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一个雨天,我像三年前一样拖着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红色旅行箱上了匆匆而来的火车。
母亲在疾驰的列车身后渐趋变成了一个小点。隔着厚重的玻璃窗我拼命挥手,顿时无比懊恼,自己怎么在上车前没有再多对母亲的唠叨留心几句,没有再给她多一次的拥抱。雾蒙蒙的眼眶里到处都是母亲翘首楚盼的样子,离别总是伤感的。
回身后周围人潮拥挤,置身在无比喧嚣的环境里我竟兀自多出一分莫名的冷清来,抬头迎着蓬头垢面赶去新疆赚钱养家的民工一脸倦容,邻座的小孩子一脸淘气的揪着她母亲的头发。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的热闹,却也理所当然的孤寂。
置身于人海的孤立无援只有自己内心那颗跳动的活火山最明了不过。
晌午时分我打开手机,微信弹出一条消息。父亲隔着很远的距离写没有来送我他心里很不好过,希望我能理解他。车厢里潸然泪下的我终于长出一口气。
其实,临出发的前两天我和父亲因为些家庭琐事拌了嘴,冷战了两天,我离开家时他正好去工作。趁着中午的空档他即刻给我发来了消息,问我有没有吃饭,车里座位挤不挤,一点也没有之前生气的痕迹可寻。
我想起多年前的一天,自己因朋友盛情难却便去她家小住了一晚,那个晚上帮我捎话给父母的同学并未信守承诺,父亲在下着大雨的夜里一家家的去敲邻居同学家的门,从晚上七点一直找到了九点多。
后来听母亲说他在所有同学家询问无果后翻过山头到了我所住的好朋友家,在终于知道我安然无恙已熟睡后竟然一声不吭的又翻过山头回了家。
心急火燎的父亲没有因为我做错了事而将我从睡梦里直接揪起来兴师问罪,他风驰电掣而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去,他昭然若揭的怒火终究在心里未曾喷薄而出。这一直都是我许多年后都学不来的宽容大度。
隔天回家的我也没有接受什么滔滔不绝的炮火猛轰,只是在父亲一本正经的深色里惴惴不安着。
母亲将最后一道菜上齐后给我使眼色,我心领神会的去"巴结"父亲。他在我的软磨硬泡里总算是对我开口说了一句话。
于是在一场心平气和的促膝长谈里我真切的学会了"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的道理。
我从小是没吃过什么苦的,虽然出身在农村,可父母给我优待的生活是一度纵容到都不曾进过几次厨房,更别说什么田间劳动了。
幸运的是如此娇纵的我并没有变得好吃懒做,我明白父母每份呵护备至的关爱后自己应该回报的更多情分。
这是父母给我的小时侯足够深情以及难能可贵的精神滋养。
难的是人总归是一个悲哀的物种,源源不断的物质优待后竟然有一天也会忘记饮水思源的道理。
近来我总是因为父亲沉溺于他的闲情逸致而频频抱怨他不思进取,挖苦他坐吃山空的行为。
我一开始以为我是没有错的,但真的只是一开始。
起初我以为长大了的想法总归多多少少是成熟的,理性的认为活在当下不得不屈服的光景里,只有手里有足够多的筹码才是真实可靠的东西,可能浪漫霓虹就是为了教会我们这个看起来像定律一样的事实。
随后我在飞速前进的火车上忽然想到了很多,高二那年因为想学声乐,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挥霍掉了父亲的好几万块钱,最后却是连二级证都没有去考,大二那年学了半个学期的二胡又浅尝辄止,经济最紧张的时候父亲二话没说就将钱划到了我的卡里。他微薄的收入从未阻碍我任何一次想要去尝试的新鲜事物。
这些尚不成熟一时兴起的兴趣爱好,这么多年里不管是我姿态决绝也好,投石问路也罢,父亲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这些我曾大大小小的梦想,都有那个像柏树一样高大的父亲从头到尾的支持我。
反观我,却因为父亲沉溺于他自己的兴趣爱好那一时半刻而恨不得搬出所有的现实真理来束缚他,真是自惭形秽。
倘若没有父亲这多年无怨无悔的支持,我又何德何能变成如今这般洒脱乐观的自己。
所以啊!我承认自己真的错了。钱能买到很多东西,真的,那些你望尘莫及爱不释手的身外之物,几乎都可以了。
可惜,它买不回一个从前,一段父女情深的年少故事,也买不了以后,父亲曾经松柏一样挺拔的伟岸身姿。
我在漫漫长途里写下长篇大论却并没有交到父亲手里,所有的默默忏悔皆是自己的内心戏。
真的到了父亲手里时简单到只有"我懂你"三个字,但我知道那一刻手机对面的父亲是无比欣慰的,就像那年回家后没有接受惩罚的我一般暗自窃喜。
从前就像一个影子,在背离你的方向越来越远,可只要你一回头却永远都能清晰的看到,不会日渐消薄反而越来越深刻。
这大概也就是朱自清的《背影》何故那么感人的缘故吧!
龙应台说,所谓父母与子女也就是不断送别的关系。那么,就让所有的送别在开始之前多一些隽永长存的纪念。
每个亲爱的你,我真心希望你们也能在自己的价值观,人生观越来越清晰之际回头多想想从前那么天真烂漫,受恩于父母的自己,也许这样你就能真的做到所谓"不忘初心"。
文/马金凤
配图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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