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事

作者: 无言YU | 来源:发表于2022-04-20 11:23 被阅读0次

    如果把一生串成一串镯子的话,我的童年是最绚丽的一部分。如果把童年做成一串风铃的话,一定会发出最悦耳的声音。虽然我的童年生活还很贫瘠,但却是我最快乐,最无忧无虑,也是精神上最富足的一段时日。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我的父母都是善良朴实的农民,他们有五个孩子,我是最小的那一个。农村有句俗话,“老大宠,老末娇,千万别托生在半岔腰。”我作为家中的老小,说是父母最偏爱的那一个,一点也不过分,当然,小时候的我很多时候是很乖的,也因此受到他们更多的疼爱。

    比如,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特别爱说话。父母在田里劳累一天回到家的时候,我就像一只小麻雀一样,扑到他们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们都乐呵呵地看着我,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比如,我是老小,但并不强势,也不霸道,做事丁是丁卯是卯。从不因小恃宠,刁蛮不讲理,哥哥姐姐们都非常喜爱我,很多时候也都能让着我。

    比如,我会在放学后立即写作业,从不让父母催促,因为学习好,作业本上全是老师的红勾勾,也会在寒假暑假的时候,往家里捧回一个又一个的奖状,让父母欢喜地眼里放光。

    比如,我会在母亲做饭时,替她烧火,也会去房子后面的大树下捡树叶子,把一个个叶子穿在一个长长的线绳上,穿成一个大毛毛虫的样子,提溜着回家,等着母亲的夸奖。

    我最早学着做饭的那一次经历,至今想起来还忍不住窃笑。

    那是在我八九岁的时候,一个傍晚,我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后,父母还没有回来。无聊的我忽然想到,我如果把饭烧好了,父母回来一定会非常高兴,他们劳累了一天,那样就不用再忙碌着做饭了。

    想到这里,我决定说干就干。那时候的农村都是土灶台,我麻利地用舀子往锅里添足了水,又抱了柴禾,立马就蹲在灶台前烧起火来。当时我心里特别兴奋,被自己宏伟的计划激动着,脸都是热热的。

    烧火这些事以前做过,一点也不生疏,我像一个行家一样,把灶洞里的火烧得红通通的。我记得妈妈烧稀饭时的步骤,把水烧开,然后把搅拌均匀的糊糊倒进锅里,然后再大火烧开,等锅里的粥热闹一阵子,这顿稀饭就做好了。

    我按照以前印象中的模板,把水烧开之后,就把自己精心搅拌好的一碗糊糊倒进锅里。就在面糊倒进锅里的一刹那,锅里忽然飘起了许多的面疙瘩,有的甚至变成面鱼了,它们在锅里洋洋得意地扭着,跳着,完全无视我的惊讶。我傻眼了,低下头趴在灶洞口看了看,没问题呀,灶下的火依然热情澎湃地兴奋着。再看看锅,也没变异,还是圆圆的,咋回事?

    夜幕已经往下压了压,时间不等人,父母就快要从地里回来了。怎么办?我急出了一头汗。眼睛像受惊的小鹿乱瞄乱撞,忽然瞥见笊篱挂在墙上,我瞬即取了下来,把那些面疙瘩和面鱼捞了出来,整整捞了一大碗。这时锅里的饭噗噗噗地冒着泡,像一齐为我刚才的急中生智喝彩。面疙瘩面鱼捞出来后,和母亲平时做的基本上没什么两样了,我长长嘘出了一口气。

    可是那碗面疙瘩面鱼却让我发了愁,怎么办呢?我愣怔了一会儿,端着那碗面疙瘩面鱼划愣一下就倒进了猪食槽里。那年,我家猪圈里养了两头猪,已经有百十斤大小,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饭量很大,这个点早就饿得守着猪食槽哼哼唧唧。看我倒进了食物,一头扎进槽里狼吞虎咽吃起来。

    那个年代,谁舍得给猪们这么高的生活待遇,那是白面面啊,两只猪顾不得深情地看我一眼,吧唧吧唧就把那碗面疙瘩面鱼扫荡完了,发出叽哩哇唠的叫声,不知道是感激我,还是被烫坏了。总之,父母回来时,一切罪证已经被我消灭了,家里已经趋于平静。

    我站在厨房门口,笑眯眯地望着父母,看他们发现我做好饭时赞许的目光。我装作有些害羞地说:“我做的还不好,锅里有面疙瘩。”不喜欢把夸赞放在嘴边上的妈妈那一次毫不吝啬地说:“我闺女比妈做的都好了!”当然,他们没有发现我偷偷吐出的舌头。

    过了好久,我才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父母,他们只是笑了笑,母亲给我总结了一下,应该是我搅的面糊糊太稠太多,才会出现那样的状况。从那以后,我烧稀饭也就麻溜多了。

    小时候的我并不是只有乖巧的一面,也有许多让父母头疼的时候。最头疼的应该是小时候的我根本就不像一个女孩子,而是像一个臭小子一样调皮捣蛋。

    那时,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很少,我整天混迹在那些光着头,敞着怀的男孩子中间,房前屋后,沟里壕里的乱跑一气。因为我们整天在村前村后徘徊,树木看见我都格外亲热,小草瞅见兴奋地点头示意,河沟里的水看见我也越发不疾不徐……小时候的我很乖巧,但是长大一点,我可以和外面的一切成为伙伴,却总忘记了回家的时间。

    母亲嗓音清脆,声音甜美,是村子里公认的女高音,她在街里喊一声,声音能够在村子的上空飘出很远。但是,对于我来说,她的音量分贝还是不够,很多时候根本波及不到我,我在哪个犄角旮旯被路过的叔叔婶婶撞见时,总会听见他们说:“快回家去吧,你妈早就唤你了!”

    因为我学习好,首当其冲被男孩子推荐为领袖,我们一起到田野里捉蝴蝶,捉蚂蚱,捉知了,逮蟋蟀,逮蛐蛐,甚至到河里捉小鱼,逮青蛙,逮蟾蜍……这些男孩子会干的,我全都干过。在水里打水漂的技术,你们知道吗,拿着一个小瓦片,瞄准方向,那嗖地一下飞过去,我都能起起伏伏飘过好多次,技术属于一流的,让有些男孩子羡慕得流口水。那时候的我就是一匹开僵的野马,整天在玩乐中乐不思楚。

    但有一天,我偶然的一次没有出去疯的时候,却把父母的肝胆差点吓破了。

    那一天放学后,我写完作业,边走边对屋子里忙碌的母亲说:“我出去玩了啊!”然后迅疾往外跑。农村那时候的房子一般是红砖瓦房,大多都是有堂屋,东屋,西边一般放杂物。我那时候和奶奶哥姐住在堂屋里,父母住在东屋里边。唯有大哥长大了,独自拥有东屋最南边的一小间,紧挨着大门口。因为大哥经常住学校,那个屋子一直锁着。

    那一天我走到门口时,无意往那间屋子看了一眼,意外发现那间屋子的门竟然没锁,好奇心过剩的我,鬼使神差就走进了那间屋子,随手又把门紧紧关上了。大哥的屋子里很整洁,有很多书,有一个台灯,还有许多我不曾见过的新奇物品。我在屋子里翻翻书本,又把几个抽屉里的东西全部翻了个遍,玩得不亦而乎。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母亲才发现我不见了,她站在门口像往常一样扯着她的女高音大声呼唤,声音在炊烟袅袅的村庄上空久久回荡,却一直没有人回应。眼看天色将晚,还是不见我踪影,母亲的呼吸明显不均匀起来,有股气开始在她胸腔里鼓胀着。她心里恨恨地想,如果当时找到我的话,一定会给我几个毛栗子尝尝。

    母亲急匆匆跑到街里找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我的踪影。父亲也走了出去,再后来全家人都加入了找寻我的队伍,最后发展成全村人都分头寻找。夜色漫漫,到处可见影影绰绰的人影。

    “哎,找到了吗?”

    “没有,找遍了都没有。”

    我的名字那一晚从多少人的口中喷薄而出,男声,女声,长声,短声,粗声,细声,高声,低声,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在整个村子上空回响,又向远处荡去。所有不知道我名字的大人们也都从那时刻知道了。那一晚,父母给我起的那个俗的不能再俗的名字,是这一辈子使用最多的一次。河沟旁,麦田地里,旧房子处,红薯窖……所有他们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仍旧没有找到。母亲急得哭了起来,她肚子里鼓起的那股气也从那一声又一声的哭泣中,慢慢瘪了下来。

    在父母发动全村人差点掘地三尺,甚至想到要报警的时候,在大哥屋里玩累的我,早已躺在大哥的床上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漂亮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着,我追赶着,想要抓住它,它忽高忽低的飞着,好像故意和我逗着玩,在我快要抓住它的时候,它忽然又飞走了。那只蝴蝶是黄色的,翅膀上还带着许多金粉,在阳光的照耀下亮晶晶的,中间和边沿有几条黑色点缀着,更加显出它的漂亮。它忽闪着翅膀落在了一朵粉红色的喇叭花花蕊上,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就在这时,我的身子被谁一把提溜了起来,蝴蝶一下子就不见了。

    我困惑地睁开眼睛,发现满屋子的眼珠子都在望着我。母亲正一手拉着我的衣襟,两只肿得核桃似的眼睛逼视着我,那两只眼睛看起来凶凶的,齐刷刷地好像要把我身上射出一个洞。我一脸懵逼地望着满屋子的人,愣怔着。父亲走过来又把我扶到了床边,轻声说:“瞌睡就睡吧!”然后扯了母亲的手,和众人一起走了出去。

    我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只是再没有看到那只蝴蝶。到了早上起来,我才从奶奶的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奶奶恨铁不成钢数落着我,要不是你平时那么淘,他们也不会那么大面积的搜寻,一直忙活到半夜,你可把恁爹娘都吓死了。

    有人说,每个人都是被上帝咬过的苹果,只因上帝特别喜欢有些人的芳香,所以就咬得特别重。听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用力在自己身上嗅,怀疑我身上有奇香,上帝才格外眷顾我。要不就是上帝他老人家鼻子失忆弄错了。不管是哪种结果,总之我六岁时就被上帝咬疼了。

    我六岁那年,得了一种叫做血小板减少的病,我不明白病还有那么曲曲弯弯的名字,会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厉害,直到电子产品发达,我自己百度以后才知道那也是一种很严重的血液疾病,竟让我幸运中奖了。

    那时我刚刚上一年级。扎着羊角辫,特别爱笑爱说,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因为医生的一句话,父母如临大敌,把我看成了一个珍贵的瓷器,抬脚走路要轻,不能太快,不能让膝盖和地面亲近,总之就是小心再小心。

    我的耳朵眼里都听出了茧子,正是野马般撒花的年龄,哪能不让我奔跑,什么都小心,还不憋死我。不在乎的我,父母说的话就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立马就扔了。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稍不注意,身上就会出现紫色的血斑。所以,那时候,我身上不知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会忽然开出一朵紫花来,让父母的心悬在嗓子眼,不敢放进肚里去。

    父母给我拿了药,又打听一种偏方,吃生花生能治疗此病,说是那个花生那一层红衣服对这个病特别好。我一听此事,可高兴坏了。想想那时候,有几个孩子吃过这些零食?那花生多香,在嘴里磕巴磕巴地嚼,白色的汁液像奶油一样在嘴里翻滚着,那要馋坏多少双眼睛。馋的多少哈喇子都流出来忘了擦。

    没想到,我小时候吃了太多生花生,竟然吃成了伤,现在生花生放进嘴里立马就会干呕,一点咽不下去。看来有时候幸福也不能太满,多了会中毒。

    因为这个病,要天天打一种针,时间久了,我已经记不得针剂的名字,只知道是一种抗炎针。我每天上学时,母亲就把针用布包裹着,再放进书包里,嘱咐我放学后在学校旁边的卫生室打针。为了尽快能和伙伴们一起蹦跳,对于打针我特别坚强。不就是屁股上被蜜蜂蛰一下吗?我不怕。

    可是,贪玩的我,放学后和同学们走着闹着,很多时候人到家了,才想起屁股上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于是又一路飞奔回去,跑到卫生室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刚从蒸笼里拿出来一样,水湿水湿的。可是打开书包一看,针已经化成仙气飞跑了,只留下玻璃瓶褪下的皮。

    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让父亲用自行车驮着我再跑一趟。卫生室打针的阿姨很漂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说话很温柔,也非常喜欢我,时不时时会送我个糖豆让我解解馋。她个子不大,打针却非常有力气,每次打针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像开垦荒地一样,我都怀疑她给我打针时一定想起了苦大仇深的事,把我的屁股当成了斗争的对象。很多次打完针,我光溜溜的屁股上都会长出一个大鸡蛋,鼓鼓的,碰都不敢碰。

    但凡这些时候,父亲就小心翼翼地把我驮回家。我像中奖了一样,没进门就大声喊,:“妈,快来呀!”母亲惊慌地飞奔过来,眉头拧成了问号,不迭声地追问:“咋滴啦?” 我苦着脸抢着告诉她:“妈,我屁股上又鼓了。”

    因为屁股上很痛,我都不敢摸,只是有些烦闷,不知它到底得罪了谁,为什么每次都找它的麻烦。不过,这个时候,也是我幸福的时候。我记得,母亲会把一个席子摊在地上,再铺上被褥。我就趴在上面,母亲用热毛巾给我敷屁股。那软乎乎的毛巾轻轻地覆盖着屁股的那个大包上,比母亲的手抚摸着都舒服。我趴在那里享受着,早就忘记了疼痛的事,嘴里叽叽喳喳对父母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快活极了。

    那一年的针没白打,那个叫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真的被赶跑了。

    当然,小时候的我并不是每次都幸运的受到优待,父母被我气得忍无可忍时,也会对我大刑伺候。

    在我上四年级的时候,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个邻村的男老师。他在一节课上这样说道:“我下午有点事情,可能来不到,你们先自习,一定要像老师在身边一样自觉!”呵呵,自觉,你们说说,老师都不来了,咱还上什么劲?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放学后好多个脑袋并在一起时一个班里的张大伟说的,他学习不行,嘴却不喜欢闲着。很快班里就传来了附和声:“是啊,老师都不来,我们上什么劲!”

    那一天是大晴天,天很蓝很蓝,太阳笑得没心没肺的。我中午的时候对母亲讲:“俺老师说了,他下午有事,不来上课,我们也不用去,我准备在家替您干活。”

    看看,我多会说话,光鲜靓丽的几句话就把母亲唬得一愣一愣。母亲感动得连声说:“好,好,好!”那一刻,她的心里一定无比自豪,看,俺闺女多懂事,真是长大了,知道替娘干活了。

    不过,说干活的事没有兑现。吃完饭,村上三个和我一样逃学的伙伴就在外面吆喝我:“XXX,快出来,我们找你有点事。”几个人的声音合在一起,抑扬顿挫地,一下就把我的魂勾跑了。我把碗一放,顺手把嘴一抹,对着正往嘴里扒饭的母亲说:“妈,我出去看看。”这一看,看的时间有点长。

    我们几个在一起一嘀咕,就顺着房子后边的大路往村后走。拐过一个路口,又绕过几个房子,就来到了村子后边那条两米宽的沟壕边。

    沟沿边有许多树,也有许多野棘棘。正是四月天,好多树都在开花。槐树的花白白的,一串一串的,像风铃一样,风一刮,扑簌簌往下掉,像天女散花一样,空气里都香喷喷的。桐树的花也开了,像一个个小喇叭似的。要是把桐花用手搓一下,再把线一个接一个扎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大气布袋,放嘴里一吹,鼓起一串,可好玩了。

    ……

    “哎,看哪,桑葚已经熟了,我们摘个吃吧!”说话间,强子呲溜就顺着树干爬了上去。我们站在树下透过斑驳的光影往上看,桑葚一嘟噜一嘟噜的,有红的,也有紫的,诱人极了。强子摘了桑葚往下给我们扔起来,我们忙慌慌地笑着,捡起来用手一擦,就放进嘴里咀嚼起来。紫红色的果汁在嘴里翻卷着,现在还记得桑葚果的酸甜,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我们都吃得嘴唇变成了紫色,手指头也变成了紫色。我笑小勇的脸抹成了花老包,他指着我的脸说像花脸猫,我们相互指着笑着,闹着,好不快活。

    吃了桑葚,我们又顺着沟沿往前走去。春天草格外油绿,有许多野花像星星一样点缀在草丛之间,有红的,黄的,白的,粉的……还有许多蝴蝶,扑闪着翅膀,无忧无虑地飞来飞去。外面的景色真是美 ,我们眼都看花了。

    冷不丁从我身后传来一声惊呼:“XX,快跑!”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背就一阵火辣辣的痛。随着一个尖锐地声音在我身后就炸了过来:“我让你逃学,看我打不死你!”不用回头看,光听那嗓门我就知道是谁来了,我像一个受惊的兔子一样,撒丫子就往前跑去。

    我以前从来没有发现,母亲竟然能跑得那么快,简直就像一个短跑运动员。当然,我的冲刺也打破了记录,肯定跑得比她更快。我没想到,平时看着慈眉善目的母亲,那一刻真像一个母老虎。我吓坏了,边跑边哭,边哭边跑,眼泪鼻涕横流,脸上更是被手揉搓得成了一个花斑虎。非常时期还讲究什么形象,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我像陡然长了飞毛腿一样,一口气就飞奔到了学校。

    后来才知道,我们的老师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到学校给我们上课,而是紧赶慢赶办完事情就往学校赶去。而他那天正好路过我家地旁,我母亲眯着眼睛就认出了他是我们老师,于是逃学的谎言不攻而破。

    母亲从路边的树上折了一根柳条就开始满街找我。那柳条上的叶子绿盈盈的,杆子很细,柔韧感却极强,威力超大,落到后背上,瞬间就感到火烧火燎的。

    记得村里的强子有一次说过,他就尝过他妈的“柳条炖肉”,那滋味真是没法说。我当时还呲着牙说,我可没享受过,也想象不出来啥滋味。没想到这一次我竟然也享受到了,那滋味我也找不出词来形容。

    想来还算不错,除了母亲趁我冷不防时抽我那一下,柳条再也没有贴住我身子,不过以后逃学的事情说什么我是再也不干了,真的伤不起。

    相对于母亲的咋乎,父亲从来都很温和,他没有打过我,甚至连一句重话也不曾说过。

    其实父亲对谁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但不知怎么回事,很多人都怕父亲。父亲瘦高个,脸方方正正,非常有棱角。他的眼睛大而有神,鼻梁高挺,也许就是这张脸,给人一种不言自威的感觉。

    很多平时咋咋呼呼的孩子,看见父亲不由自主就噤声了。我的哥姐也很怕父亲,特别是舅家的表姐最怕父亲。我们家和舅舅家很近,前后街只隔着几户人家,有一次在街上表姐和父亲偶然碰面,表姐哆嗦着愣是把姑父喊成了姨父,估计当时吓得头发稍都炸起来了。

    也许是父亲对老小的宠溺,我小时候还不怎么怕父亲。很多时候,敢当着他的面做一些别的孩子都不敢做的事情,比如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以前是那种横梁的大自行车,哥哥姐姐们都不敢骑,因为父母害怕摔坏了。二姐长很大还不会骑自行车。

    我学骑车基本就是捡父亲忙的时候,或者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我推着自行车溜着墙根走,一边走一边察言观色看父亲。父亲这时候和别人聊天时心情最好,笑呵呵的,对我的动作基本上装作没看见,我推着车子提着小心也就出门了。那时候太小,够不着自行车脚垫,很多次把父亲心爱的自行车摔得歪七八扭的。推着变形的自行车回家,往院子里一扔,父亲也没有为此发怒过。

    但有一次因为一件事,我却差点吓得屁滚尿流,当时身上的汗像开闸泄洪一般往外涌,感觉脸都变色了。要说什么事,哎,说起来有点丢人。

    父亲那时候有一个癖好总喜欢从银行里取一些五角的新纸币,压在床头的被褥下,应该是方便平时给我们买笔买本子。这些新币散发出一股特别诱人的油墨香味,特别好闻,我非常喜欢。

    我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有一段时间,我就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偷偷的溜进父母的屋里,从枕头下取出那新崭崭的一叠纸票子。先是放在鼻子上深深嗅几下,然后心满意足地用指头沾上唾液,数钱的感觉太美妙了,满满都是富翁的感觉。

    我甚至想,长大了我也找个这样的工作,专一数钱,因为那种感觉太幸福了。我爱不释手,每张钱都硬硬的,直溜溜的,非常有韧性,且翻起来哗哗作响。我总要数好几遍才算完事。数完后,再恋恋不舍地把钱放回原处。当然学校门口的软糖和雪糕之类在我眼前打晃的时候,我就偷偷抽出一两张,塞进兜里可以在学校门口偷偷打打牙祭。

    这样的事情我做了大概有三四次,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的是,父亲应该早就发现了端底。有一天正在我忘我替父亲检查这笔款子的时候,门咣当一声开了,父亲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那一刻,世界全部静止了,斜阳从窗户的缝隙里挤过来,屋子里的一切都像镀金了一样,金黄金黄的。虽然斜阳的温度已经不高了,我却感觉浑身火烧火燎的,脸也烫得厉害,汗毛眼里的汗像听到集合哨声一样,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心里像被无数猫爪一刨了一样乱七八糟,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雷雨冰雹。停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没有一丝声响,我才敢战战兢兢用眼角余稍偷扫了父亲。父亲站在那里没有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静静地望着我。

    我忽然大彻大悟了一般,把手里烫手山芋般的纸票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从父亲身边跑了出去。这件事过后,父亲从来没有在家里提起过,但我可以向毛主席保证,我再也没有帮父亲数过一次钱。

    打开记忆的门往事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关于我童年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它们就像天上的繁星,都曾经在我的天空亮起过,有欢喜,有惊悚,也有不堪,但都已经沉浸在记忆的河里,时不时从我的心头流过,平缓而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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