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玫年体检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当杨欢走进人满为患的欧式装修风格的体检大厅时，迎面所见的是一个能把护士服穿出情趣服感觉的前台女孩。在众多人群中，这个女孩长相虽然普通，但却给杨欢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前世。前台一共有三个妹子，但杨欢选择了排在这个女孩这一队。
“你们领导在吗？”终于轮到杨欢了，他一开口，就让女孩抬起了头，两个人四目相对。
“您找我们领导干什么呢？”女孩被人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娇羞地满脸通红。
“哦，谈商务合作，给你们做预售抢购活动的。”杨欢对着女孩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女孩彻底酥了，立刻回应道：“先生，现在是2118年，您也是知道的，现在的体检中心，别看楼盖得威武气派，但里面基本上只有不到十个程序员坐班，和包括我在内的三个前台，领导什么的，就更不存在了。我只能把我们程序员组的组长给您找来，您看可以吗？”
“可以，尽快。”
女孩致电程序员组，不一会儿，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走了出来。
“你找我？”
杨欢点头。
眼镜男面无表情道：“会客室请。”
两人进了会客室，落座。眼镜男似乎并不打算奉茶，而是等杨欢先开口。
“我叫杨欢。”
“嗯。”眼镜男脸部一动不动。在他眼里，这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像是一串代码。
“我毕业于政法大学，职业是律师。”
“哦。”
杨欢掏出微型投影仪，将文件投在桌面上。
“这是2110年颁布的最新版本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眼镜男终于做出了一个愣住的表情。
“这部法律具有跨时代的意义，因为它对脑部植入这一非法领域做出了特殊限制，除了军用、警用、医用之外，对脑部植入情感、记忆、反射，根据后果严重程度，都将被判处有期徒刑。对于造成严重后果的植入者，最高刑期是死刑。这部法律当时引发了很大的社会争议，我想，您不会不知道吧？”
眼镜男明显紧张了起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现在的体检中心，几乎要取代医院，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来这里体检看病。因为你们发明了划时代的‘自动诊疗机’，人只要坐进机器，就可以检查出身体的所有问题，然后程序员远程操作，智能分配‘修复补丁’，等进度条满格，人身上的大病小症就全好了。所以，现在人几乎都可以不去医院，一有头疼脑热，就来你们这。因为这个发明，你们股价飙升，公司市值挤进了世界500强。可是，光鲜亮丽的业绩背后，你们公司却有着丰富的地下黑产，我没说错吧？”
眼镜男毫无掩饰得满头大汗，紧张地双手交叠，说：“这些……我不知道。”
“那这几个人你认识吗？”
投影在桌面上的影像再次变换，几张标准一寸照显示出来。
眼镜男浑身一震，吓得忙捂住脸：“不……不……没见过……”
“上周，他们公司组团来体检时，暗中贿赂，让你在给同事白某身体打补丁时，在白某大脑中植入了某种有针对性的负面感情，没错吧？”
眼镜男抬起头来，绝望道：“你怎么知……不不……没有的事！”
“我有证据。”杨欢微笑道，他的微笑有一种魔力，能够让女人着迷，让男人俯首，“要看吗？”杨欢作势要继续放投影。
“不不不！我认了，但求求你别告我！我有一家子老小要养，我刚出校门没几年，坐到这个组长的位置不容易！求你了！我想跟那个白先生私了！”
杨欢舒了口气，道，将微型投影关掉，收进衣兜。
“你不用太紧张。”杨欢点了根烟，递给眼镜男。
眼镜男机械地伸手接过烟。
“白先生也想和你私了。”
走出体检中心，杨欢径直回了公司，办理离职。
他不是政法大学毕业的，不是律师，更不叫杨欢。他叫白晓。
他本没有证据，他手里的微型投影仪，只装了一个简单的ppt，一页是宪法，一页是公司几位同事的一寸照片。而那个投影仪，本身有录音摄像功能，方才已经全程取证。
白晓虽然不是政法大学毕业的，却也是高材生一枚。打小，他就聪明过人，学习优异的同时，也生性好斗。他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毛主席的“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他坚信，“人发杀机，天地翻覆。”所以，他怼亲戚，怼老师，怼同学，身边看不惯的人，他都怼了个遍；什么《罗织经》、《厚黑学》、《六韬三略》，他都研究了个透。
入职这家公司后，他的这种才能渐渐被同事们发现。于是，在纷繁复杂的人事斗争中，他成了大家公用的棋子。
现在的公司，为了让员工没时间生病，每月都要抽出半天体检一次，他的同事们为了排除异己，赶走不听话的、不顺眼的、跟自己对着干的，纷纷将自己对某人特定的仇恨，通过体检中心的仪器，植入到了白晓的大脑。于是，这几个月来，白晓在简单的工作之余，一直在充分利用自己的斗争艺术，制造事件，有针对的暗中斗同事。被他整过的同事，要么引咎辞职，要么被公司辞退，要么趁着裁员，被巧妙地加进了黑名单。
渐渐的，白晓每天回到家，都会被母亲一脸嫌弃：“你瞧瞧你，怎么最近每天都这么苦大仇深的，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啊？”
是啊，白晓也在反躬自省，过去的自己，是把上班当成一种乐趣的。因为他小有资产，并不差钱，他所选的岗位，只需要摄影、写作，这都是他的毕生爱好，所以干起来并没有什么不满。再加上和跑业务的同事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过去在公司也并没有怼过什么人，只对领导下过几次小手。
可如今，他一进办公室就来气，而且心里莫名其妙得有了几个特定的目标。于是，他开始怀疑自己被暗算了，一定是被非法植入了某人或者某几个人的仇恨。
于是，聪明的他从自己的仇恨对象开始着手，渐渐摸清了公司里每个人的好恶，对其他同事的评价，经过一番严谨调查、缜密分析，他确定了五个“嫌疑犯”。
“小刘，总部HR要我收集咱们的一寸照，给咱们做新工牌。你在群里通知一下。”
就这样，白晓拿到了照片，杀到了第一顺位的怀疑对象——体检中心——没想到一次即中。
一个月之后，那家公司破产清算。
原来，投影仪里出现过一寸照片的那五个人，再次体检之后，回到了公司。这时他们大脑中被重新填满了仇恨，不过这些仇恨已经经过了程序员的修改，被添加了暴力，且对象避开了人类。
五人一回到公司，就把前台的桌子掀了，然后各有分工，各个突破，有的去砸门，有的去砍绿植，有的去摔电脑，还有的直接把公司的电商系统给黑穿了，其中一个最壮的，直接对办公桌、文件柜来了个定向破拆。一番大闹后，在董事长一脸懵逼双泪横流的目送下，终于暂时消了气，扬长而去。警察来了解了情况后，直接打了120，便撒手不管。
最后，公司损失惨重，几乎无法恢复，只能宣布就地解散。剩下的员工含泪分了行李，各奔东西。
而白晓呢，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和那个体检中心的前台女孩谈起了恋爱。
他可能不知道的是，在他脑中，还被植入过前台女孩的容颜，所以他见到女孩时，似曾相识。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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