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

作者: 鹤归华表 | 来源:发表于2021-02-20 21:19 被阅读0次

    【壹】

    沈家的独子,沈南风死了,据说是被他那位刚刚过门三个月的小娇妻联合情夫给活生生捅死在了溢香园的床上,在信息闭塞,民风淳朴的永宁县,这件事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沈千元上次见到陶知意,还是在沈南风和她的成婚之日上,却没想到,时隔三月,二人再见,竟是在牢房之中。

    说实话,陶知意是一个很难叫人过目即忘的女子,纵使是去过京城,见过宫里那些千娇百媚,环肥燕瘦的宫女娘娘的沈千元,站在她面前,都忍不住暗暗赞叹,好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

    对于她的到来,陶知意只是很平淡的看了她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般冷漠又淡然,她盘腿坐在原地,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沈千元也没有要和她叙旧的打算,而是直奔主题的问道:“你为何要杀我哥哥?”

    她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眸中流露出无限酸涩的道:“若我说,不是我杀了他,你可信?”

    “只要你有证据能证明你自己的清白,我自然会请陈大人为你做主。”

    陶知意这才恍然回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到了牢门的围杆上,还带来了一阵浓郁又呛鼻的脂粉气息,“我知道,还有一个人,他也在的。”

    沈千元被那股香气熏得有些反胃,她别过脸去,吸了口新鲜空气,才道:“你是说,那个情夫?”

    “情夫?什么情夫?不,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看见他,是他杀了南风。”说到此处,陶知意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不受控制的捂住了嘴,眼泪也瞬间流了下来。

    “他是谁?现在在哪?”

    沈千元蹲下身来,手穿过栏杆间的空隙,抓住了陶知意,“你还看见了什么?”

    “我不知道,那天屋子里很暗,我什么都看不清。我只知道,我后来就被人打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南风...南风已经死了。”她说着说着,忽的反手抓住了沈千元的手,攥的死死的道:“但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杀他,我敢对天发誓,我没有杀人,没有。”

    沈千元见过的每一个囚犯都会这么和她说,她也早就对这一套永恒不变的说辞不胜其烦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陶知意这么说,她偏偏觉得是真的,明明都是一样的话,她却愿意相信她是无辜的。

    “对了。”陶知意慢慢止住了泪,她放下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之前衙门的人询问我的时候,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他们。”

    沈千元没有急着逼问她是什么事情,而是静静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

    果然,陶知意都不等她问,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递了过来,“这是我在屋里发现的,我想,应该是那个人无意间落下的。”

    沈千元接了过来,待看清楚究竟是何东西的那一刻,她心脏猛地一跳,那是一个做工略显粗糙的同心结,而这个同心结也是她十三岁那年熬了两天两夜才赶制而成的,就为了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

    【贰】

    溢香园如今已经被封锁了,门口把手的都是衙门的官差,其实,就算是不封锁,估计也没人敢来这继续寻欢作乐了,毕竟,刚刚发生过一桩血案。

    沈千元到楼上的时候,陈穆正坐在床边,仔细端详着床上的血迹。

    “来了?”

    她前脚刚刚跨过门槛,后脚还没来得及跟上来,陈穆就头也不回的出了声,“桌子上放着的是仵作的验尸报告,你自己看吧。”

    沈千元无声的走到桌边,寻了个凳子坐下,才翻开了报告。

    虽说她和沈南风徒有兄妹之名,却没得几分兄妹情谊,但是在看见报告上写的‘身中十三刀,失血过多而亡’后,还是生出了一股淡淡的悲哀来,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血脉相通吧。

    “这十三刀都是毫无章法,随机下刀的,而且伤口深浅不一,并不像是密谋许久,计划周全,更像是......”

    “激情杀人。”

    沈千元捧着验尸报告,先他一步的说出了结论。

    直到这会儿,陈穆才终于扭过头来,瞪了她一眼,不用他说,沈千元也知道他为什么瞪她,毕竟,陈大人一向最讨厌别人打断他说话,生怕被人盖住了他超凡脱俗,与众不同的品格。

    陈穆瞪完之后,收回了视线,又换上了一派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淡定从容样,道:“既然你这么明白,那你倒是说说,凶手又为什么会在沈南风死后,割下他的舌头。”

    死后才把舌头割下来,那就证明,凶手并非是想借此折磨他,沈千元随手把报告放到了一边,“可能是因为凶手曾经和他发生过口角,被他说的话中伤过,一直怀恨在心,所以在他死后,也要把他的舌头割下来泄愤。”

    陈穆没有认可她,也没有反驳她,转而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握在手里,道:“那你觉得,这番推论放在陶知意身上是否行得通呢?”

    “他们二人是夫妻,本来发生口角就是在所难免的事,况且,听溢香园的其他姑娘说,我哥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她,而且,中途并没有其他人进入,等再有人进来的时候,我哥早就已经死了,所以,不光从哪方面来看,陶知意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沈千元虽然为陶知意洗刷冤屈,但她现在还不能过早的就在陈穆面前暴露了目的,否则,很有可能会被陈穆以她暗含私心而被禁止插手此案。

    “不对,还有那个情夫。明明前一天晚上在屋里的人只有沈氏夫妇,可为什么第二天早上,第一个从屋里出去的会是除了沈氏夫妇以外的第三个人,他是从哪冒出来的?和沈氏夫妇又是什么关系?而且,如果陶知意真的是凶手,那她为什么会在捅了沈南风十三刀以后,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沾上呢?最重要的一点是,验尸报告上说,这些伤口更像是男子所为。”

    直到听到了最后一句,沈千元才后知后觉的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另外的一层意思,“你是觉得,凶手另有其人,并非陶知意?”

    陈穆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排除了她的嫌疑,而是觉得就这么定她的罪实在是过于草率,这个案子还有太多的疑点没有解开。”

    沈千元忽的想起了躺在她袖中的那个同心结,她下意识的摸了一把,犹豫了片刻,道:“我,可能知道第三个人是谁了。”

    陈穆闻言,先是一惊,刚要开口询问是谁,又想起什么似的,鄙夷道:“你知道就知道,什么叫可能知道是谁了。”

    沈千元自袖中掏出同心结,声音暗沉道:“我方才去牢中,陶知意给我的,这是我当初送给关泽阳的礼物,没想到,今天竟以这般形式又回到了我手上。”

    陈穆在听到‘关泽阳’三个字后,神情不复调侃,而是忽的沉了下来。

    【叁】

    沈千元忽然回府,沈家的下人居然表示要通传一声,沈千元听了不免好笑,如今,沈家真正的主人,一个身死,一个进了牢,唯一还剩下的能管事的恐怕只有管家,关泽阳了,只叹她堂堂沈家大小姐,如今想回自己家,居然还要他来批准,她一时倒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了。

    “大小姐。”

    温润如玉,又熟悉至极的声音再度响起,沈千元不用看都知道是他来了,她笑道:“关管家好大的架子,没有你的允许,我如今连自家都进不得了。”

    关泽阳温和一笑,道:“小姐莫怪,毕竟老爷和夫人临终前曾留下遗言,不许小姐再踏进沈家一步,我这样做也着实是无奈之举。”

    沈千元当时便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下不得,她想着,当今世上,谁都有资格用这件事说道她,唯独他不可以,他也不想想,当初若不是为了和他远走高飞,她怎么会被爹娘扫出家门,断绝父女关系,可关泽阳倒好,当年不向着她也罢了,还倒打她一耙,说全是她的一厢情愿。

    但这终归全是些陈年旧事了,沈千元今日来此,是有要事在身,当然不会和他掰扯这点破事,她顺了顺胸口郁结的怒气,平和道:“关管家不打算请我进去喝杯茶么,还是想就这么和我站在门口说?”

    “岂敢。”关泽阳赶忙道,继而,侧开身子,请沈千元进去。

    沈府还是当初她离开时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因着沈南风的死,府内都是统一的白色。

    “我哥他,经常去溢香园么?”

    身旁的关泽阳沉了一下,方道:“少爷平日里应酬很多,经常会在溢香园设宴,所以,去的倒也不少。”

    “那陶...我嫂子她对这件事都没有意见的么?”沈千元忽然改口,还有些不太适应。

    “夫人怎么会不介意,那溢香园说到底就是个青楼,少爷对夫人虽然是一心一意,但也挡不住那的姑娘一个个都如此好客又热情奔放。”

    关泽阳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溢香园的姑娘是有什么过节,这般嘲讽,“看意思,我哥是没少和跟些姑娘胡来。”

    沈千元说完,顿了一下,道:“我哥死的那天,你去溢香园干什么?”

    关泽阳被她问的一脸茫然,“什么?”

    沈千元只当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将同心结吊在中指上,凑到他眼前,好让他看清楚,“这个是你的吧?”

    关泽阳视线凝聚在同心结上,他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茫然才被另一种意味不明的复杂神情所取代,“的确是我的东西,不过,怎么会在小姐手上?”

    “那天你杀了我哥,还敲晕了我嫂子,却没想到落下了这个东西,被我嫂子捡到,给了我。”关泽阳紧紧抿住了嘴,罕见的敛了笑,也就是那么一刹那,他又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道:“原来如此,的确是我失策了,早知道那天我就应该一把火把屋子都烧了,岂不是干干净净,一身轻松。”如此狠戾的话,配上他标志性的笑容,实在是让人觉得极不相衬,诡异的很。

    沈千元没有想到他会那么痛快的承认,反倒觉得不对劲起来,她不禁试探道:“人真的是你杀的?”其实,刚问完这句话,沈千元自己都觉得她简直是脑子有病。

    也怪不得关泽阳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了她一眼,道:“撒这种谎对我有什么好处么?”

    沈千元正一时语塞,又听他道:“带我去见陈穆吧,今天不就是他让你来的么。”

    【肆】

    “他承认了?”

    陈穆现在的反应和沈千元当时一模一样,没有喜出望外,也没有如释重负,而是更加焦虑。

    “你说他也真是的。”沈千元叹气,“就算是顶包也好,他就不能演的像一点么,好歹得让人相信吧,这不没事找事么。”

    她自顾自的说了一会儿,看见陈穆还坐着不动弹,忍不住问:“人就在牢里关着呢,你不去审审?”

    陈穆闻言,冷笑道:“我既然都知道他不是真的凶手了,还去听他废什么话。”

    好不容易终于有了条线索,结果刚开了个头,再想往后查,便莫名其妙的没了后文,沈千元觉得他们似乎是被限制在了一个怪圈里,除非跳出这个圈子,找到一个新的线索,否则...新的线索?沈千元想到此处,道:“陈穆,你说,会不会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二人显然是想到一处去了,因为陈穆没有驳斥她这个想法,而是顺着推了下去,“如果真的有这第四个人,那么她既需要做到让其他人以为陶知意是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还要帮助暴露第三个人的存在。”

    “傅莺莺!”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个名字,傅莺莺是溢香园的姑娘,也是看见陶知意最后一个进入沈南风房间的唯一证人,而那天早晨,也是她很巧的看见了那位所谓的‘情夫’,从沈南风的房间出来。

    二人话音刚落,一名气喘吁吁的官差就冲了进来,礼都行不周全了的跪在地上道:“大人,不好了,傅莺莺不见了!”

    “不见了?!”刚冒头的线索又生生的被掐断了,想不急也难,陈穆道:“我不是让你们盯着她么,怎么会不见了!”

    那官差哪敢耽搁,急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生怕陈穆把这事算他头上,“我们的确是照着您的吩咐,盯着她的,大人。可是,就在刚刚,我们带她出去放风的功夫,她趁我们不注意,就混进人群中跑了,大人,这...这实在不能怪我们啊!我们也没想到她...”

    “行了。”陈穆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她不见了之后,你有没有让人封锁住那条街的出入口?”

    “这......没有。”

    “好,好得很!”陈穆气到发笑,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他翻了个白眼,道:“你现在立刻带人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是是是!”官差连声应着,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出去。

    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沈千元感慨,要是傅莺莺再出什么事,这个案子可能就真要就此搁浅了,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快到后半夜的时候,那个傅莺莺居然又自己跑回来了。

    听守门的官差说,她在衙门门口张望,来回走了好久,看着挺着急的样子,但又迟迟不上前来,守门的官差就留了个心眼,一个继续盯着她,另一个过来通知了陈穆和沈千元,二人出去一看,那不就是傅莺莺么。

    沈千元过去的时候,傅莺莺远远就瞧见了,她先是一脸惊慌的往后退了几步,似是要跑,但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原地,她现在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好像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吓破了她的胆,“我我,我是来报案的。”

    沈千元见状,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表示不用怕的道:“好,那你先和我进去,我们再慢慢说。”

    傅莺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靠了过来,很不安的抓住了沈千元的胳膊。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沈夫人了。

    这是傅莺莺和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她刚刚坐到椅子上,沈千元本来还想为她去沏一杯热茶,她就等不及的开始回忆起来。

    “沈公子很喜欢我,所以他经常借着来溢香园应酬的机会见我,后来。这件事情被沈夫人知道了,她亲自来找我,还带着很多的金银玉饰,还有银票,她说,她可以为我赎身,这些钱以后也都归我,不过,我要先帮她一个小忙。”傅莺莺顿了一下,又抖了起来,“她逼我吃了一种药,还说,如果我不听她的,我就会毒发身亡,我当时很怕,怕的要死,只好答应了她,结果,她居然是要我帮她作伪证,她要杀了沈公子。”说到此处,她不禁哭出了声,双手掩面,一时之间竟停不下来了。

    隐隐约约的,沈千元听见她捂着脸,边哭还边支支吾吾的道:“沈公子待我想来是极好的,可我又不想死,也算是间接地害了他。”云云。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为何要杀沈南风。”陈穆问道。

    傅莺莺只是摇头,却再也不说话了。

    “来人!”陈穆朝屋外喊道,“提审案犯陶知意,关泽阳。”

    【伍】

    沈千元坐在上首,所以将堂下跪着的三个人的神态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傅莺莺在那红着个眼圈,抽搭个不停,陶知意咬着下唇,手里也不闲着,揪着本就破旧的袖边,来回磨蹭,关泽阳还是一脸平静,跪都跪的端端正正,腰杆挺得笔直。

    沈千元还是头一次看见陈穆一身官服,正襟危坐的正派模样,她看着看着,居然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顺眼。

    “犯妇沈陶氏,人证傅莺莺说你蓄意谋害亲夫,还意图加害于她,可有此事?”

    陶知意闻言一愣,紧接着立刻道:“大人,绝对没有,你不要听信她的一派胡言!我从未杀过人啊,大人!”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竟一把扯住傅莺莺的头发,将她按到了地上,那傅莺莺看着柔柔弱弱,一吹就倒的,这会儿却没那么逆来顺受了,她顺势一头顶在了陶知意的肚子上,直顶得她差点翻过去,本来就恼火不已的陶知意这会儿被她撞得生疼,愈发气愤,嘴里居然开始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什么贱人,娼妇,小蹄子都是好的,各种更难听的更是层出不穷。

    沈千元在上首听得眉头都拧成了‘川’字,她虽然和陶知意见面的次数不过寥寥数词,但是在她的印象中,陶知意虽不是个多满腹经纶,知书达理的女子,也是个很通透自如的姑娘,有那么一刻,她甚至都怀疑,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陶知意。

    陈穆猛敲了两下惊堂木,为的是能镇住底下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让他们自行分开,毕竟男女有别,让官差上手拉架,影响不好。

    可是正打得如火如荼的两个人哪顾得上周围,多亏了关泽阳挤到二人中间,将陶知意拉到一边,牢牢控制住了她,才止住了这出闹剧。

    “夫人,你就承认了吧。”关泽阳似是无奈,又似逼不得已的道:“真正动手杀少爷的毕竟是我,你若是好好认罪的话,大人对你还是会从轻处理的。”

    “你放屁!老娘根本就没杀人,我认的是哪门子的罪!”

    要不是关泽阳死死压住了她的手,沈千元毫不怀疑她现在就能给关泽阳一巴掌。

    “大人,傅姑娘说的没错。我家夫人对于少爷每日里留连青楼酒肆,招蜂引蝶的行为早就积怨已久了,所以,她威逼傅姑娘听她差遣,至于我。”关泽阳停了一下,才缓缓道:“是因为对夫人思慕已久,心甘情愿帮助夫人的。”语毕,他自嘲的笑了笑。

    沈千元注意到,在他最后剖白心迹的那段话中,一直缩在一边,默不吭声的傅莺莺把头埋得更深了,而被他制在怀中的陶知意则对着他,破口大骂道:“她都把咱俩一起卖了,你现在还替她开脱,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吧!大人!我不是...”

    “陶知意。”

    沈千元忽的站了起来,只不过,她并不是对着关泽阳怀里的那位喊的,而是冲着角落里的‘傅莺莺’,从假陶知意第一次见她的沉默,无视,她就该起疑心了,她当初只是以为她是心灰意懒,不想和她过多寒暄,根本没想到会是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她根本不认识她,假陶知意和她第一次见面时,身上那股呛人的脂粉味,包括她方才一系列蛮横泼辣,有如市井泼妇一般的粗鲁言行,处处都昭示着她才是真正的傅莺莺,也只有这种行为才更符合她溢香园姑娘的身份。

    ‘傅莺莺’抬起头,一脸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迷茫,“你还准备装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换上了傅莺莺的容貌,就没人认得出来你了么?”

    一旁的陈穆最先反应了过来,“她们俩换了脸?”

    ‘傅莺莺’眼看是瞒不下去了,这才一改迷茫柔弱的小白兔样,微微叹了口气道:“千元,你就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现的放过我么。”她深吸一口气,道:“对,我才是真正的陶知意,也是我指使的关管家杀了沈南风。”

    【陆】

    “就这样?”沈千元发现她似乎并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道。

    “不然怎样?”陶知意笑着反问道。

    “那你为何要与傅莺莺换脸?再者,既然想杀我哥的人是你,你又为何不亲自下手,偏要多此一举的指使他人?”

    陶知意闻言,似笑她傻,又似笑其他什么的道:“我叫关管家下手是因为,即使事情败露,人毕竟不是我杀的,我也罪不至死,而我和傅莺莺换脸,自然是为了彻底摆脱嫌疑,远走高飞,这也是她同意过的,不是么?”说到最后,她转头望向傅莺莺。

    傅莺莺怒道:“你可没说是让我替你去死!你只说让我将同心结给那小丫头,好把麻烦都撇到那个姓关的身上,便让人将我救出来!送我远远的离开!”

    陶知意嗤笑,“你当天牢是什么地方?我说的话你也信?”

    傅莺莺本来就气得浑身哆嗦,陶知意这句话更是有火上浇油的效果,无奈她手被限制住了,只好拼命蹬腿,想着踹上她一脚也是好的,只可惜距离太远,腿又太短。

    陈穆以手掩面猛咳两声,才收住了笑,他缓了缓,才“啪”的拍了下惊堂木,一脸严肃道:“傅莺莺,注意你的行为。”

    沈千元虽然注意力主要在堂下的三人身上,可也没放过陈穆方才那一连串的小动作,不过,沈千元心想,看在她方才也被傅莺莺逗笑了的份上,就不戳穿他了。

    “那你杀我哥的原因呢?只是因为他朝三暮四,和那些青楼女子纠缠不休?”

    沈千元觉得这不应该是唯一原因,最起码不应该是主要原因,她认为,陶知意应该会有一个更让人信服的,更为世俗所认可的理由,而不仅仅是因为丈夫的不忠心才导致了这一场血案的发生。

    “是,就因为他朝三暮四,三心二意。他答应过我,他身边只会有我一个女人,他也答应过我,他不会再和那些姑娘见面,会断了和她们的联系。”陶知意无意识的摇了摇头,脸上连一丝笑意都没有的道:“只可惜,他一样也没做到。”她怔愣愣的盯了地面一会儿,又道:“他说,若是有一天,他有负于我,纵使我要拿刀捅死他,他也任我摆布,无怨无悔。”说到此处,陶知意忽的笑出了声,道:“那我便成全了他。”

    她说完了许久,整个堂内都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接话,沈千元虽然也觉得沈南风拈花惹草的行为实在可恨,但她更觉得此刻的陶知意已经有点神经质,不太正常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割下他的舌头?”

    陶知意神色平淡道:“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轻易承诺,免得白白给了人希望,又叫人失望,委实可恨。”

    沈千元一时竟想不出反驳她的话来,她不想用什么所谓的世俗标准,伦理道德去说教她,也不想用什么‘其他人都能好好的,都没事,怎么就你不行’来质问她,她知道,再多的话在陶知意面前都是徒劳无用的,她有自己坚守的东西。

    陈穆看她们都没有再说话的意思,遂道:“罪妇沈陶氏联合其管家关泽阳,谋害亲夫,罪已成立,现压入天牢,择日问斩。至于傅莺莺,知情不报,混淆视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

    两名官差闻声上前,“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是!”

    【尾声】

    “沈府少夫人私会管家被沈家少爷当场抓获,奸夫淫妇唯恐事情败露,竟将沈家少爷当场杀害,却说那日,正是个月黑风高,万籁俱寂的夜晚,二人只顾着处理尸体,却万万没想到,黑暗之中,一双眼睛正透过窗户,直勾勾的盯着二人。”

    正说到高潮处,说书先生故意停了下来,慢慢喝了口茶,直惹得底下心都被掉到了嗓子眼儿的听众一个劲儿的催促,终于等得他喝好了茶,放下了杯子,一开口,却听他道:“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切!”

    没得故事可听,听众们耽搁了一阵,也就三三两两的散了。

    沈千元嗑着瓜子,同她身边的陈穆道:“他两若是也听见了这个故事,恐怕会气得活过来。”说罢,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她笑了一会儿,忽的想起来今日是陶知意和关泽阳的头七,笑便凝固在了脸上。

    陈穆听她笑着笑着没了声,还挺纳闷,待瞧见她的神色后,心下了然,他拍了拍沈千元,道:“要不要去给他们上柱香?”

    沈千元摇了摇头,“要是被人发现了,你还想不想活了?”她沉了许久,又道:“我看得出来,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我哥是真的喜欢她,我还以为我哥终于收心了,转性了,没想到啊,这才短短几个月,就变了心。”她顿了一下,不知想起什么来,突的眉头一拧,扭过头来,盯着陈穆道:“诶,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没得到的时候,花言巧语,海誓山盟,信手拈来,得到了之后,就开始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陈穆慌忙摆手,“没没没!”他说完之后,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加了一句,“别的男人我不知道,最起码我不是这样。”

    沈千元闻言,冷哼一声,道:“你当然不是,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和那个豆腐西施聊得那叫一个火热!”

    “我那不是为了了解案情么。我敢保证,我和她一根头发丝的关系都没有。”陈穆信誓旦旦道。

    沈千元可不领情,她活像一只千年老醋罐的酸道:“你想和她有什么关系呀?”

    直到这会儿,陈穆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百口莫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苦着脸想,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媳妇,总是要哄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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