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类在变为成人之后往往就会进入某种程度的完美主义,对任何事情都能见到不足之处,他们会偏爱于填补生活的漏洞,偏爱于找到生活的缺陷并执着的进行弥补。于是我们会发现成年人非常善于发现缺陷并倾尽全力去寻找自己的欲望缺口,而不喜欢安享当前的一切。
在这种意识驱动下,成人们大多不能接受孩子的一切状态。孩子们在玩的时候不会顾及任何人类后天创设的规则,因为一切后天创设的规则必然不是发源于自然天性的。于是成人和孩子完全处在相对立的生活观中。成人们在意着太多的东西,孩子们并不在意太多东西。孩子们在玩的时候会自然冒出大量有创造力、想象力和生命力的点子,而且这些点子常常具备改良意义、自然喜悦和慈悯之心。
然而成人们往往近乎疯狂的在意着干净、脸面、礼貌、危险、高雅、道理和知识。孩子们在玩的时候会弄脏衣服和身体、会捡起掉在地上的食物继续吃、会快乐的跑跳、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会一切精力都放在喜悦之事上而不会放在理智之事上。
一、干净高于心灵?
孩子们经常在大人的胁迫下离开自己的天然游乐场,只是因为大人觉得那里太脏。然而那里无非是有沙土或者泥巴。在大人的观念里,沙土和泥巴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罪大恶极者,这些所谓的肮脏之物如果附着在孩子的身上,那简直是不可接受的滔天大罪。于是大人们会惩罚孩子们去快快洗手、快快收拾干净自己。于是大人歇斯底里,纠结异常;孩子一再被批评和谩骂,苦闷异常。
二、脸面高于心灵?
孩子们吃东西掉在地上时会捡起来吃掉。我们如今的富足生活条件下似乎已经不再提倡节约和珍惜了。然而,我们成人对于节约和珍惜的举动却也有着太苛刻的不习惯和抵触。有一次在超市里,一个小男孩把一块饼干掉在地上,他想捡起来,而爸爸却大声呵斥:不要捡!旁边的奶奶轻轻劝慰说,没事的,让孩子自己管理自己的事吧。爸爸却大声呵斥奶奶:那脏!那脏!那么脏,捡起来吃了,多丢人啊,跟要饭的一样!
三、礼貌高于心灵?
孩子在生活中是以天然观念行为处事的,也就是说他们以纯粹的真心去待人处事。孩子们喜欢谁就会表现出来,不喜欢谁也会表现出来。这是一种天然本能。孩子正如一面镜子一样,真实反映着镜子前所站的人,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有一切伪装。这是孩子们在七八岁前应该有的天然状态。这个状态是孩子们在以后生活中能够真心、真诚、真情生活的重要基础,是最终体悟人生真理的重要元素。我曾经搬家到一个新住所,那里有个邻居,妈妈和孩子一起见到我时,妈妈会强令孩子向我打招呼,甚至一边催促一边推搡孩子的头。这位妈妈在孩子三岁前就把孩子教育成了很懂礼貌的、唯唯诺诺的小假人。
四、担忧就能预防意外?
孩子们在生活中常常没有活动尺度,一切活动和游戏常常是顺着自己的突发想法。他们的游戏往往超乎一切成人设置的智力启蒙和创造力启发。成人有意设置的活动常常带有功利心,也就是试图开发孩子的什么潜能力。殊不知孩子本有巨大而无限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成人不用自己内心深处的忧虑和担心去扼杀就是最大的启发了。我和两个女儿常常在小区里玩,她们总会跑来跑去、爬上爬下,我常常站在一边看她们玩,有需要的时候才过去适当帮忙。邻居大姨们常常帮我管束孩子:别爬,爬上去摔下来就死了。别跑,跑那么快,摔倒就完了。别穿那么少,穿那么少会冻感冒了,感冒就要打针!这时候,我不得不找点话题和邻居聊聊天。大人们心里充满了负面想法,而且大人们常常会算卦,能预见未来。爬高,就会摔死,跑跑,就会完蛋,孩子按照自己的冷暖选择穿衣,就会被冻出需要打针的疾病。这些负面想法,其本质就是诅咒,当然这些诅咒是善意的,然而却是真实有力的。人类的语言和想法对外在事物和人都有着一定程度的影响。而减少灾难的心念是祝福、赞美、希望和清明智慧,而不是批驳、警告、谩骂和担忧。多去“希望……”,减少“希望不要……”才是成人最需要修补的人生功课。
五、高雅高于心灵?
成人中有一大部分是追求外在高雅的。穿衣、饮食、居所、行为等各个方面都竭尽全力去提升档次,提升高雅风姿。然而对这个外在高雅的追求却也常常和孩子的天性相违背。这方面的实例也着实不少,但我打算用一件艺术品来做例子。高烟勋导演的动画电影《辉耀姬物语》是一部源于传统文学的巅峰杰作,这件艺术品的每一帧画面都有着细腻而悠远的意境,并从整体看来,不论是其中所含的东方艺术与东方哲学,还是仅仅从故事本身来说,都是充满了耐人寻味的终极之问,值得反复观看并细细咀嚼几十遍都不为过。在此,仅取关于高雅这一话题来简述之。电影中的主人公小竹子本属于天真幸福的山野女孩,后来心行粗俗的父亲为了把小竹子培养成高贵的公主殿下,全力以赴、费尽心机。聘请皇家相模教导小竹子礼仪和才艺,并聘请齐部秋田大人为小竹子取诗意而高雅的名字,为小竹子安排最上层的男子相亲。一切安排无不倾尽全力追求高贵。然而父亲的内心粗俗不能用任何外在装饰就能遮掩,小竹子的内心纯净也不能用任何外在高贵就彻底掩埋。似乎小竹子的身边没有人能理解她的内心视界,这样一个具备感受生命本味能力的、心灵细腻的女孩,她的高贵在于内心的纯净和真诚。也就是说她本具最高贵的高贵。而在这种高贵之外去刻意增加外在高贵的话,就是一种在白雪上撒白盐,以求更白的荒谬之举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成人难以理解孩子的内心视界,从而产生这诸多的彼此纠结?
成人进入成人心境后会为自己套上一层层观念外衣,这些观念外衣囚禁了成人的心灵和视野。成人的视界之内会越来越充满黑暗和恶劣,并由于内心深处的、被自己忽视的一种恐惧感,将这种黑暗和恶劣无限放大。因为成人们一直试图避免这些黑暗和恶劣,反而越去避免,越去关注,越去关注,越会纠结,越去纠结和防备,越放大视野之内的黑暗和恶劣,而常常无视视野之内的无尽美丽和纯良。于是成人们常常陷入忧烦之中。
极度细致观察人类的观念成长过程,可以看到:成人是越来越追求生活的高雅和洁净的,并在这种追求之中会渐渐脱离大地自然、脱离底层人民、脱离生命的原味。成人们试图脱离肮脏的过程,就是自己内心越来越不能接受肮脏的过程。其实,大地和泥土正是人类的根基,哪里来的肮脏呢?观念作祟!而孩子的喜悦是源于大地自然的,是最底层的简单幸福,是生命的本来味道,是没有一切思维囚笼的心灵自由。所以孩子的想象力往往是极度充沛的,他们想做的事常常超出成人观念的限制,于是成人会强烈制止孩子们的想法,或者绞尽脑汁制止孩子们的活动计划。虽然从外在表象上保证了孩子的光鲜亮丽、学业有成、才艺多多……但是孩子的心灵健康却遭到了扭曲和扼杀,孩子心灵脱离自然后,身体和精神并不会走向健康,反而会落入孱弱。创造力、想象力、生命力和心灵纯净也从而被慢慢毁污了。
当然,我并非是要否定干净、脸面、礼貌、担忧、高贵和知识才艺,这些外在追求或防范都并无罪恶。而且是一个人一生常伴的事物,是在心灵之真的基础上而自然习得的人类文明。然而仅仅为了追求这个外在的完美、外在的人类文明,却扼杀心灵的文明和单纯的良善的话,外在文明也就成了一个虚幻的云影,风来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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