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身处这里,八十年代感的广播声越来越近,门半掩着,望进去,老旧的小桌子、小凳子,一位老人的背影,小时候才见到电视机静静地呆在破旧柜子上,朴素古旧的家电、家具摆满了整个小屋,望向前方,一座座小屋排列到古巷尽头,庭院深处传来鸟叫、蝉鸣,炎热的天气混淆着我的感觉,这一刻,仿佛那年夏天的童年与时下的我陡然在这具身体里交汇。
小巷子一直走不到尽头,沿着巷道望去,斑驳的砖头墙、石灰墙。墙脚下的青苔沿着小巷子蔓延,蔓延到坐在小凳上摇扇子的老人脚下。样貌不一的破败屋檐布满巷子,有的屋顶布满了杂草,桂圆树从院落里伸出枝繁叶茂的枝干,一阵风过,脚下光影虚晃,外边晾衣架的衣服来回摆荡着,这一切,像一段来自遥远的迷失梦境来错时空。
小巷子出口,大桥底下,一群老太太摆着地摊,我上前攀谈,她们卖的瓜果蔬菜,是在新滘村里种的,村落里到底装下了多少松软的菜地和空荡的院落呢?虽然大桥下人来人往,但生意略显冷清,她们却其乐融融,聊着笑着,苍老的脸上时常露出来参差不齐的牙齿,我买了些桂圆,她们还再三感谢。
时间尚早,折回小巷子,村子充斥满是生活气息的安静,几十年的小屋子像对着鱼肠小道在深沉的吐息着。巷子里有人收着鱼网,几个小孩子吹着泡泡,有人听着收音机做着手上的活,偶尔会与一个老阿姨们骑着三轮车交错而过——臃肿的眼里埋着血丝,车里尽是凌乱的废品,还有个老太太在施工地捡了几个砖块,蹬着和她身材根本不相称的三轮车穿过大桥,逐渐消失在对面河岸边的小路上。
“以前这座村子周边制造业发达,外地务工人员非常多,这里的市场要在当时那已经人满为患,现在经济转型,村民现在自己创业也难了,年轻人白天就去上班,这个点,村里就剩老太太和小孩子了。”村里的大爷说。老人们没法追上这个时代发展,守着这座村子,种蔬菜、找废品拿去卖、坐在门口与整座村落静默、去大树下一群人聊天、打打麻将,这可能就是她们的一天。
不断穿梭在长长的巷子里,想把整个村子尽收眼底,但就像仅仅通过人的食道来了解整个身体的各个结构一般,让你更加混乱,神秘感不断加重。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中说道:“尽管世界上有那般广阔的空间,而容纳你的空间只需一点点,却也无处可寻”,大概这就是呆在镇子上年轻人的内心映照吧,缓慢的小村庄跟不上时代,年轻人呆在这里,大概只会是迷失。老人家恰恰相反,他们可以一个人坐在家门口附和着老旧村子的沉默,可以在这个村子里自立更生的活下去。
在阴凉处休息时,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颤巍巍的身影在超市人群里异常的凸显,每向前走一步都感觉要倒下一般,买到东西后,她摇摇晃晃的出来了,脑袋、手脚微晃却一直前行(大概有帕金森症状)。她拎着小袋子,装着少的可怜的几包饼干(这大概便是她的午餐),撑起坏了一小半的伞挡住刺眼太阳,往家里走着(大概她的只习惯自己那栋旧房子里的昏暗光线)。我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背影,那走的似比时钟还慢的节奏般的步子,她的心跳大概是怎么样的?在我恍惚间,她在纵横的巷子里突然消失了,我跑过去找,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这个村子像个迷宫,走在路上,前面走着的人,后面突然逼近的自行车都会突兀的不见了,在这里,老人们悠闲的穿梭在小巷里生活,年轻人只求找到迷宫的出口,远离村子的腐朽和落后,即使走出这个村,年轻人也逃离不了人生的迷宫。命运叩击着迷宫的墙,老人们在自力更生,年轻人也在拼搏,但这些老人身上有着更多的坚毅与强大。《海边的卡夫卡》中,乌鸦告诉田村卡夫卡:“人总是无可避免地被卷入命运的龙卷风,卡夫卡,你要做世界上最顽强的少年”。我们要在命运的迷宫里成长,变得坚毅,走下去,顽强的走下去,像这些老人一样,面对这命运带来的一切,有和迷宫的墙一起腐朽下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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