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

文/云海清清

老兵

01

陈强在部队的时候荣立了二等功。他在一次突击行动中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了26连的连长，也因为这件事，他的左手手掌被生生砍断了。当时任务紧急，虽然后来手被捡回来了，却错失了最佳手术时间，落下个残废。

连里是有意让他留下的，随着连长的步步高升，对他也是照顾有加。但毕竟这是部队，不是一般的小单位或者企业，陈强没文化，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混到，留到部队也只能做做后勤类的工作，再加上手没了，人也有些自卑，在部队就这样闲散地又晃了三年。

后来，实在干不下去了，就找到原来的连长，现在已经是团长的赵光辉，要求复员到自己的城市去。赵光辉看到陈强态度坚决，也不再挽留。陈强复原后，顺理成章地回到了市里的一家效益极佳的国营单位。

陈强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小工人，陈强能当兵，完全是舅舅搭的线，别看舅舅不是啥大官，可是人际活络得很，跟谁都能搭上关系。陈强回来后，就先去看了舅舅。

舅舅看到外甥的胳膊后，心疼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心里说：要是当初不让你去当兵就好了，熟料你还勇敢地整了个这么大的事，害的我姐每天哭着数落你舅我。舅舅对外甥还是很不错，毕竟也只有这么一个外甥。

在部队的推荐下，陈强进了操作间，这里不需要什么太大的文化，只要你愿意辛苦，钱肯定不少赚，而且比坐办公室的赚的还要多。

陈强虽然自小被父母宠爱，但是自打在部队磨炼之后，人也变得勤快，而且也算是学会了看眼色行事。母亲刘敏贞倒是觉得儿子只有一只手可以用，进了操作间肯定比不上别人的手快，活累还挣不到钱，心里又是一阵叹气。

父亲陈百炼却觉得儿子正好可以熟练熟练，这活其实也不是那么累，就是把一个铜条慢慢放平塞到机器里，等机器压平后，再在铜板上涂一层电子油，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倒是装电线的女工做的活，才是精细到非得两只手都到位才行。

如果不是陈强只有一只手，其实他也算是长得周正，国字脸，浓眉大眼，厚嘴唇，笑起来还能看到两个浅浅的酒窝。

因为那只手的缘故，原本说好复员后就结婚的女朋友也嫁给了别人。为此，陈强沮丧了很久，既不谈恋爱，也不跟女孩说话，这可愁坏了母亲。好说歹说，陈强就是不愿意和女孩有接触。

刘敏贞一边哭，一边抱怨弟弟：要是你不送他去参军哪会出这档子事？

陈强的舅舅被姐姐逼得没办法，只得答应帮她劝劝陈强。

陈强已经27了，不算大，但没文化，还有残疾，要是不早早找个媳妇，怕是以后想找还真有点难呢，陈强的父母虽然钱不多，但是这些年两口子省吃俭用下来的钱也全都是给儿子的。就算儿子再怎么执拗，毕竟是亲生的，心里疼的慌呢。

陈强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待着，看看书，玩玩电脑。在网上他可以自由自在地跟别人谈天说地，可以把自己伪装的很好。

在现实面前他却不得不低头。大家都知道他是部队里退下来的老兵，在部队里多待了几年，完全是因为受伤。部队也给他补助了不少钱，但陈强似乎并不怎么花钱。

唯一的嗜好是工友们发现的，原来，进厂之后，陈强每天要抽三包烟，也可能他心里比较苦吧，毕竟一个健全的人变成了残废，怎么想都是件伤心的事。

陈强所在的操作间也是有一些女工的，因为工作相对来说比较辛苦，女工们大都觉得，抱一根铜条太重，一天下来肯定得累死。

言小玲是他们车间为数不多的熟练操作女工。跟陈强隔了三个车床。她干这份工作已经好几年了，小玲不胖，体型匀称，胳膊似乎很有力气，也可能这些年锻炼出来了。

小玲长得不是特别好看，脸色比较黑，但是眼睛很黑亮，再加上头发黑亮，看着也挺健康，至少过日子肯定是不错的。不过小玲这个年纪还没有结婚，听同事说她也有25了吧，估计也是好的攀不上，赖的看不上吧。

小玲的家在附近的言家村，她家里很穷，父亲是个瘸子，捡破烂，母亲瘫痪好几年了，弟弟还在上学，家里基本就靠小玲一个人的工资。小玲一直不敢松懈，也不知道怎么结婚，结了婚还能不能顾到家里。

要是搁到以前，陈强肯定看不上这丫头，不好看不说，家里条件还那么不好。可现在，他竟有意无意地会朝小玲那多瞅上几眼。

进厂之后，除了之前厂里各个部门举办的歌咏比赛时，他站在小玲身后，其余的几乎没啥交集。小玲和其他同事经常说说笑笑，生活上却极其简朴，有些大龄的未婚青年也只是和她打闹，似乎没人愿意接她家的烂摊子。

六月中旬的一天，陈强正在满头大汗地抱钢条，操作间来了两个女工，抬着一箱子雪糕。说是公司给大家降温的，她们把箱子放到了陈强的脚边，一个女工从箱子里取出了一根，吃了起来，另一只手摸进去又取了一根，递给埋头干活的陈强：先吃根雪糕再干活也不迟。

陈强抬起头，和递给自己雪糕的女工碰了一下照面，眼神几乎要撞上了，陈强赶紧接过雪糕吃了起来。不过，他觉得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女的。

02

没想到这女工看了陈强半天，一下子拍了陈强的肩膀：我是王莉呀，小学四年级咱俩一个班，后来我转走了。

陈强愣了愣神，半天也没记起来这个女的。

王莉又用拳头捅了一下陈强的胸口：喂，记起来了没有？有一次，咱俩没写完作业，还一起罚站了，后来老师给忘了，咱俩站到放学后来自己回家了。

陈强这才想起来，不过这王莉变化可真大，以前胖墩墩的，脸上还有两片红晕，现在怎么变了一个人，不仅身材苗条，脸色白里透红，连眼睛都美的像是一潭清泉。

陈强感觉自己有点失态，连忙脸红地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雪糕，不断地点头：恩，恩，恩……

王莉笑着吃完了一根雪糕，又说了：我这刚进厂没多久，还不认识什么人，你可要多照顾我哦。

陈强唯唯诺诺地应付着，心里却不是滋味，这女的估计还没看到自己的手吧？大概还没来得及听说自己是因为残废了转业到这里的吧？

王莉看陈强没有再说话，便朝着言小玲走了过去，小玲。王莉叫道。

言小玲抬起头，手里的活还继续着，王莉又从箱子里取了一根雪糕递给了言小玲：歇一下呗，看你热的。

陈强瞅着她俩，没想到她俩竟然认识，他又生怕谁看到他的眼神，很快就低下了头。吃完雪糕，陈强又忙起手底下的活，顺便听着两个女孩在聊天。

你们这可真不够意思，都不能用空调。王莉忿忿地说。

开空调电子油会被氧化了，我们这里是密闭车间啊。言小玲轻声地说道。

尽管这样，两人的谈话还是被陈强听到了。其他的一些男同事的见车间来了个美女，都凑过来搭讪。

你们车间咋样？还不错吧？一个男同事说。

你认识陈强？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问王莉。

是啊，我俩小学同学。王莉回答。

哦……那男孩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陈强看到言小玲附在王莉的耳边。轻声地对王莉说：你刚回来，估计还不知道他是残废复员到咱厂的吧？

    知道啊。王莉大声地说，没事啊，他还是我同学，嘿嘿……王莉说着笑了起来。

这句话陈强听见了，听得很清楚，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他不知道王莉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手残了，自己并没有露出手和胳膊啊，而且他靠近机床，完全可以掩盖起来的。算了，不想了，反正王莉又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他心里有些释然，可转眼又一想，即使人家看他像正常人，可终究还是个残废，人家只是客气而已。他又变得有些沮丧了。

活还得继续干，人还得活着，陈强又继续抱铜条。这时候王莉又走过来了，敲了敲机床的边缘，大声说：待会一起吃饭哈。

说完，哼着歌，扭着屁股走了，留下陈强在那精神恍惚了半天，这到底是咋了？难不成自己喜欢上王莉了，这哪能，也只能想一想。

陈强一边用没有手掌的左胳膊辅助着右手，一边把铜条放在了机床上。机器嘎吱嘎吱地响着，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块长方形的铜板。陈强把筐子里的铜板用脚推到了墙角，然后开始坐在那刷电子油。

坐在一旁的年轻的男孩跟陈强搭了腔：强哥，你认识那叫王莉的，看起来蛮好看的。

嗯。陈强闷哼了一声。

哥，那你知道她有对象没?那个男孩继续问。

我不知道。陈强简短地说了几个字。

你们不是同学吗？怎么可能不知道啊？男孩继续说。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陈强冷冷地说。

耶……大哥，你该不会喜欢她吧？男孩鼻子里哼哼着。

不可以吗？陈强突然转过脸反问道。

啊，那倒不是。你肯定可以，你们那么熟。男孩悻悻的说着，顺便把小板凳搬离了陈强身边。

言小玲这时候却坐了过来，她刚刚轧完一筐子铜板，把筐子推到这里，筐子下面有轮子，很容易控制。言小玲认真地刷着电子油，也没理其他几个人，有的人还在那边忙着轧钢条，有的人还在聊天。言小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出声来。

你认识王莉？陈强猛不丁问了一句。

言小玲一愣，马上意识到陈强在问自己，连忙回答：是啊，我们是一个村的。

哦，一个村的。陈强喃喃自语了一阵，又问道：你俩很熟吗？

言小玲看了看周围，低下头边刷着电子油，边说道：当然了。小时候很熟，最近也熟了，她离开这有些年头了。

那她最近怎么回来了，咱们这地方又不是啥特别好的地方。陈强继续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大概她没考上什么学，进这边公司也是托熟人进来的吧？言小玲不太确信地回答。

哦，我也是第一次见她，不知道她以前都在哪，干什么？陈强若有所思地说道。

王莉人挺好的，最近周末我在村里碰到她好几次，不过现在她跟我一起住宿舍。言小玲说。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很快就到了吃饭时间。

王莉已经朝他俩走过来了。

走，去食堂吃饭。王莉嚷嚷着。

走吧。陈强说道。

走。言小玲也说。

两个人放下手中的活计，三个人走出了无尘室，到了外面的更衣室，两个女生嘻嘻哈哈去了女更衣室，陈强一个人去了男更衣室，他觉得自己今天很奇怪，竟然莫名其妙和一个女生聊了那么久。

老兵

03

这大概是出事以后自己第一次面对除了母亲之外的女人了。陈强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出了更衣室都感觉晕沉沉的，王莉竟然还用胳膊挽住了他的右边胳膊，好像怕触及他的伤口，她一直在他的右侧。

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陈强特别不自在地被两个女人拉着，并排走在公司的绿荫道上。叽叽喳喳的工友们有的端着饭碗，有的提着水瓶，从他身边经过时，露出了惊讶地神色。

陈强心里有说不出的轻快，又有很多的担心。王莉以后肯定要恋爱，结婚。他的生活又将回到从前。就这样矛盾地边走边想着，和两个女人一起进了食堂。

女生跟他吃饭，他总得表现得积极点，陈强觉得，打饭师傅看他的眼神似乎都有点特别，等两个女生点好菜去拿筷子的当儿，他拿了一个餐盘，独自一个人站在出饭的档口。女生们拿了筷子，笑着朝档口走来，他伸出右手摆了摆，示意她俩不用过来。

王莉原本打算自己去端饭，言小玲却拉住了她的袖子：快过来这边，有座位，等会就没座了。

她俩坐好后，聊起了天。

陈强一个人继续等着，他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当打饭师傅把两个大碗放在他的餐盘里的时候，陈强用右手稳稳地握住了，他不想伸出自己的左手，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大家都知道，可他不愿意，就这样，他用右手端着餐盘小心翼翼地朝餐桌走去。

两个大碗，两碗带汤的饭，滑滑的碗底就在餐盘上，稍微颠一下，碗就会滑脱，陈强太大意了，哪怕用袖子遮住左手，也可以照样把饭端过去……

眼看就到桌子跟前了，两个碗不自觉碰了一下，左边的大碗顺势滑了下去，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里面的饭和菜，各种汤汤水水，绿色的，红色的，酱色的，褐色的全都像是泼洒的水墨般随着碗的碎裂，一下子溅满了四周。

陈强感觉手里一轻，右手拿着的餐盘向自己身上倒去，右边的大碗很快滑了过来，幸亏陈强动作还算利索，马上从袖筒里伸出左边的胳膊，同时拿稳了餐盘，那碗饭才算是没有落下来。

陈强一时愣在原地，手上身上脚上都是溢出来的汤水。

王莉和言小玲正聊得开心，听到哐啷一声，连忙看去，全都愣住了，王莉很快就回过神来，马上离开餐桌，冲了过去：陈强，你没事吧？手烫了没？

陈强面无表情，然后他把那碗饭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跑到出饭的档口，掏了几块钱，低声说：加上碗的钱，那个重来一份。

说完这些话之后，陈强一句话也没再说，就冲出了食堂大门。

王莉跟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她只好望着陈强倔强又沮丧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似乎感觉到，那个背影的主人正在哭泣和怒吼。

接下来的很多天，陈强都是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埋头干活，王莉过来很多次找他，他都转过头不搭理。

言小玲心里气呼呼的：这个陈强也太不男人了，自己把饭碗弄碎了，害得我和王莉还在那扫了半天，结果自己倒好，还牛哄哄的不理人。

王莉找陈强的时候，言小玲噘着嘴心里不大乐意：别找了，你看他那样子，根本就不男人。王莉却不在乎，一次次地跑到陈强跟前跟他说话。

陈强有个表哥，是他舅舅的儿子，跟他一般大，生日比他大几个月，从小到大，表哥的学习就没让舅舅操过心，现在已经在国外读博士。

这个暑假，表哥正好回来，也知道表弟手受了伤，就过来看看姑姑，姑父，顺便也看看表弟。

陈强把最近发生的事跟表哥说了，表哥笑了，讲了他在国外发生的一些搞笑事件。陈强听得很认真。尽管这样，陈强还是觉得，表哥有文化，一表人才，出个笑话也没啥，可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小丑。

表哥似乎看出了陈强的不自信。他说：我记得当年，你除了学习，其他的都比我好，你人缘好，心肠好，技术学得快……总之，我就是个书呆子。

陈强待了好一会，低下头问表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学四年级的王莉，她那次跟我一起被老师罚站？

表哥一愣，抓了抓头，又摇了摇头，记不起来了。我同学太多了。陈强本来还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表哥临走的时候，拍了拍陈强的肩膀：男子汉嘛，别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的，一点小事，还能把你打垮了。

表哥走了之后，陈强想了很久，自己虽然残废了，可还得工作，还得结婚，生子什么的，多当了几年兵，总不能让两个女人把他看扁了。想到这里，他有点宽慰地睡着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陈强手底下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王莉又来了。

这一次，陈强一反常态，故意问道：怎么，我不说话，你非要逼我说不成？

王莉吃惊地睁大眼睛：啊，你说话了，陈强，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跟我们说话了呢？

小玲，快过来，陈强说话了。王莉朝言小玲眨了眨眼，言小玲朝着陈强笑了笑，陈强也转过身向她咧了咧嘴。

小玲说你脸吊着可凶了。王莉说。

你不用上班吗？陈强瞧了瞧王莉。

04

上啊，我这不是实习吗？王莉吐了吐舌头。你要是赶我走，我就叫小玲跟你说话，她跟你离得近。王莉捂着嘴笑。

哼哼。陈强鼻子里笑了两声。

我是说真的。王莉说。

哦，好啊。陈强应了声。

那我走了，你俩聊。王莉说着，一溜小跑朝自己车间跑去。

这个王莉，可真是的，咱俩有啥好聊的。言小玲说。

不过刷电子油时不说话的确挺闷的。陈强没想到自己竟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说的也是。言小玲说。你家是在这附近吧？

是啊，离得不远。陈强说。

我听王莉说，你在部队的时候可有名了。言小玲说道。

哪是有名啊？诶，王莉怎么知道？陈强有点纳闷地问言小玲。

这我就不知道了。言小玲说。

哦。陈强没继续再说什么。

陈强现在不但跟王莉、言小玲说话，也开始跟车间里很多工友打招呼，虽有些生涩，但是慢慢就会习惯。

陈强越来越活跃了，他和公司里很多人的关系都好了起来，后来，他被调到了公司的技术部门。

王莉来公司也就两个月左右，陈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这些变化，他把这些归功于表哥和王莉以及言小玲的帮助。

第三个月的时候，陈强代表公司参加了省上的技术创新大赛，获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他在公司和整个社区都变得有名气了。当然，跟王莉、言小玲的关系更是好的没得说。

这天下午，陈强照常下班，明天下班后，公司内部有一场篮球赛，他打算等比赛赢了之后，向王莉表白，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女朋友？

想到这里，他心里充满了喜悦，禁不住哼起歌来。正巧瞧见王莉和言小玲走在自己前面，他本想追上去跟她俩打招呼，言小玲朝后面看时，无意中瞅到了他，言小玲忙把王莉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过一分钟，王莉也朝陈强看了一眼，然后两个女人飞快地跑开了。

陈强有些摸不着头脑，言小玲到底跟王莉说了啥啊？难不成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了？不让王莉跟我好吗？

陈强有点闷闷不乐地走在路上。他记得自己有一次，他喝了点酒，跟言小玲透露过自己的想法。这女人好像很不看好他跟王莉。看平常也不太像容易嫉妒的人。

陈强回到家，打开电脑浏览网页，竟看到这样一则新闻报道，两个闺蜜中的一个不知道使了什么绊子，让原本可以相好的两个人分开了。

陈强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但由于还没表白，也不能妄下结论。如果王莉拒绝他，说明言小玲使了坏，到时候再把仇恨记到她头上。

陈强又想起来，明天好像是表哥回英国的日子，晚上十二点的飞机，他要是表白完了，顺便可以送送表哥。

第二天天气晴朗，陈强把自己买好的礼物塞到包里，王莉若是同意了，他就把这个送给她。

他像几年前在部队里参加比赛一样，只穿着背心和短裤，虽没有左手，技术却绝对高超，在场的所有人几乎被他的花式玩法和极好的球技震惊了，看得甚至都忘了喝彩，直到他们以47:25赢了这场比赛，大家才反应过来，那些女工男工，包括办公室，技术部，所有的人都跑了过来，技术部更是把他高高举了起来。

陈强在人群中搜寻王莉，却只看到言小玲，他记起来了，从早上到球赛结束，王莉好像就没有出现过。

陈强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礼物，想从人群中穿过，技术部的人哪里肯放他。当天天下午，技术部的人聚齐了，在公司外面的火锅店举行了一个大型的庆祝会，部长再一次的感谢他，不仅因为技术部的创新发明，还因为他们突破了一个新的难点，陈强功不可没，顺带着这次篮球赛。

陈强进了技术部之后，真是喜事连连。他再也不用藏着左手光秃秃的胳膊，也不必羞于怕大家看到。

席间，大家都你一句我一句地称赞着陈强，陈哥，陈弟地叫着，给他倒酒，陈强心里有事，喝的有些恍惚，喝完酒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大家陆陆续续回去了，陈强窝在那里不愿意走。

后来，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出了饭店大门，不晓得，怎么走到公司后面的废弃厂间隔的后院里。

这个后院几乎没有人来，到处是危房，院子里的废铁和废铜被厂里的一些人偷偷摸摸地捡走了，但仍然还有很多埋在倒塌的厂房下面。

陈强揉着脑门，外面的风吹的他一阵清醒，凉凉的，他头痛的要炸裂。

天气预报陈强每天都看，今天有雨。他记得自己要找王莉，而且一整天也没见到她了。他稳了稳步子，在后面一块断裂的石板上坐了下来，揉揉眼睛，从兜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来。

雷声还在远处，似乎越来越近，他听到有刺啦刺啦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翻动。

借着闪电的的光亮，陈强看到，在那堆废弃的石料里面，一个身影正在忽上忽下地搬动着那些碎裂的石板。

陈强站了起来，朝黑影走去，他摇摇晃晃地挪着步子，黑影仍在费力地搬动着石块，陈强走近的一刹那，黑影吓得啊的尖叫起来。陈强在黑暗中发现，黑影竟然是言小玲。

老兵

05

言小玲并没有看清此刻在自己身后的陈强，她只是下意识的想要逃走。

陈强低低地含糊不清地吼了一句：言小玲，你偷公司东西。看我得向领导反映。

言小玲这才看清是陈强，冷冷地说：你反映吧，领导早就知道了。

你说你这人咋搞地，大晚上跑危房里偷东西还有理了？陈强气哼哼地说道。

我就喜欢了，你能拿我怎样？你看不起我穷？言小玲的语气很酸。

没有，我就是觉得……陈强不知道说什么了。

觉得我配不上你？你以为你是谁？言小玲略带哭腔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强有点说不清的感觉。

那你是什么意思？言小玲语气里都是愤怒，你是不是还等着跟王莉好呢？

陈强觉得自己好像把正事忘了。他脑袋稍微有些清醒了，他摸了摸口袋，礼物还乖乖地躺在里面。

言小玲的脸在闪电的光亮中忽明忽暗。陈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其实就是想问你，王莉去哪了？今天怎么没见着她？

她，她说她走了，让你好好生活。言小玲不冷不热地说道。

她这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走了，让我好好生活？陈强着急地问道。

这是她让我转给你的话。至于她，她去英国了，今晚上12点多的飞机。言小玲的话听起来好像以前听人讲到过。

但是陈强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要找王莉，要给她送礼物，现在这礼物还在口袋里，王莉却走了。

给，这给你。陈强从口袋里掏出礼物盒子。

什么啊？言小玲惊奇地问。

送给你的礼物。陈强低下头无力地说。

哦，谢谢，我后天生日。言小玲语气里全是惊喜。

突然，一个巨大的闪电劈中了靠近房子的一棵老槐树，咔嚓一声，大半截树枝砸在了危房的外墙上，又缓冲下来。

快跑，陈强的意识完全清醒了，他还没来的及，言小玲已经把他推出了几米远。他返回去救言小玲的时候，又一大块树枝砸了下来。他瞬间晕了过去。

好像做了一场梦，陈强醒来的时候，看到父母在自己身边，他头痛欲裂，记起来昨晚上的一些片段，好像他在找王莉，后来遇到了言小玲，言小玲好像救了他。

言小玲呢？陈强一挣扎头开始痛起来，他感觉到脸，眼睛，嘴唇都肿胀的厉害。

小玲还在抢救呢！母亲在一旁说着，语气有些担忧。

我，我得去看看。陈强拉开被子，光着脚站在水泥地上。

你等等不行吗？你才刚刚醒来，身体还需要恢复。母亲哭诉着阻止道。

你就听你妈的话吧，我们帮你看。父亲在一旁劝慰道。

三个小时后，护士用平板车推着一个病人过来了。陈强还在熟睡中，陈强的父母看了看熟睡中的言小玲，两人不约而同笑了。

第二天清早，当陈强和言小玲一前一后醒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对方，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哦，救了我！

陈强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头流动。

几个星期后，两人出院了。

陈强坐在电脑前，他打开台灯，仿佛看到灯光里都是笑着的言小玲，她从窗户里，门缝里，甚至从吊灯的光线里笑眯眯地瞅着他，他抽了一根烟，又抽了一根。

他把视线转移到墙上，墙上挂着自己刚入伍时的照片。那时候的他，是阳光自信的帅小伙，照片里的笑容似乎都能从玻璃框里溢出来。

他打开箱子，翻起自己在部队所有的相册和荣誉，那厚厚的一摞，都是他的奖状，还有他那次荣立二等功的纪念章和奖杯，他把它们贴在胸前。

是该找个人好好过日子了。他对自己说。

母亲在客厅里大声地问他睡了没，他低沉地回应：马上。

不久之后，他听到了卧室传来父亲的呼噜声，母亲的声音也渐渐弱了。陈强没有再记起王莉。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像往常一样去车间。那个熟悉的位置，言小玲正在忙碌，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差一点被机器轧了手。

言小玲嗔怪的目光看着他。

又是个周末，陈强依旧在房间里玩游戏。

突然，表哥的微信振动了一下，随即，陈强收到表哥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王莉和表哥亲昵地站在一起，笑得甜蜜。

陈强的脸一下子红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冲到了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舅舅在街上遇到了陈强，陈强才明白，原来王莉去公司都是舅舅安排的，目的就是撮合他和言小玲在一起。

王莉的假期刚好三个月。

陈强和言小玲好了，他们也相信，这世上终究没有过不去的槛，只要你愿意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