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曼曼体
01
早上六点，被震动的电话声吵醒。
迷迷糊糊地接起来，话筒里传来若楠的声音：寒烟，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早把你吵醒，但我真的想和你聊聊。
若楠，我高中时代起无话不谈的闺蜜，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人长得漂亮，成绩好，性格温柔体贴。
重点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一家国企，努力上进，一路晋升至中层，年收入二十几万。去年结婚，老公是某外企的青年才俊，苦追她好几年才抱得美人归。新婚燕尔，生活甜得能挤出蜜来。前几个月儿子降生，新生命的降临使得小日子热闹非凡，充满了朝气。爱情事业双丰收，360度无死角的人生赢家。
以我对她的了解，若楠一般情况是不愿给别人带来困扰的。这么一大早打电话把我吵醒，必定是一夜没睡，忍到现在才打给我，她想聊的不会是小事。
我脑袋开始复苏，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对她说：没关系的 ，我刚好要起床了。你想跟我聊什么？
话筒里若楠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寒烟，我可能要离婚了。
我被她这句话吓了一大跳，竭力使自己用平淡地口吻问她：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02
若楠和老公皆不是上海人，但两人凭能力在魔都买了车买了房，也算站稳了脚跟。公公婆婆住在老家，离得远，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新婚的日子你侬我侬，和和美美。
没多久，若楠怀孕了，公公婆婆那叫一个开心。婆婆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问候，告诉若楠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因身体负重、孕吐等各种不适，孕妇的神经格外脆弱敏感，婆婆发自内心的关怀把若楠感动得心里暖暖的。暗暗庆幸：婆婆拿她当个宝，自己运气真好。以后，要好好待她。
还有几个月要生的时候，婆婆打电话来，说在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医院床位又紧张，他们不放心。不如回老家来，他们安排最好的医生，最好的产房，可以把若楠照顾好一点。
回老家生宝宝，将近两千公里的路程。折腾那么远，且不说路上可能出现的意外，万一到了婆婆家产生摩擦，她想回来都难。若楠虽然感动老人家替她着想，心里还是很犹豫的。
这时，老公的话给了她信心：不要怕，有我陪着你呢。我们结婚后你就去过我家一次，趁这机会还可以跟爸妈增进一下感情。
就这样，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在老公的陪同下，若楠坐上了北上的列车。所幸，一路上没出什么意外，他们平平安安地到了家。
在家呆了两天后，若楠的老公要回上海上班。在车站送别老公的时候，若楠眼泪汪汪，一万个不舍得。老公抱抱她说：乖啊，在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二十天就回来了。
老公走后，若楠的公公婆婆都要上班，白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早上睡到自然醒，吃婆婆给她热在锅里的早餐。他们上班的地方离婆婆家很近，中餐他们回来做饭给若楠吃。晚上吃完晚饭后，婆婆牵着她去小县城到处逛逛，相处得也甚是融洽。
大约一个礼拜之后的一天，因把手机放在客厅，若楠在卧室睡觉，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听到了开门声，婆婆回来了，她正觉得奇怪：还不到下班时间，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婆婆看到她在睡觉，松了好大一口气：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还以为你晕倒了，吓死我了……
若楠不好意思地笑：我睡得太沉了，手机放在客厅没听到，哪有那么娇贵啦。
婆婆显得很认真：你大着肚子，还是万事小心得好，你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不然让你妈妈过来陪陪你吧。
这样的提议若楠觉得太贴心了，她一个人在家，确实是有点无聊，刚好她正想妈妈呢，就欣然同意了。
若楠是农村出来的姑娘，妈妈一个人在老家。听到女儿让她来，虽觉得有点不妥，不过也没想太多，坐了两天火车加汽车，跨了两个省份，风尘仆仆地过来了。
若楠的妈妈进门开始，婆婆就没有给过好脸色。也许是她在家里，丈夫和儿子都让着她，习惯了高高在上；也许是因为她看不上农村里来的亲家；也许是因为一开始对若楠好，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对于判若两人的婆婆，若楠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楠的妈妈拿出自己辛辛苦苦缝制出来的的小衣服，婆婆冷嘲热讽：你是觉得我们家买不起衣服吗？
若楠的妈妈给若楠做她爱吃的焖面，婆婆尝了一口，一脸鄙视：这么油腻的东西，不要拿给我孙子吃。
若楠的妈妈好意去菜市场买块肉回来，婆婆直接把钱塞到她手上：我们家养得起媳妇，不劳您大驾。
若楠的妈妈用完厨房洗干净之后，婆婆拿消毒液把厨房全部喷一遍，仿若别人走过的地方都全是细菌。
……
若楠从没见过如此刻薄、不顾别人感受的人。她原本是习惯替别人着想的女子，虽在孕期，仍是温顺的性子。打小没有跟人顶过嘴、吵过架，看着婆婆如此欺负自己妈妈，想说几句，又怕话太重伤了婆婆的心。
而她妈妈也一再劝她：没关系的，你婆婆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也住不了几天，忍忍就过去了，别跟她冲突，不然一家人以后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这样又过了一个礼拜，若楠的老公从上海回来了。若楠想，这下应该会好一些，可以让老公去讲，毕竟是亲母子，什么话都能说的。
把事情跟老公说了之后，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妈就这样一人，她脾气坏了点但心眼不坏。你看她对你不是挺好的嘛，她身体不好，我们都让着她点。
“你妈是妈，我妈就不是吗？”蹦到嘴边的话，不知怎的，若楠竟没说出口来。第一次，她觉得这个男人有点陌生。她想：算了吧，没有几天了，再忍忍，都会过去的。
可事情并没有过去，而是糟得一发不可收拾。
在他老公回来第二天，因为若楠的妈妈随口说的一句话，婆婆在房间里骂了大半个晚上，还不解气。从房间冲出来直接走到若楠妈妈面前，怒不可遏。
正在喝牛奶的若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她妈妈对婆婆说：亲家母，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一说。你觉得我哪里说的不对，我跟你道歉。
而她婆婆，用手指着自己的妈妈：你不要跟我道歉，你这个恶毒的人，现在就给我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不要住在我家里。
世界仿佛静止了。若楠看着这一幕，家里的两个男人，没有一个阻止这场闹剧，她的母亲站在角落里，眼角有泪。
“她是我妈啊，她辛辛苦苦把我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们这样羞辱的吗？"若楠的胸腔里有一团怒火，灼伤了她的喉咙，她想喊，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多善良的母女俩啊，即便别人拿针尖一样的语言刺向她的胸口，她们都不愿用力把针尖震出去，生怕另外一头刺伤别人。
她只是陪妈妈收拾行李，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拎着一起出了门。出门的时候，她的公公，尴尬地说了一句：你妈妈就是这样的性子，脾气暴躁，你们别介意啊。
若楠心里冷笑：要是有一天你们被别人赶出家门，希望你们也别介意。
她的老公，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大半夜，还下着雨，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一个三十岁的成年男子，拎着行李，到处找宾馆住。这场景，想想都觉得滑稽。
若楠想跟她妈妈一起回老家去，可还有五天的时间，小家伙就要出生。两天的火车加汽车，这太冒险。她妈妈断断不肯，要一个人回去。
在宾馆里，若楠抱着妈妈，眼泪流个不停，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她心里内疚得恨不得马上死去，妈妈这么大年纪，让她跟着自己受这样的耻辱，她有罪啊。
妈妈一遍一遍擦干她的眼泪，说：别哭了，你哭宝宝也会难过的。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忍，没事。
她的老公，坐在床边，只是道歉，别无他言。
那个晚上，若楠仿佛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完了，她的人生从来没有那么黑暗过，从来没有这么耻辱过。
他们在宾馆等了一天一夜，若楠还是心存幻想，也许公公婆婆多少会顾及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来弥补关系的吧。
然而并没有。期间她婆婆照常打电话给她老公让他回家吃饭，她老公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乖乖地回家吃饭。没有人问到过她，没有人关心她的身体是否能承受这样的悲伤。
若楠突然想明白了：原来这一家人，真是铁石心肠啊。即便她因为这样的悲伤难产而死，估计他们都会觉得是因为她自己脆弱吧。
第三天，为了防止再跟她婆婆起正面冲突，若楠的妈妈回去了。还差两天就能看到外孙出生，能握着女儿的手给她打气，可她生生被逼着离开了这里。
同样是母亲，一个为了女儿家庭和睦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一个为了自己的情绪不管不顾毫无温情可言。
若楠跟着老公回了婆婆家，她被困在了这里，没有人能带她出去。
她不能让孩子出生在宾馆里，她是一个母亲，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她做不出。
拿掉虚伪撕破脸皮后，还能有什么温情。
后来，她在那个家里几乎不怎么说话。她只想，生了孩子、尽快恢复身体，就能离开这里。
后来，在她生孩子万般痛楚的时候，她默默咬紧牙关，在心里数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走，默默流泪的时候，不声不语。
后来，动完手术的第三天就被婆婆教育“我们当年生完孩子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现在的年轻人还是太娇气”时，不声不语。
后来，在无数个夜晚独自喂奶的寂静黑暗里，她承受着麻醉后腰椎的极度疼痛时，不声不语。
后来，她无数次地推开窗户想跳下去，又被身后无意中流露出笑容的那个小小人娃拽回时，不声不语。
她对老公没有了任何诉求，她觉得他不可信赖，不可依靠。她觉得他的爱如此浅薄，不值一提。
所以刚出月子，她就回了上海，打算离婚。
03
新晋儿媳和婆婆的矛盾从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外人很难对其进行公正的评判。
但我听完若楠的讲述，第一次相信，婆婆这个物种，有时候真的可以这么坏。如同《农夫和蛇》这个众人皆知的故事，不管农夫如何热忱如何善良如何 不计回报，蛇终归是蛇，它只想自己痛快，无暇顾及农夫的死活。
也许这跟“婆婆”这个称谓无关，只是人性之恶。
不要说什么脾气不好、情商低、性子直、刀子嘴豆腐心这样的借口，当一个人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出口伤人，恶语相向时，就是人品有问题、就是自私自利。
更何况，面对的还是马上临盆，出任何状况都有生命之忧的儿媳。
但凡有一点恻隐之心，都不至于由着性子把关系闹僵到这一步，不顾后果地在人心口扎刀子。
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把一个孕妇逼到如此境地里，这绝对不是一个善良的婆婆。
允许如此不明事理、性质恶劣的事情发生，若楠的老公和公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04
且不说她的公公如何，他没有原则地站在自己老婆这边，也是无可厚非。
但若楠老公，看着自己的媳妇被人欺负到这个份上，而没有任何作为，换做任何一个女子，怕是都接受不了的。
若不是她爱你，怎么可能为了你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试图去融入一个陌生的家庭环境。
若不是她爱你，怎么可能为了你，忍受负重十个月、孕吐七个月这么艰难的孕期。
若不是她爱你，怎么可能在别人这么伤害她母亲的时候依然顾忌你的脸面，没有回你母亲一句不敬之语。
看着你的亲妈这么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你的担当在哪里？你的一句话一声制止，就会给她带来冰天雪地里最温暖的光。
可你，什么都没做。你信誓旦旦说爱她，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
你可知，你嚣张的母亲有你爸爸撑腰，而她孤立无援，只有你。
你的不作为就是见死不救，就是助纣为虐，就是杀人帮凶，就是把伤口划拉开，硬生生地撒盐。
相比于婆婆恶意伤害带来的愤怒，身为老公的不作为，才是使她的心冷到冰点的真正原因。
她本是独立能干的女性，有自我保护的能力，非温室里的花朵需要你处处维护。一辈子能有几个生孩子这样性命攸关需要你的时刻？
恰恰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抽身而退。在那一刻，她对你的信任和爱情，同时崩塌，灰飞烟灭。
以后的漫漫长路，再无信心和你携手到老。
05
离婚这样重大的决定，我从不敢乱给人建议。哪怕对别人产生一丁点的影响，都会让我心里不安。
可这一次，我没有迟疑，跟若楠说：我支持你。离了谁，你都能有能力把自己和宝宝照顾得很好，你是这样好的女孩。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
同样，我想对遭遇恶婆婆的女孩说：亲爱的不要悲伤，所有恶婆婆的背后，都有一个不作为的儿子。感谢她，让你看清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老公，是假的。
而我更希望，需要考验另一半爱深爱浅的时刻，我们都不要经历。毕竟，爱情太难经得起考验。
愿我们能被这个世界（尤其是有婆婆的世界），温柔以待。
网友评论
这件事没别人就是她老公的错，一个女孩子嫁给你，离开了有疼爱自己的父母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跟你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你不应该比她的父母对她还好吗？一个女孩怀胎十月为你生小孩，你不应该更爱她感激她吗？居然在你妈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那一个女孩凭什么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交给你，我觉得一个女孩嫁人的条件，一定是可以生活的更幸福，有更多的人爱她，而不是整天让她忍气吞声，那嫁人的意义何在呢？
再说说他的婆婆确实有错，但他的儿子错更大，自古婆媳关系就是一大难题，但一个好的儿子好的丈夫，一定是会哄的，哄自己的妈妈，同时也告诉她，那个女人是您儿子的老婆，和您一样爱我的人，同时也是和我一起孝敬您的人，你得对她好一点，我相信每个妈妈都不愿意当个恶人。老婆更得哄，做为男人，那就是宁可自己受委屈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女人，她嫁给你，你就是她唯一的依靠，请给她幸福吧。
看到这样的故事也确实有些气愤，真搞不懂这样不懂得保护女人的人是怎么找到老婆的，还好意思老妈一叫就回家吃饭，你咋不想想你老婆吃没？你孩子吃没？离了吧，他不懂爱，找个真正爱她的人。
老公也是受害者，从小在强势母亲的淫威下，早己没了男人的主见和担当了，他连抓住自己的幸福勇气可能也没了，哪还有余力顾妻儿。
加上我男票在部队，一个人更不想单独跟公婆住一起了……
我是尽量不一个人在婆家常住的。不过这也即将面临怀孕生孩子老公不在身边的情况，也只能一个人在婆家坐月子（我家在农村，还是不像在城里方便一点，不过距离30km不到，我妈看我会很方便）。经过差不多5年的接触，我也相信我公公婆婆是善良的人。
他们夫妻俩也是思考问题太简单，缺乏生活经验啊。
很多人喜欢把自己的有意用无心来代替。无心更能说明自己愚蠢。有意也仍代表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