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台上,八班长轻轻抬起头,瞧了一眼台下。千人军区大礼堂里,全是团以上首长,一个挨着一个,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稳丝不动。连呼吸都停止了,魂离开躯体飞向主席台,都一个模样双眼紧盯着演讲台上,泥塑雕像一样。
千人注目,眼光聚锁。这阵势我可没有经历过,平静的心骤然跳跃着,嘭嘭嘭像急促的撞门声,听得真真切切。这时候千万不要张开嘴巴,用力紧闭着,一张开跳动的心一下子蹦出来,再满礼堂里寻心脏,我可真出丑喽。
面部火辣辣的,炙热难耐。绝不是几盏大灯照耀的,因为没有这样的热力;两腿微微颤动,左右敲打着绿军裤,自是一阵忙活。“坏了,这下玩蛋了。这样紧张抖动,咋宣传呢?”八班长再一次慌了神,思忖道。
在紧急关头,头脑里倏然一闪,想到郑德慧连长牺牲的情形,一古脑甩掉紧张情绪,浑身来了精神。他拿起稿子,神情泰然,从头开始讲来了。
“在五号高地上,布防我军一个连。连长指导员一线指挥,身先士卒。拂晓的时候,敌军向山上进攻,被我军打下去。他们不想失败,迅速集结再次进攻,来来回回四五回合,死伤众多场面惨极了。
指导员已经牺牲了。高大的身体重重地压着俩敌军,头耷拉在地上钢盔紧挨着他,仨个死在一块。一名牺牲的解放军战士紧紧地卡住敌人的脖子,双眼向外努着嘴巴紧闭用尽了全身力量,憋死怀中这名年轻的敌人。俩人依然保持死前拚命战斗的姿势,半倒半立的状态。
激烈战斗中,连长左臂也受了重伤,耷拉了着,不能动颤。就是这个样子,他没有退下阵地,依然指挥着战斗,咬牙坚持死死地守住五号阵地。没让五星红旗倒下,照样迎风飘扬。这种场面,可歌可泣咋不叫人动容潸然泪下呢?”
紧接着叙说了四号高地。有一连长,他叫郑德慧,不是我们军区的。身中三枪子弹,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说的话,久久荡漾在我心中。原话是:“郭参谋长,您遇到我大哥郑德贤同志,转告我一句话:他四弟没有给他丢脸,更没有让他失望;我为祖国尽忠了不能在老娘面前尽孝。”没说完一扭头便咽气了,心脏停止跳动。也没有来的及跟自己妻子儿子留下一句话,那个不舍叫人记忆深刻,难以抹灭!
这时候,台下的郑德贤参谋长说啥也不顶用了。泪水哗哗地流下来,滚落在军服军裤上,打湿好大一片;咬着下嘴唇,努力地控制着,怕哭出声响。尽管这个样子,邻座的师长政委瞅了个清楚。赶忙伸出手来,一人一只手紧紧握着,轻轻摇晃,意思是说老郑节哀吧。
“郑参谋长,老人和你四弟媳知道吗?”师长压低声音说。
“唉!我没敢告诉老娘和四弟媳,不知道咋开口,瞒一天算一天。四弟牺牲的事情,凡成不能告诉老娘。想清楚了至于弟媳瞒也不是办法,总归要知道。我寻思着找一个机会告诉。”郑参谋长难过地说。
“这种考虑对的,瞒老人不叫她知道,防止思儿心切出现意外,毕竟这么大年岁。你弟媳应该告诉,越早越好。”政委汪满了泪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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