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我和两个朋友坐着当时快要报废的绿皮火车,连夜赶往一个陌生的城市穷游。在到达目的地后,三个人围坐在一张露天的桌子上吃花生米,喝冰啤。周围是川流不息的车流,灯火通明辉映。
第二天晚上,朋友的朋友招待了我们。他们是复读生,脸上一贯散发着那种疲惫却坚毅的表情。虽然素未谋面,但却对我们很是热情,并且请我们吃了当地最有特色的馆子。
事后回忆起这次旅行,只记得当时坐在窗户大开的绿皮火车上,耳边传来飒飒作响的风声,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广阔的田野看不分明,中间点缀着斑斑点点的万家灯火。
在到达目的地后,一群陌生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他们的面貌如今已经记不太清,但彼此之间杯盏交换的声响,偶尔还在耳边回荡。
我甚至还记得那一碗正宗的地锅鸡:棕色的肉质,鲜红的汤汁,晶莹焦黄的锅贴围满了整个锅底,上面闪烁着金黄色的油汁。
前一段时间,我和两个阔别已久的好朋友出去聚餐,三个人去了一家热闹非凡的凉棚里吃小菜,喝扎啤,中途激情满满的计划着到哪去玩。一番谈论下来,发现哪都不想去,于是混在附近的网吧里玩游戏,玩到天黑时就浑浑噩噩的滚去睡觉。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天后,我就匆匆的和他们告别,一个人打着出租原路返回。
我把车窗玻璃摇下来,整齐排列的暖黄色路灯一掠而过,整个城市的喧嚣和热闹退潮般的离去,深夜的静谧和深邃笼罩而来。就在那么一瞬间,一阵莫名的空虚和倦意席卷而来。
我并没有因为这两天的身体放纵,而得到些许的快感和充实,路边的大排档,也始终无法再抚慰我的心灵,反而在那些碌碌无为的日子里,对生活的激情和新奇正一点点消退,最终整个人变得不知所终。
我想起两年前,即使身上穷的叮当响,也依然拥有坐着绿皮火车出去走走的冲动和勇气。那个时候的我,刚刚跳出局限狭隘的小环境,获得了相对独立的生活和全新的体验,因此对他充满了各种纯粹的好奇和热切的希望。所以我能在窘迫的生活夹缝中活得自在。
但生活往往就是这样:人在成长,一个人对生活的热情和新奇也会一点点消失。我告诉自己,人生就是一个反复受锤的过程,不管曾经你有怎样的激情和奢望,你都会在岁月的流逝中一点点老去,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公牛一般。
但这并不能因此而安慰我的心灵。因为大多数的时候,人们通常没有为了对生活发生兴趣而作出任何改变。
一个人在三十岁之后,整个人生很容易就此死掉,生活也因此变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机,有的人可能会更早。
而每个人的生活又不相通,人们置身在独属于自己的小环境中,就像置身在浅水洼里的一条孤零零的鱼儿,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冲洗,灼灼烈日的炙烤和烘晒,你所身处的水洼里的水会一天天蒸发,一点点变少,如果不努力去跳出那个圈子的话,最后难免会变成一条死气沉沉的咸鱼干。
前段时间高考成绩公布,我一发小考出了意想不到的好成绩。他此刻正计划着暑期的旅行和聚餐安排,从字里行间里,我都能感受到他那种突然从某种环境里得到释放,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难掩兴奋和期待的心情。
我由衷的为他高兴,希望他能好好享受此刻满足的时光,而外面的世界是全新而美好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但我没有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这个事实就是:正因为你要开始全新的生活和体验,所以你以后走下的每一步,都会消耗掉你对这种全新事物的新奇和激情。
你即将面对的每一次聚餐,你可能很难真切的体会到他所代表的含义和重量,在这场欢颜笑语的举杯之后,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你所期待的新生活和新体验,也很可能并不能如你所愿。
生活所残酷的地方在于:你所已有的东西,会一点点的从你的生活中悄然退去,而你对全新生活的每一次热情和期待,都可能在浩大的时间冲击下遭受碾压,最后被裹挟冲散,变得支离破碎。
但即使如此,也我永远觉得,人生应该是美好的,也本该是美好的。即使在我最抑郁和困难的时刻,我也没有放弃过对生活的渴求和热爱。在那段时期里,我尝试着做出各种改变去热爱它,融入它,后来我也真的可以做到。可生活到底该有多美好,完全看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去创造出这种美好。
所以在我看来,在经历了青春的黄金年代后,后来我们的人生,都是为了激发对生活的热情和热爱而活。你可能永远无法理解,为了对生活发生兴趣,一些人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我曾经坚持写作,不管那时候有没有人看,我都坚持写到了今天,并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绩。写作是个费神费力的过程,我完全可以把那些花费在写作上的时间,浪费在漫无目的的游戏和网剧上,可我清楚地明白,当一场游戏结束的时候,他并不能给我带来新奇的生活体验和持久性的欢愉,反而是写作,让我在平淡的生活中拥有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让我在芜杂喧嚣的世界里保持着理性。在吸收一些东西的同时,也创造出另外一些新的东西。
我的一个朋友喜欢摄影,就存下钱买部相机,在闲暇的时光里自学摄影技巧,掌握修图软件,然后一有空就跑去拍摄,现在拍出的照片常常令我惊叹;另一个大龄女性朋友,是个十足的旅游狂魔,在把中国的天南海北都跑个遍后,现在开始和朋友出国旅游,朋友圈里随手一张漂亮的风景照,都可以拿来用做屏保;还有身边的一家个庭主妇,把那些无所事事的时光都收集起来,用来学习手账和厨艺,没事就晒晒手工和美食,平淡无奇的日子里也能制造出迷人的小确幸。
你看,他们为了对生活发生兴趣,仅仅做出了一点小小的改变。虽然是一些小小的改变,但每个人都付出了十足的努力。
或许他们明白,生活并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你带来一些惊喜。有的人等吃混死,生活的惊喜从未在头顶降临,而有的人仅仅做出了一点点改变和尝试,惊喜就翩翩然的从天而降,落到你的手掌心。
抓住你所感兴趣的东西,然后尝试着做出一点点改变,而那一点点的改变,就是你对抗生活的一支跳板,他可能不会对你的生活有着大刀阔斧的改变,但却可能会让一只深陷泥淖的鱼儿跳跃起来,进而混入河流,拥抱大海。
只有那个时候,一只将死之时的鱼儿,才能看到广阔又美丽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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