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沉默的爱
自从溜冰那晚以后，阳晨每天都要发信息过来，我们总是东聊西聊，仿佛有聊不玩的话题。发短信太慢，就上网用QQ聊。
我很想刻意地控制一下自己，别与他聊得这么频繁，可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啊。就连我的开水瓶炸了，吓了我好大一跳，这种芝麻小事都要跟他提起。
他说，“正常嘛，这是突然间发生的，不可控的。”
我说，“你真会安慰人。”
“是吗？可我不会安慰自己。”
“你怎么啦？”
隔了许久都没有回应，我感到有些害怕了，心跳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下一条信息不会把我吓个半死吧。
“没怎么，最近在想很多问题。”
汗。还好，没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那你想通了吗？”
“快了。不过想通了之后又会产生新的问题，但没关系，来一个解决一个。”
我总觉得他的话语里隐藏着什么，但只好顺着表面意思说，“是的，就是要有这种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发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他不会以为我是在暗示他什么吧。
我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赶紧转移话题，“你说我会当一辈子老师吗？”
“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但我觉得你不管做什么，都会做得好的。”
“评价这么高？我觉得自己挺傻乎乎的，在学校里相对来说还是单纯些，如果是其他职场环境估计不能很好地适应。”
“不，你不是傻，是大智若愚。”
这小子，看不出来嘴巴还这么甜。“不过我还蛮喜欢当老师的，觉得和学生们在一起很快乐。”
“自从你教我们之后，我们也变得充实和快乐多了。你教会了我们很多，除了书本上的，更重要的是一种人生态度。”
“真的吗？可是我好像很少跟你们讲什么大道理吧。”
“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讲的，是可以从一个人的身上看出来的。你的善良、温柔、乐观都在深深地感染着我们。就像一朵灿烂的向日葵，永远积极向上，仿佛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烦恼总是与你无缘。”
没想到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在他看来全身都是优点了。
从此，我开始钟爱着向日葵，这种平凡而又特别的花朵。也知道了它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录取线和成绩终于都出来了，237班考上了三个本科，邹晓芸、齐美和阳晨，石宇希只上了三本线。
阳晨比二本线多二十分，但他第一志愿还是执意地填了K大，尽管他知道很难录取。
班上的同学填完志愿后，就要去打暑假工了，他们之前联系好了，都是三五成群的在一个工厂。
晚上，阳晨发信息给我说他想迟一天再去打工。我回道，“这不随便你自己？”
谁知他说，“我只是想单独再见你一面。”
这……我心情很复杂很零乱，脑海里断断续续地出现了好几种画面，在想自己要如何应付才行。可千万别给我惊吓呀，我承受不起。
第二天下午，他来了。我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是他一个人。虽然平时经常上网聊天，好像很熟了似的，但现实生活中在一起并不感到自在轻松。
我说我先去上课了，叫他自己玩会电脑。其实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可我好怕冷场好怕尴尬。
当上完课回来，我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门正好打开了。
“听到你走路的声音了。”他说完就转过身去了，似乎有点害羞。
“哦。”一个下班回家，一个在家等候，这一幕让我觉得有那么一丝诡异。
他坐在电脑前，然后看了我一下，又对着屏幕说，“这电影还挺好看的，一起来看吧。”
行吧，我不坐就显得太扭捏了。“这是什么电影？”
“关于探险的。”
“哦。”我好词穷啊。
当画面转换，屏幕上什么也没有时，我看到电脑上出现了我们的影子，就那样坐着，一动也不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在看影子里的我，我也在看影子里的他。
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说话了，我的思绪乱得很。电影终于放完了，我看了下时间，可以吃饭了。看他还不想走的样子，我便说，“要不要吃晚饭？吃的话我就在食堂里帮你带一碗。”
他笑着说，“好啊，回去我就不要自己做了。”
把饭带回来后，我们还是坐在原先看电影的椅子上。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太窘，我说要不放一首歌吧。他说好，并搜了一首英文歌。吃饭的时候，我问了问他们班同学填志愿的情况。
吃完以后，我弱弱地说了句，“晚了怕没车了吧。”
逐客令下得这么明显，他也不好再赖着不走了吧。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左手拿着碗，右手在点击着鼠标。
“行，我马上走。”
“我不是在催你走，怕你等下回去太晚了。”哎呀，越解释越乱。
他起身后，又忽然站在那里没动了，我慌乱地抬起头看向他。他盯着我的眼睛，神情有点严肃，从这个角度，我是在静静地仰望着他。我感觉到他的身子慢慢俯了下来，我本能般地将头转到一边，手拿着鼠标一通乱点。然后，他转身走了，一句话都没说。
看到他离去的背影，我既感到后怕，刚刚好险呀，同时又莫名觉得心里的某一处空空的。
（二十三）爱，浮出水面
学校举行了期末考试后，意味着暑假也来了。那个夏天，高三的任课老师们一起去S市旅游。尽管是大热天，每个景点的人都是密密麻麻的，但一点儿也没影响我的心情，也不觉得劳累。
毕竟是第一次与同事们一起出去玩，还是感觉很新鲜很兴奋的。我买了许多小礼物，心想等237班的孩子们哪天来学校时就一人送一个。
旅游回来，在家里待了十天左右。让自己的身心好好地放松了一下，准备接受下一轮的挑战。当老师就是这样，送走了一批毕业生，又会迎来另一波。
在这期间，阳晨还是会经常和我聊天，他在一个电子厂工作，每天都是机械重复地做些简单的事情。感叹道要出来打工才知道读书的幸福，才懂得珍惜读书的机会。可不是吗？很多事情要真的去体验时才知道其中的滋味。
暑假，高一高二的学生们先补半个月的课，再休息十天，又上半个月。当我回到学校，感觉一下子清静了许多，毕竟少了一个年级的学生。看到曾经那间充满欢声笑语此刻却空无一人的教室，不免有些伤怀。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他们的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地都寄过来了。阳晨被录取的学校，不是K大，而是第二志愿J大，计算机系。
七夕节，我收到了一束向日葵。对方说他是一家鲜花店员工，受人所托送过来的。我脑子在飞速运转，怎么能准确地知道我住在这儿呢？怎么知道我此刻正好有空呢？
可一看到这一大捧的向日葵，其实问都不要问我就知道是谁送的。并且天真地想，不是玫瑰花，不能代表什么，吧。
花里面还有张卡片，上面写着，“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表达，向日葵代表了我的心语，愿你的心情每天都像花儿一样灿烂。”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再看到这平凡而又特别的向日葵，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我不知道他选在这一天送，是否意味着表露心迹？我的心情像是打翻了的五味瓶，紧张中夹杂着一丝激动，害怕中夹杂着一丝心跳。这一刻，终究还是逃不掉！
晚上，阳晨一上网，就给我发来一句，“情人节快乐。”
我说，“不是情人节也快乐。”
“是是是，但今天要更快乐。”
好吧，我得承认自己很喜欢与他聊天的感觉，开心的，难过的，有趣的都会和他一起分享，有时他能猜中我下一句要说什么。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没有熟悉的亲朋好友，出去的次数也比较少。除了偶尔和同事金颖一起去逛逛街，大多数时光都是一个人安静地度过。或阅读写字，或看看电影，或听听音乐。
而现在，我的生活里多了一件事，或者说是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与阳晨聊天的习惯。在他面前，我像是一个透明的人，因为，他懂我。
许多时候，我真希望他永远也不要说出那三个字，就这样保持淡淡的感觉多好。我也希望他永远就是那个，出现在我生命里的蓝颜知己。可是事与愿违，让我担心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向日葵，喜欢吗？”
“嗯，喜欢。不过没什么别的意思吧。”
“你想要哪个意思？”
“我没想要哪个意思。”
“那我就是那个意思呢？”
“不，不要。”
“迟早要面对的，不是吗？”
“我认为还没有‘严重’到那一步。”
“不，至少于我而言已经很严重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我只是不太确定。”
“那现在确定了吧。”
“我心里很乱。”
“乱是正常的，那好好整理一下，理不清的时候我帮你。”
“我们是不可能的。”
“在我的人生字典里，没有‘不可能’三个字。如果是因为你比我大，你完全不必为此担心，外表看上去不会觉得，我的心理年龄也比你要成熟。如果因为我们是师生关系，可是现在你没有再教我了，我们也不可能在学校里传出风波。如果是担心我们的未来，我想了许多，我一定有能力让你幸福。”
他的这番话让我感动得泪眼模糊，可我还是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刚刚如果不是我先提到那个意思，今夜是不是就和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觉得你躲过了今夜能躲得过明夜吗？即使你不提，我也会挑明的。”
“为什么要捅破这层纸？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但在一起更好。”
“我无法跨出心理的那道砍。”
“我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尤其是你要承受得更多，但我们先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好吗？剩下的我们再慢慢去面对与解决。你不是说很多事情要尝试过才知道结果吗？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我无言以对。但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只要勇敢就可以的，一眼就能看到结果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去尝试呢？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把那丝火苗及时熄灭掉，非要等到熊熊燃烧时才发现已没有了退路。可是当初我也不知道火势会越来越猛烈，以为随着距离的增大与时间的拉长会渐渐冷却的，哪知即便撤掉了外界的助力，爱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否则我也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一味地与他聊天，都不知道收敛点，因为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想与他聊啊。
这一夜，无眠。我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却始终有个疙瘩存在。问自己问得最多的问题是，我到底该怎么办？
（二十四）沦陷
之后的几天里，我刻意没怎么理他。想要他就这样忘了我，因为我很难克服世俗的压力，也觉得这只是他的一时冲动，对我的感觉总会有淡去的一天。很讨厌这样作鸵鸟状的自己，但是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但令人发疯的是，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起他，想看看他有没有发信息过来。不行，我得转移注意才行，得让自己忙起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下课后，我去金颖那儿，想与她聊聊天，化解下心中的烦闷。可一到她宿舍，就听到了一个又喜又忧的事情——她被调走了。
“从主观上来说，听到你要走了，第一反应是好舍不得。但客观上来说，你要去往更好的地方发展了，是可喜可贺的。”
“没关系啦，我们又不是不能见面了。有空我会回来的，你到时也可以来我学校玩啊，隔得又不远。”
尽管两所学校相隔是不远，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估计不会特意跑过去吧。总之，得知她下学期就要走了的消息，我的内心更是沮丧。
“结婚了，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沮丧归沮丧，但该开的玩笑还是要开。
“哎哟，哪那么快找到男朋友？我还在想实在找不到就单身一辈子算了。”
“好啊，我也不想找了，我们干脆凑一对算了。”
“你还那么小，就说不想找啦。”
“说的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似的，不都是一个年代的吗？”
“哎，大一岁就有大一岁的感慨吧。以前过了二十五岁，感觉很着急，现在反而不急了。反正随缘吧，宁缺勿滥。”
我们明明都那么看重爱情，可有时候，当爱情来临了，还是会考虑许多现实层面上的问题。如果问题太多太大，就会掩盖爱情本身所带来的美好。
阳晨见我这几天总是爱理不理的，晚上就直接给我打电话了。这是他第一次和我通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我尽量不提那个问题，他也没有说到，就单纯地聊聊最近在做什么。
慢慢地，我对他放下戒备了，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我天真地以为我们回到了从前，或者说还可以回到从前。
我调侃似的问他，“你以前为什么说不敢靠近我呢？怎么现在脸皮变得越来越厚了？”
“以前，还是个有点羞涩的男孩。现在不一样了，变成熟了。”
“跟女生都单独约会了，还说羞涩呢。”借这个机会，我想把那天操场上的事弄明白了。
“什么约会？”
“别装傻啦，就是那天晚上在操场上散步的事情。”
“噢，我想起来了，是说高二那个女生吗？小笨蛋，她是我表妹的朋友，受表妹所托，要我多多照顾她，哪知道……所以就和她疏远了。那次她看到我在操场上跑步，就一起说了下话而已。”
“你才笨蛋！”
“哈哈，你是不是吃醋啦？”
“谁吃什么醋呀？”
“还不肯承认。”
从发信息到打电话，这是又进了一步的意思？我觉得他胆子真的越来越肥了，有时言语间还透露出暧昧的味道。
我问他知不知道我以前有男朋友，他说怎么会不知道？别的班都传疯了，何况他还亲自抓到过现场。（他和石宇希在大街上遇到了我和汪瀚）
“那你当时什么感觉？”
“说实话好难受，但也是我预想之中的，也从你QQ空间里推测出来应该有男朋友。”
“后来呢？”
“后来的某一天，看到你的笑容消失了，就猜想你们是不是分手了。然后跑去你空间，果然如此，把你写的那篇分手日志看了好多遍。”
“你这是幸灾乐祸吗？”
“不是，我为你的伤心而感到难过。心想以后如果真的能和你在一起，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当初追求的时候都是这样说的，到分手的时候什么残忍事都做得出来。”关于那段感情，我还是耿耿于怀。
“谁说的？别一棍子打死我们好不好？”
“那你呢？你敢说对别人没有过感觉？”
“还真没有，除了你。收到过几封情书，但感觉她们好幼稚。”
“那我呢？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嘿嘿，你是一半幼稚一半成熟咯。喜欢一个人不需要那么多理由，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原来，我这是在沦陷，根本就回不去了。他每天都要和我说晚安，有时会唱歌给我听，有时要我和他一起唱。
可是，我又对我们这个状况真得很担忧，不理他吧，没有他的消息时，便会坐立不安。理他吧，马上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不得不承认我已经不由自主地爱上了阳晨，这个比我小四岁的大男孩。明明是没有结局的爱，却发现无法自控地想要靠近。
每当听到他的声音时，会有很踏实心安的感觉。每当梦里有他的身影时，醒来后会有一丝甜蜜的忧伤。
他说他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见我们去了一个奇妙的森林里探险，感觉很真实很浪漫。
我说，“好巧，我也做了一个梦，梦见彼岸花了。可是梦里的我好忧伤，我们就站在河的两岸，遥遥相望，却不能在一起。”
“傻瓜，梦都是反的。”
我无不担忧地说，“我们回到从前好吗？”
“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去吗？你能对我说没有感觉吗？”
说没有，那是违心的。“可是我就是很担心，就是很害怕。”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是被外界的一些东西所束缚了。请一定要听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也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爱是不会动摇的。”
又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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