得一年，直接从淘宝上买一尊佛像多好。

师父：我们这里不是江沪浙，不包邮的。

五

沙弥：师父，太阳很足，我们出去玩吧！

师父：闭上眼就是整个世界，何必用脚去感知。

沙弥：那这次出访五台山大寺的名额你怎么不让给保外师叔？

师父：保外就医去了。

沙弥：可大殿里的供香云雾缭绕的，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师父：烧的都是施主们的心意。

沙弥：佛祖也看不清施主们啊。

师父：他们也怕佛祖看清他们的罪孽。

沙弥：既然佛祖看不清，方丈肯定也看不清，咱们溜了吧！

师父：不可，有监控。

六

沙弥：师父，听说明天要来好些道士参观本寺，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师父：佛法如海，可容百川。道法自然，可纳千山。频率不同，他们可能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比自己单位食堂更难吃的饭菜。

沙弥：这么重要的交流怎么只安排保外师叔去接待？

师父：因为临时工的言行不代表本寺的观点。

沙弥：你不是说论佛无对错吗？

师父：可白版黑字的发微博朋友圈里就有了是非。

沙弥：你不是又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指指点点去吧？

师父：哎呀，我就提前五分钟把午睡的你叫起来，你就大半夜的折腾我，我睡不好明天有黑眼圈了，还怎么让记者们拍照？你这糟小子，坏的很。

沙弥：我去师太那里给你借眼霜。

七

沙弥：师父，我感觉很惆怅。

师父：你连文化都没有，何来惆怅？

沙弥：我最近一听到佛音就想哭，一看到庙门就想流泪，好像有佛从我心里走了。

师父：善哉我佛。可能是你内心的想法太辣眼睛吧！

沙弥：大哉我师。你怎么知道我想庙门口卖杂货老板的女儿了？

师父：你见过哪个和尚天天去买梳子。

沙弥：那我该如何渡？

师父：任它生长疯狂灭亡。

沙弥：我岂不是辜负了佛？

师父：说的就好像佛和你很熟似的。

沙弥：可我还是想找她玩。

师父：人生来就有啼哭和爱，只是啼哭把爱掩盖。可总有春风会把爱萌芽。只是萌芽不代表果实罢了。

沙弥：师父，你眉头紧锁表情痛苦，可是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

师父：你踩我脚了。

八

沙弥：师父，不好了保外师叔和游客打起来了。

师父：但愿游客没事。

沙弥：你为什么不担心保外师叔？

师父：他出家前的碰瓷技术连老太太都躲着走。

沙弥：那他为什么出家了？

师父：因为他找了初恋结婚。

沙弥：罪过罪过。

师父：何为罪过？

沙弥：醉酒后第二天醒来就是醉过。

师父：玩谐音梗可是要扣钱的。为师的问题是认真的。

沙弥：我看你们都说罪过罪过，还以为是流行语，就随大流的说呗。

师父：外面有几只鸽子？

沙弥：一二三四五，五只。您是说罪过算个鸟？

师父：现在寺庙文明月，别说脏话。如果你不是用嘴数鸽子，而是用枪或弓箭去数呢？所以说罪过自在人心，人心即是罪过。

沙弥：我如果用炉子里的炭火去数鸽子呢？

师父：那你得撒点孜然和辣椒面。

九

沙弥：师父，为什么庙门口那么多摆摊的？

师父：咱们又没有城管证，怎么管！

沙弥：我是说寺庙里怎么不让摆摊？

师父：佛是如来，可没说都来。估计是摊位费没和寺里谈拢吧。

沙弥：师父，那.……咦，保外师叔来了。

师父：保外，你不是在售票处帮忙吗？

保外：方丈嫌我把门票五折出售，罚我去食堂帮厨。我把众生拜佛的门槛降低有错吗？师兄，保外委屈。

师父：方丈没骂你傻X就不错了。你肯定是只给女施主五折优惠，被气愤的男施主给举报了吧？

沙弥：师叔，众生不平等，必起灾殃。

保外：唉，众生一半执迷，一半不悟。这帮男施主不知道今天是双十一购物狂欢节吗？我把女施主放进来礼佛静心，不也是给他们省钱吗？

沙弥：师叔，咱们寺里也有WiFi.

保外：这倒也是，是我忽略了。师兄，咦？你师父呢？

沙弥：估计回家剪网线去了吧，师娘今天自己在家。

十

沙弥：师父，我不念经了，想离寺出走。

师父：用不了两个时辰你会饿回来的。

沙弥：你为什么不挽留我一下？

师父：出家人不打矫情。

沙弥：唉，那我不走了。

师父：你接着诵经。

沙弥：要不我还是走吧！

师父：明天你爸妈会来接你。

沙弥：师父你想哭吗？

师父：红包我都舍不得发，怎会舍得流泪？

沙弥：师父，可是我想哭了。

师父：唉，可舍身后如来，却不舍眼前如去。

沙弥：师父，你真流泪了。

师父：我把自己掐疼了。

沙弥：我还会回来的。

师父：少看点灰太狼，现在的小朋友都看小猪佩奇了。

十一

      寺庙依旧，钟声依然，诵经声还是，人间的烟火气不变浓厚。只是这座山上少了一个问号，多了个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