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和陈维杭开始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
没过几天,我就觉得自己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他很勤奋,每天早上七点出门。我猜他八点左右就可以进办公室,早于他的所有同事。
他很聪明,我家那些脾气古怪的古董家用电器他自己不用问我也能应付自如。他甚至还帮我解决了困扰了我很久的收纳问题。
他很细心,总能巧妙地避开我用洗手间和换衣服的时间,省去了许多尴尬。
他很果决,在我很偶尔地听到的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总能给出清楚明了的指示、表达意见或建议。
他很帅气。他有男人会嫉妒的好身材,高大、结实、挺拔。
他上班的时候穿衬衫、西裤,拿着手机和车钥匙的时候手很好看。
他的头发很短,眉毛很浓,鼻子很直,睫毛很长。
他的微笑可以充满善意和温暖。只可惜,他不经常笑,我也没有见过他真正开怀的笑。
除了高冷了一点,这个人其实还算随和。
他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吹毛求疵、斤斤计较。相反,他其实很有男人的涵养和风度。
更有趣的是,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好奇又恼人。比如某天,陈维杭在我热火朝天地收拾卫生间的时候,站在门口观望,然后拿起卫生间里一个圆形的罐子问:“这是什么?”。
“发膜。”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我夺过他手上的罐子,放回原处,对自己嘀咕:“你怎么对什么都那么好奇。”
陈维杭这种好奇宝宝似的提问,让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没话找话。
“我是真的不知道才问的。”他还在扮无辜,还挺像。“我家没有这玩意。”
“一般有女人的人家都会有好不好。”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公然刺激单身汪,外加蔑视人家妈妈吗?思及女将军的威仪,我赶紧试着补救:“超市都有卖啊,电视上也有广告。”
“我又不逛超市。”真不愧是陈维杭,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话也能如此理直气壮。
我无言以对,只好送他个同情的白眼,差点就加上了一句:“要不姐姐带你逛逛。”可还是忍住了。毕竟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别扭。
他对我的这般不耐烦的态度,也没有半点气恼,只是挑挑眉走开。
周末,陈维杭接到一个电话,匆匆的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所以我根本没来得及跟他说今天有蒋琳和彭陆要来家里。
蒋琳和彭陆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两个人带来新鲜的螃蟹、虾和青口贝,还有一堆零食。
蒋琳一边把生的东西送进厨房,一边跟我抱怨一路上有多堵车、周末的路怎么比平日还难走。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早知道就自己去附近的早市买材料了。这可倒好,我等他们就等得快饿死了,现在还要我给他们做海鲜意面。而他们,却可以直接先吃零食充饥。
好在他们买的海鲜品相还很不错,我也就此作罢。
“琳琳,冰箱旁边有两盒玫瑰花茶,是我同事从欧洲带回来的,你拿回去给阿姨试试,没准就是她要找的那种。”我一边收拾海鲜,一边说。
“好,”蒋琳答得心不在焉的,因为她已经掌握了遥控器,正和彭陆抢一袋薯片,“你真乖,我估计我妈都快忘了她要我们帮她找这个茶的事儿了。”
“哪能呢,阿姨准没忘呢。”
蒋琳的妈妈可不是记性那么差的人,只不过他一直很大度,不计较。蒋琳对我多好、她和她家里人帮了我多少忙,不管他们会不会记着,我是不敢忘的。
我们吃完午餐,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彭陆很识相的去刷了碗,我跟蒋琳挪到沙发上聊天、选电影、开零食,等彭陆刷完碗就直接过来一起看。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这就是我们三个毕业之后,最经典的周末的聚会。
所以,当我听到陈维杭用钥匙开我家大门的声音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身边两个人瞬间表情明显都有些变化。
“你哥来了?”蒋琳反应最快。她很清楚,如果是我哥,看到我们正在吃零食喝啤酒,一定又要训她了。我哥向来都是护短的,又很给彭陆也就是我学长面子。所以只会欺负她。
“呃……不是。”我其实一直都在找机会和他们提陈维杭住在这里的事情,可都被打断了。
“那会是谁?”蒋琳还一脸的认真严肃。
“进贼了?”彭陆受了蒋琳的影响,也问了个让我哭笑不得的问题。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陈维杭就把门打开了。
看见茶几上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和开着的啤酒罐,以及沙发上两个似曾相识的面孔,陈维杭微微蹙眉,但什么都没有说。
见他进门,我赶紧从地毯上爬起来,习惯性地拍拍腿上粘到的羊毛,冲到他身边,有点尴尬的笑了笑。虽然自从陈维杭搬进来之后我对他有了点新的认识,可这并不代表我和他有多熟。我还是害怕惹毛他的。
所以,我认认真真地介绍起来:“这是我的两个好朋友,蒋琳、彭陆。”我边说边指了指依然坐在地毯上的他们,然后又指着陈维杭说:“这是我的房客,住在那个房间,叫陈维杭。”
蒋琳大大咧咧地挥手跟人家打招呼,满脸的笑容在对着陈维杭万年不变的严肃脸也是逐渐凝固。
彭陆站了起来,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彭陆。”
果然还是这样一本正经的官方打招呼方式比较有效。陈维杭礼貌地伸出了手,说:“你好。”
然后,他都没给我们机会邀请他加入,就赏了我们一句:“我先进去了。”,先行回绝了我们。
不过,估计他们两个本来也没想邀请他。
听见他关房门的声音,蒋琳一把吧我拉回到地毯上,吓得我差点叫出来。
“怎么回事?”蒋琳刚才那一脸灿烂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邪魅的狞笑。
“什么怎么回事?”我装傻、想对策。
“苑婕你别装傻哈,什么叫房客?你不说这是你们从小到大唯一的家吗?房子再旧也不换、不卖也不租。这怎么还找来个房客?而且还是个男的!”蒋琳说得很快,而且字字珠玑。
她凶巴巴的样子,配合压得极低的声音,让我既紧张,又觉得好笑。
“别笑,给我好好回答问题。”她竟然看出来了,真不愧是我八年的好闺蜜。
“不是我找他来的,是他找我。”
“说清楚。”蒋琳依然严肃。
“就是个巧合。我们是偶然认识的。他说他住家里很不方便,一直想搬出来住,所以就拜托我租一间房间给他住。”我故意说的含糊,心里默默祈祷蒋琳不要再问了。
“那他到底是干什么的?靠谱吗?你别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蒋琳声音渐渐放开了,应该也是放松了警惕。
我赶紧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让她小点声。
“你就放心吧,”一直安静的看着降临表演的彭陆居然忽然开口,“小婕才不像你那么傻。”
“对。”我得意地附和。心里却在嘀咕:我应该没那么傻吧?
按常理,如果我不傻,不会让陈维杭这样的陌生人住进来;可我又想不到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拒绝彼时坚持的他。
陈维杭在房间里,我们三个玩得终归有些不自在。于是他们两个说要先走,我也就没有强留。
蒋琳去卫生间的当口,彭陆突然对我说:“小婕,来帮我吧。”
“怎么,你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其实我心里清楚,师兄能邀我过去,一定是因为他公司最近业绩不错,而不是真的需要我帮忙,所以我说:“别开玩笑了,师兄,我在你那能做什么?”
“我没有开玩笑,你其实很适合外面的世界。”他无比真诚地看着我,然后叹了口气。
“别这么没头没脑的就让我换工作,怪吓人的。你知道我为什么到博物馆工作的。”拒绝他的好意,我心里还是有些抱歉。这位师兄不是第一次邀请我了,可总被我拒绝。
“算了,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好!”
我把蒋琳和彭陆送出门,把被零食堆得有点乱的客厅收拾整齐。
这时,陈维杭悠哉地走出了房间,“他们走了?”
“对。”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是应该为他高冷的礼貌而生气?还是该为我带朋友回家打扰了她感到抱歉?
“哦。”他倒像是没察觉到什么。
“他们每周回来我这里玩。如果打扰打你,很抱歉,希望你不要介意。”我选择先低头,让他自惭形秽。
可他的字典里有“自惭形秽”这个词吗?当然没有。他只是理所当然的说:“没关系。我说过,不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谢谢。”
“嗯。”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尴尬环绕。
我瞥到桌上的吃的,灵机一动,指了指装了意大利面的餐盒,“这个是我中午做的,因为很多所以先留出来了一些,要不要尝尝?”
“也好。”陈维杭的大概也是厌倦了拒绝。
这让我有些小小的意外:我还从来都没看见过他吃东西。还以为他是喝露水长大的呢。
陈维杭自己动手拿了叉子和勺子,吃起面来。
我坐在他对面,忐忑的等着他的反馈,却不知道自己在忐忑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他很快就吃完了。见我一直望着他,识相的说:“味道还不错。”
评价很中肯,却也很吝啬。
我点点头,开始收拾餐具。
可能是看出来我有些失望,陈维杭又说:“我不太习惯吃西餐,没怎么吃过这个。”
没想到,他还知道安慰人。
可我并不打算领情:“那你还都吃完了。”
对小气的人,我向来也不大方。
“中午没吃。”他改打同情牌。
这招还算有用,我打算放弃:“那你吃饱了吗?”
“嗯。谢谢。”
这回,是正常人的态度了。
“不客气。”我想了想,还是说:“下次,你可以跟我们一起,省得饿肚子。”
“再说吧,等大家熟一点。”
嗯,这是个关键。
我们还不够熟。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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