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鱼架子上燃烧着的炙热的火焰点亮了周围,袅袅炊烟飘向空中。两个人坐在别墅前的葡萄架下,清爽的微风吹拂在他们身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庄园里静悄悄的,可以清楚地听见草丛中蟋蟀的奏鸣曲、木炭在火中燃烧发出的轻脆的“劈劈啪啪”的声音、以及树叶在凉爽的微风中摇曳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海因策用勺子在罐子里崴了一勺盐,撒在鱼上,从地上拣起一把蒲扇,扇了几下,烤鱼的香味和鲜花的芳香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海伦娜望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小伙子,火焰的光芒反射在她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里,她仿佛看到自己依偎在他宽大的怀里,尽情地享受着浪漫和温情。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这味儿真香啊,少爷!我从酒窖里就闻见了。”沃尔夫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瓶酒、起子和两只酒杯走了过来。
“你是不想来一点儿?”
“谢谢您,少爷,不过我怕我在这儿,您不能尽兴。”他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向海伦娜点了点头,说了声“少陪”,便走开了。
“你是想喝白兰地、杜松子酒,还是苦艾酒?这儿还有法国波尔多产的红葡萄酒,我在酒窖里放了好几年了,一直没舍得喝,今天来招待你这位贵客。”
“可是我不会喝酒,我母亲不让我喝酒。”
“可是你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实现了你的梦想,棋下得非常精彩,尤其是残局阶段,简直妙到巅毫,光看棋谱,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女棋手的奇思妙想,而且是在决定冠军归属的关键时刻,时间所剩无几的情况下,这难道不值得好好庆贺一下吗?”
“这……”海伦娜面露难色。
“好吧,我不强求你,没关系。”
“不不,我……”海伦娜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心情油然而生。
“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不用那么拘谨。”
“多亏了你的帮助,我才有机会……”
“好了,你已经道过谢了,你这么客气就见外了。”
“要不然,我就破一回例,陪你喝几杯可以吗?”
“这太好了!”
“不过我要是喝醉了,你不许欺负我。”
“放心,放心,不会让你喝醉的,我还想和你切磋棋艺呢。”海因策把一只酒杯递给海伦娜,“咱们喝红酒吧,这个度数低。”
海伦娜点了点头。
海因策把红酒打开,给海伦娜斟上一杯,自己也斟上一杯,“趁你还没改主意,来!祝贺新棋后的诞生!为了我们的……”
“为了我们的友谊。”
“友谊!”
两只酒杯轻轻地碰在一起。
“咳咳!”海伦娜不小心呛着了一下,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瞧你呀,慢一点,日内瓦公约又没有明文规定喝酒的时候碰了杯就得干。鱼熟了,吃吧。”
“请原谅。”海伦娜咳嗽了两下,说,“我先做祷告了。”
海因策注意到海伦娜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
一只戴着钻石戒指的纤细的手把一个烟头狠狠地掐灭在一个放满了烟头的大理石烟灰缸里,被砸碎的梳妆台镜子里扭曲地反射出女人后脖梗子上纹的纳粹鹰徽图案和对面墙上挂着的阿道夫•希特勒的画像。整个房间里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战役一样烟雾弥漫,被摔碎的玻璃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地板上。
棋局结束已经二十多个小时了,吕迪娅的脸色依然是那么铁青,妖艳的眼睛里露出红红的血丝,腹部像波浪一样一起一伏。她烦躁地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然后又走到放在梳妆台旁,打开香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她狠狠地把烟盒攥得稀巴烂,扔在地板上。随后,她的眼神定在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上。
管家安德森拿起电话,“喂?”
“安德森,海因策回来了吗?”
“少爷还没有回来,普林茨小姐。”
“狗东西,跑到哪儿去了?”吕迪娅嘟哝着。
“等少爷回来,我让他给您回电话。”
“夫人在家吗?我想和夫人说几句话。”
“请稍等。”
吕迪娅紧锁着眉头,下牙紧咬着下嘴唇,她有一种直觉:“他会不会一整天都在陪那个犹太猪旅游观光?甚至……”
“喂?”话筒里传来赫尔维格夫人的声音。
“你好,夫人,海因策还没回来吗?”
“没有。”
“他会不会是不愿意接我电话啊?”
“不是,孩子,你别多心,他从早上六点就开车去棋院了。”
“不对,我今天上午去过棋院,没见到他。”
“是这样。他到现在一直都没回来,也没来过电话。”
“好吧,夫人,明天上午我可不可以和您谈谈?”
“欢迎你,孩子。”
海伦娜把竹扦子轻轻地放在小桌子上,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
“你吃好了吗?再用一点吧,亲爱的。”
“不,谢谢,我已经吃得太饱了。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海伦娜刚要把手帕收起来,海因策说:“等一下,能让我看看吗?”
海伦娜一愣。
“你的手帕。”
海伦娜把手帕递给海因策。
海因策接过来一看,原来上面绣着一张由三十二个黑格和三十二个白格组成的棋盘和三十二枚惟妙惟肖的棋子。“哈,真不愧是一名职业棋手,连擦嘴都忘不了象棋。”他边说边把手帕还给海伦娜,“这是你自己绣的?”
海伦娜点了点头。
“真的吗?”海因策一下子惊呆了,“能让我再看一眼吗?”
海伦娜再次把手帕递给海因策。
海因策双手捧着手帕,借着火光仔细端详。“绣得太好了!太精美了!简直是艺术品!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说完,他把手帕还给了海伦娜。“要不要再来一点?”海因策从地上拣起杜松子酒瓶子。
海伦娜摆了摆手,不胜酒力的她在凉爽的微风的吹拂下,感觉到了一丝醉意,在皎洁的月光和炙热的火光照耀下,秀美的脸蛋变得绯红,看上去更加妩媚动人。“我……打扰你的时间太长了,我想我叔叔也差不多该到柏林了,我该告辞了。”
“那太遗憾了。我把你请到这么个清静的地方,是想和当今的棋后一起切磋棋艺,我将感到不胜荣幸。”海因策并没有奢望海伦娜会欣然答应他的请求,可是令他喜出望外的是,当他抬起头想趁这位绝色佳人还没有从自己眼前消失,再好好欣赏一下她倾城倾国的美貌时,她竟然使劲地点了点头。
一列火车停靠在柏林火车站的月台上,车厢门打开了,西格蒙德•奥本海默拎着行李从火车上下来。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他抬了一下胳膊,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二十点二十分。
他走进候车室,每一排座位都找遍了,还是没有,他焦急地皱紧了眉头。“奇怪,这孩子跑到哪儿去了?”他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疼痛,赶忙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盒硝酸甘油,打开药盒,拿起一片,放进嘴里。他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总算感觉好些了。
他来到广播室门外,刚要进去,又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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