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一枯

作者: 阿颜C | 来源:发表于2018-08-08 12:39 被阅读89次

                      

千寻一枯

      1

漆黑的房间里零散着几道光,那些像雨点似的射影慢慢汇聚起来,大概有七八百个,它们快要融成一个整体,像人形。

吹师摸了摸自己的灯笼,心想这范围是不是太大了点?于是他把身子靠近一些,让光和他尽量蜷在一个极小的圈圈里。

看得出来,他非常小心,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到极致。

他只在那些钻石满缀的城堡里才有幸见过这样好看的光,一段段的,墨蓝色的或是琉璃温暖色调的。只是想不到自己的灯笼也这么给力,看着这些缤纷的光影,心想这也太他妈奢侈了。

不过他又痴痴的笑起来,像一个蠢蠢的小孩儿,幽绿色的瞳眸里满是幸福。此时地板上的人形光影已经凝实起来,是一个女孩儿的模样。

她很好看,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头顶扎着一个高高的百合髻,笑起来好似一束舒展的花,两侧脸颊各自点缀一个小酒窝,好像要把灯笼放出的光全部囊括。

这光影是他收在灯笼里的灵魂,女孩儿则是灵魂的前世寄宿主,吹师收集了好几千年,现在只差最后一块了。

“嘿!傻大个儿!”

遥远黑暗里有人一道惊喝,仿佛万古之前盘古开天地,吹师被吓了个激灵,连忙转过头去看。

“又是你......”吹师无奈的说,“不是说不许你私自闯入我的房间了吗?你这叫私闯民宅,信不信我到阎王哪儿告你!!”

那人,不,确切的说是鬼,它从吹师房屋角落里钻出,映着微弱的光,但还是黑漆漆的,没有丝毫反射。只能看到有个比周遭环境还要黑的阴影卖力撑着墙,想要把卡在墙里的另一只脚抽出来。

“少废话,我要不来通知你哪儿死了人,就凭你个地洞里看大门的,灯笼里那一片灵魂能凑起来吗?”他终于把脚抽了出来,顺势翻了个跟头,险些摔倒,“是不是还差最后一块儿?”

“嗯,就差最后一块了。”吹师有点犹豫,张望着四周,眼中无神,由于她太黑的缘故,吹师竟一时间找不到她的位置,“那个......无常小姐,或许你可以听一次我的建议,打上洗面奶好好洗洗脸,不然我......”

无常狠狠一个侧踢,吹师的屁股瞬间就开了花,“要你管,我乐意,赶紧去收你的灵魂,这下我们就两清了。”

吹师表情微微一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深谷传来的灵铃打断。

“午时了,我先去喂个饭。走的时候记得走大门,别再穿墙了。”吹师背过身,把灯笼变小藏在自己的袖子里,这下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可不想每次都提着你的靴子去找你,让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还以为我是个变态。”

“你本来就是变态。”无常轻轻坐在房间中央散乱的椅子上,撑开四肢大摇大摆的晃荡,摇秋千似的,丝毫不担心吹师会生气,“出事地点已经给你烙在灯笼上了,你自己看吧。”

门口间流过几缕仓皇的风,关门声戛然而止,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无常自己一个人。周遭静悄悄的,除了几次固定的钟声以外,这就是个无声地狱,在里面的人只能默默地被黑暗吞噬。

无常突然有点寂寞,除了吹师这个傻大个以外她居然找不到其他人说话,以前,以前那白小孩儿还在的时候......

其实地府也还好啦,起码有吹师这个傻大个陪自己说话,无常换了个积极的角度去想,虽然有时会有些无奈和郁闷吧。

她总是下意识去回想几千年前发生的事情,时至今日仍记忆犹新,仿佛那时发生的一切就在昨日。

那个时候的吹师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浑身缠着铁链,手里握着魔镰,从头到脚都在散发莹莹绿光,张牙舞爪的样子好像在说“看什么看,信不信我砍你喔”。

那时候他的灯笼里装着无数灵魂,掌管轮回,监察囚犯,是地府一霸,连阎王也得敬他几分。

可当那只猴子出现的时候,他的一切都改变了。

但对于无常来说,其实变化也不大,只不过以前的傻子被替换掉了而已,自己还要像保姆一般照顾傻子,可能这辈子她就只跟傻子有缘吧......

无常这么想着,无奈的笑了笑。但她从来没有注意到,她的靴子上早就被阎王的小鬼附了身。

  2

现在地府的空间其实非常有限,自从几千年前被猴子砸了一次之后,阎王就放弃了横向发展的打算,于是就往深处挖,一直挖到温度能烫死挖坑的小鬼才肯罢休。

顺便一提,地狱根本没有十八层,因为在修到第十七层的时候,从地底喷出了岩浆,熔死了不少鬼,所以被放进十七层的罪鬼无一存活,从来没鬼到过十八层,于是口耳相传之间,地府的十七层就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十八层。

吹师以前是典狱长,虽然现在也是,但等级和规格都不在一个数量级。以前他掌管的是地府所有监狱,但现在只管一层。从第一层一路走来,各个楼层全都鬼哭狼嚎的,唯有十六层的鬼安静不已。

吹师很是欣慰,虽然知道他们沉默的原因是希望取得一定的减刑,好从十六层往上晋升,他们都在努力表现,谁都不想被扔到十七层受罪,那鬼地方太热了,住在那里的鬼基本等于破罐子破摔撒手人寰了。

他提着小篮筐一路走过去,不停的用袖口擦拭脸颊上的汗珠,一个鬼接过馒头之后对着吹师说:“大人,我在这里呆了四十六年了,一直有好好表现,什么时候能往上升一层。”

吹师没说话,掏出馒头又给了下一位,这位刚接到馒头就开骂:“你他妈才几年,老子在这蹲了一百四十六年了,不也没升么,你急个球。”

那边传出一阵锁链撞击铁门的咚咚声,“你他妈嚣张什么,你那一百多年里有我表现这么好么?!”

“年轻。”那鬼将最后一口馒头送入腹中,模糊的身形立刻比原来凝实了不少。

吹师无奈耸耸肩,这样的几乎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但他们还是乐此不疲。他曾经问过无常这个问题,在灯笼的照耀下,无常的脸蛋儿终于浮现在他面前,“你这个傻子,他们是在变相的提醒你不要忘记给他们减刑啊!”

吹师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以后再没跟他们费口舌解释过减刑这事儿不归自己管的事情。

十六层走廊最深处是禁忌之地,相传是天帝亲自授权开辟的独立监狱小间,里面关着一位罪大恶极的囚犯,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丢到十七层,那就无人知晓了。

吹师像往常一样走进来,把筐里所有的馒头都放到门前,他以为这囚犯会像往常一样沉默不语,但当他突然发出声音之后可把他吓了一跳。

  3

“送饭的,”这声音遒劲有力,音调略高,完全不像是在这个地方呆了几千年应该有的样子,“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给我这么多馒头,喂猪吗?”

由于这层犯人比较少,其实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远不及十七层和其他楼层,所以一筐馒头发到尽头,吹师又不好意思剩下来拿回去,毕竟有肉体的也不能吃,所以就只好都塞给这位vip房间里的了。

“没有,”吹师挠挠头,“但你每次不都吃光了吗?”

“放屁!”这声大喊有点炸毛,“老子一个没留全送出去了!”

按理说,每一个失去了肉体但还有意识的灵魂都需要补充魂力,不然就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那样就彻底无法轮回了,这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啊?”吹师有点惊讶,“那你,那你不会死吗?”

空气中弥漫一股寒意,一双赤金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缓缓睁开,整个地府的灵魂在此时似乎都受到了某种压抑。

“死?”他边走边说,直至来到铁栏近处,面对着吹师的眼睛,“我长这么大,还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死。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杀死我,玉帝不行,当然佛祖也不够格,能杀死我只有我自己。只要我不想死,没人可以让我死。”

十六层四处刮满了阴冷的风,吹师觉得浑身发怵,那些铁栏被风击打的声音,那些来自地底岩浆的汹涌,一同将他拉进他的时代——整个天地都被他搅得鸡犬不宁。

东海傲来国悬崖的石壁上,齐天大圣四字闪闪着金光,没有任何黑暗可以阻挡。

“你是......你是”吹师瞳孔放大,在确认了他身份的一瞬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转瞬即逝,“那只猴子?!”

“滚!”

猴子趴在铁栏上,上面的符咒散发着幽幽红光,一只长毛的手被烫的焦黑,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呲着嘴,恨不能把这个混蛋吃掉。

吹师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喊出那两个字,只是在某一瞬间,他回忆起了一些残缺的记忆,同样是在地府,那时候还处于横向发展的年代,阎罗殿里......

猴子看着被吓的一溜烟跑没影的吹师没了戾气,手里把玩着一盏闪闪放光的琉璃灯笼,那个女孩儿映在vip室的绝壁上,猴子没有嘲笑他的变态收集癖,反而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囚笼能困住一个 真正的男人,如果有,那就是他喜欢的姑娘。

此时猴子脑中的那个背影,也如眼前这个女孩儿一般迷醉。

  4

阎罗殿的位置属于深坑中游,冬暖夏凉。阎王为了及时行乐,也不管那么多了,就着阎罗殿所在的位置横向开挖,创造了世界上冥界的奇迹——地底阁楼。

地底阁楼深处,阎王吃着阳间进贡的水果,津津有味。

座下两排小阎罗张牙舞爪,各持百般兵器,威武不已。

无常跪在中央,被头顶焦黄的光照得发晕。她只有在跟阎王汇报收集亡者灵魂时才会撤掉黑色掩护,露出真身。

黑无常其实也没吹师想象的那么黑啦,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黑发,也不做任何修饰,就任由它披散在肩角,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天宫神仙的气质。

这是每周的地府例行例会,每个地府的工作人员都要来此汇报,只不过阳间到了现代以后,归地府管的东西除了引导死人灵魂以外,就基本没有什么可以汇报的了。因此这更像是一场定期举办的时装秀,自始至终上面只有无常一个人。

“禀府主,”无常说,“阳间各处灵魂引导一切正常,我已按照他们生前的所作所为执行了分级管理,相信一切罪恶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阎王听了之后点点头,默默的将水果吃完,一言不发。

自从上次猴子来拆家之后,他经历了几千年的轻松期,以前他总是提心吊胆的,担心会不会有其他动物成精来骚扰自己,但现在好了,建国之后不准任何动物成精,外加佛祖包了除人类以外的所有动物生死管理,现在阎王吃着贡品,吹着和风,可谓悠哉至极。

但即便如此悠闲,他也仍未忘记几千年前被典狱长支配的压迫感,自己身为堂堂地府的最大权力者,怎么可能让他人凌驾自己头上呢?

但他也一直明白,当初没趁着猴子闹地府的时候杀了他实在是个隐患,虽然他失去了某些记忆,也废除了他的大半法力,但难保他不会重新修炼,他永远记着那双幽绿色的瞳眸。

“那么,”无常说,“属下告退。”

“等一下,”阎王说,“这几千年来我一直很相信你,无常,你认真告诉我这几千年来除了你去引导灵魂以外还有谁去过吗?希望你的答案不要让我失望。”

无常身形明显一滞,几千年间死的人数数不胜数,区区几百个灵魂缺少怎么可能引起阎王的注意?难道是试探?不,他一直很相信我,地府除了自己没人有勾魂的经验,怎么可能会试探,那么......是有证据?她想不出有任何地方能留下一丝丝可以查证的痕迹,所有的尾巴都被她处理掉了,无论以什么手段。

“从来都是我。”无常说,“不知阎王此问何意?”

“抓起来。”

阎王淡淡的说,眼神间透露出一股不屑。

无常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便立刻被左右两边的阎罗封住了法力,动弹不得。

这一刻,无常埋下头,知道自己能为吹师做的事情已经到了尽头,于是无奈的笑了笑。

当命运降临时 ,人们往往来不及反抗,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满怀深情,全力相信。

  5

遥远的高速公路上,几架货车横七竖八倒在一起,一辆黑色小轿车被压在底下,鲜血随复杂的大理石纹慢慢流出。

那里有警车在清理现场,医护人员拉着奄奄一息的人奔向医院,几具灵魂从尸体中逸出,傻愣愣的呆在原地,显然还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吹师赶到的时候,那几具灵魂正扭打在一起,只有一个小女孩儿蹲在那辆小轿车前哭泣。

“你他妈赶着投胎啊,开那么快,全都怪你!”

“放屁,我那是正常超车,你打什么方向盘,你个混蛋,现在好了,大家都死了!”

“要不是你们这点破事,老子安安稳稳现在早就下高速了,害得老子追尾你们,搞的我也成了这幅鬼样子!”

“打!跟他俩废什么话,反正都死了,打他娘的!”

小女孩儿哭的很伤心,她试图去抱被车门死死压着的玩具熊,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抓到,因为失去了肉体的灵魂,也就等同失去了存在于这个世界介质。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个灵魂了,吹师想,果然残缺的灵魂生来都是悲剧,不是出生夭折就是童年出意外,不过组成一个完成的灵魂后就好了。

几千年来他一直目睹悲剧,她残缺的灵魂每次死亡,吹师心脏都会微微揪一下。他一直想凑齐完整的灵魂来让她幸福的生活一世,现在是时候了。

“来,”吹师温柔的说,“我带你回家。”

“你是无常吗?”小女孩说,“可书上说无常是黑白无常,有两个的,怎么就你一个呢?”

“这不重要。”吹师说,“重要的是你已经死了,现在跟我走,来世你会很幸福。”

小女孩儿点点头,慢慢站起来,去牵面前这个鬼的手。吹师其实挺吓人的,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但小女孩儿似乎一点都不怕他。无常说以前的他更吓人,不仅吓人还很残暴,像个只知道砍人的机器。

可吹师完全不记得了。

他的记忆里只剩下了那个姑娘,他清楚的记得那是他毕生中犯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错......

他记得她那高高的百合髻,嵌在脸蛋儿上的小酒窝,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很好看。

吹师把她关进典狱的时候她还问自己,“地狱就是这样子的吗?我突然觉得,地狱比人间还要好”

人间好不好吹师不清楚,一个在地狱呆了一辈子的人怎么会知道人间的事情呢?他只能通过黑白无常的叙述来自己幻想,从他们两个的口中听来,人间要比地狱好多了。

听说人类都会过节日,过年的时候会放烟花,那些飞到天空中绽放的花,是吹师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人们高兴的时候可以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在心上人面前翩翩起舞。可以在湖上泛舟,可以对坐饮酒,可以在扬雪的时候一个人沉寂,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还可以吃到很多美味佳肴,据说补充魂力的馒头一词就是从这里得到启发而发明的。

“这里是地府,不是地狱。”吹师纠正道,“何况我听说人间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明白你们有些人为什么要讨厌它。要我的话宁可扔下这把镰刀,去人间生活。”

“是吗,”她露出两个小酒窝,虽然在微笑,但吹师明明觉得她很悲伤,“如果有可能的话,请你把我的灵魂打碎,我不想再轮回了。”

  6

“我不想再轮回了,”她笑着,眼泪顺着流到了酒窝里,形成一个个小水珠,“我怕疼,不喜欢很多人打我。经过奈何桥的时候啊,我就一直在想,如果轮回一次就能再不受折磨,是不是有点太自欺欺人了点?毕竟我们都忘记了前世的一切,谁知道来世会不会一如既往,如果真的没有一点改变,那像我这样的人不是一直在被别人玩弄吗?”

“你居然没喝孟婆汤,”吹师说,“还有,我是不会打碎任何人的灵魂的,这是冥律规定的。再者,退一步看,如果你连轮回都无法轮回,那谁能证明来世到底是怎样的呢?你只不过是被你前世悲惨的记忆操纵了而已。”

“是吗。”

她低下头。

“回头我去跟孟婆再要一碗,好让你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吹师说,“好好吃馒头,我可不想收拾狱中死魂的烂摊子。”

“你放心吧,”她说,“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吹师不记得他有没有给她孟婆汤,只记得她的灵魂碎了。

他下意识摸自己的灯笼,想要把小女孩儿的灵魂嵌到灯笼里,与其他的碎片完整的融合在一起。

但两只袖口空荡荡的,他反复摸了好几次后才意识到灯笼丢了。此时猴子那张狰狞的脸浮现在他眼前,去十六层时候明明还有的,难不成是那只猴子偷了?

于是吹师放下小女孩儿的手,“抱歉,你在这里等一下,过会儿无常姐姐会来带你回家的。”

小女孩儿轻轻点头,又在原地蹲下身,乖巧得让人心疼。

此时的地府剑拔弩张,就等着吹师回来了,他的整个府邸都被阎罗包围。阎王在远处阁楼上抽烟,神情凝重。

无常最后那个笑容,是吹师已经恢复法力和记忆的意思了吗,还是在那什么灵魂集齐的时候就能恢复。他还没来的及逼问,无常就自废了。

阎王不会想到吹师回地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十六层找vip犯人谈判,他还在等着吹师自投罗网,他要再废他一次,像几千年前那样。

量他自己一人也不敌众阎罗。

想到这儿阎王把烟掐灭,心想这阳间发明的烟真是越来越难抽了。

  7

十六层的温度渐渐升高,似乎是地底火山活动的缘故,把整个监狱塔烧的像个大蒸笼,连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四处飘着岩壁烧灼的味道。

吹师走到尽头,猴子正趴在里面睡觉。

“你是不是拿走了我的灯笼?”吹师以少有的严肃语调质问。

猴子懒洋洋翻了个身,嘻嘻的笑,他用脚把地上的灯笼勾起,一瞬间把四处的石壁照得发亮——那是刻满了各种印记的封印符咒,刻的满满当当,几乎把所有的空隙全部占满。

“我记得你,”猴子说,“我早就该想起你来,几千年前的你可不像现在这样。”

“把灯笼还我。”

“别着急,”猴子用他那双赤金色眼睛瞪着吹师,“你不想知道几千年前的你是什么样子吗,或者说,你不想知道几千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吹师沉默了。

他问过无常,但无常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他,她只是告诉吹师,几千年前的地府的建筑风格还没现在那么猥琐,他倒也没那么变态,那时的他酷的要死,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与其说他冷酷,不如说他是一只......魔鬼。

沉默一段时间后,猴子知道他动摇了,尽管那么多年过去了,但从前的事情仍然能勾起当下人的好奇心,这或许是每个生灵都具有的弱点吧,明明懂得知道太多会妨碍到自己,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却总是一刻不停的苦苦追寻。

猴子也曾经这样做过,还不止一次。第一次他为了一个叫紫霞的女人,第二次则是为了个秃驴,理论上来说,他砸了三次天宫。

现在他要告诉吹师的,就是他第一次砸天宫之前干的事。

“嘻嘻,”猴子嘴角微扬,“这世界是不公平的,在哪都不公平。你好好活着,不是有人闲的没事来欺负你,就是有人看不惯你来欺负你,反正......”

“这有关系吗?”吹师打断,“想聊天等我把事情办完之后再说,现在我赶时间。 ”

“当然有关系,”猴子说,“所以那时候我就是看不惯对灵长类动物的寿命限制,来砸了你的地府,把生死簿上的寿命限制全都勾掉了。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威风凛......”

吹师隔着铁栏一把将猴子抓过来,“我不是来听你夸耀的。”

“果然是么?”猴子轻蔑的笑了,赤金色的瞳孔里转着流光。

“什么意思?”

猴子把灯笼摆到眼前,将那些灵魂碎片都抖搂出来,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形,只是在心脏位置,还缺了一小块。

“你说的急事就是要补全这具灵魂吧?”猴子看着他,眼睛突然失去了高光,像是死了一般,“我老孙一世光明磊落,也不怕告诉你,这灵魂我瞧着属实眼熟,静下心来想了想,似乎几千年前是我把她的灵魂打碎的。”

“你他妈说什么?!”吹师抓着猴子的手攥的更紧了,就连魂力都稍稍松动了些。

“是她死缠烂打,苦苦哀求我,我才下手的。”猴子歪头,并不打算反抗,似乎他也想了某些悲伤的记忆,恰巧在这一刻重叠了。

  

千寻一枯

        8

几千年前的地府,城墙殿堂在冥界浩浩荡荡修了数千里,楼台上的鬼火练成一片,好似天宫放大了的琉璃盏。

黑白无常刚从阳间带回来灵魂,白无常挽着黑无常的手痴痴的笑,像个没头没脑的蠢小孩儿。

吹师吊着脸正巡视着监狱中的犯人,他们的喊叫声像是黄昏枯树下的老鸦,沙哑又难听,吹师恨不得一镰刀全都勾死。但让他觉得意外的是那个蹲在角落里的女孩儿,自从第一天谈过话后就一言不发。

说起来,因为边远地区监狱有囚魂越狱,责任在身,这几天竟把答应她的孟婆汤的事忘在脑后了。

正当他打算先去哪里巡视的时候,地府本来就不亮的天空突然更加阴暗,几朵墨色的卷积云慢慢合拢在一起。

他只能点亮他那装满灵魂的灯笼。

一束耀眼的金光穿破云层,炮弹似的弹射如正中心的阎王殿,旋即响起沉闷的爆炸声,连百里外的钟塔都颤了几颤。

黑无常拉着白无常的手顺势躲到监狱后墙边,几个没来的及反应的人类灵魂全都被余波击倒在地。

他冲了出来,右手握笔,左手持簿 ,大笑着殴打阎王,众阎罗全都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勾掉,全都勾掉,烧了,全都他妈给我烧了!”

黑无常拉住吹师的手,摇摇头,“他是齐天大圣,你打不过他的。”

吹师甩开,丝毫不听无常的劝阻,提着镰刀就冲上云层,恶虎般与那束金光展开了搏斗。

猴子抬眼看了下吹师,有条不紊的从耳朵里抽出定海神针,几下防御之后,直接一棒子把吹师的镰刀打成两段。 他金色的眼睛仿佛降世魔神,要把一切阻止他的人全都杀死,于是他又想补一棒,却看到有个白的吓人的小孩儿拉着一个黑的吓人的女鬼,原地对他翻白眼。

有意思,猴子轻轻笑了笑,这世间似乎还没有人这么挑衅过自己,就连二郎神也不敢。铁棒呼啸如风,引得云层电闪雷鸣,它带动气流划过一道漂亮的曲线,狠狠的砸向黑无常。

白无常吓傻在原地,僵硬的像个木头。

千钧一发之际,吹师丢出他的灯落作为减速的缓冲,自己纵身一跃飞到无常身边,这时他才明白自己的法力即使跟阎王不相上下,而对于这只猴子来说,还是脆弱的要死。

巨大的后坐力直接把吹师打飞数百米,连带着无常一起,黑无常被这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毙掉,白无常也奄奄一息。

吹师昏死了。

“这人怎么不要命?打不过也要打,”猴子问匍匐在脚下的阎王,“还以为跟你一样是个怂包。”

阎王尴尬的笑了笑,“谁敢阻挡大圣呢?”

那一棒的威力甚至都把锁魂的监狱打出了口子,成千上百的鬼魂疯狂逃窜,像是一群慌张的蚂蚁。

猴子问:“这是哪?”

阎王说:“是囚魂的监狱。”

猴子哈哈大笑,“这世间哪有什么灵魂的监狱,全都是你们这群狗神仙自说自话罢了。”

说着拎起铁棒,张狂着,大笑着,驾着筋斗云从地府东头砸到西头,转个弯又从南头砸到了北头,无数的灵魂尘埃般逃窜在地府四处。

当猴子砸累了之后才在角落里发现了那个没喝孟婆汤的女孩儿。

              9

“你为什么不跑,”猴子问她,“你没看到天空里都是灵魂吗,现在你自由了。”

“哪来的自由,”她说,“无论到哪还一样的结果。这世界是不公平的,是病态的,人间是,地府也是。”

“有意思,”猴子有些戏谑,“那你想让我做什么?难不成还帮你去找那天帝讨个说法?”

“不,只求你杀了我。”

女孩儿很平静,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猴子活了那么多年,见了那么多人神鬼,还没见到如此奇葩的一位,她居然死了之后还要再死。

“好,”猴子答应了,“我这根棒子打下去,保证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等等,”她说,“我答应过别人,不能死在这里,否则会给他添乱。”

“谁管你?”猴子大骂,“想死还那么多屁话。”

女孩儿已经闭上了眼。

铁棒快要打下去的那一刻,猴子突然觉得,这姑娘很真实,甚至真实的有点伟大,她确实想死,不像有些人,说来说去全都是骗人的戏法。于是他决定成全她最后的愿望,好让她死的甘心。

他把女孩儿拎起来,扔到远空中,云层之下,铁棒轻轻一挥,她的灵魂便如烟花般四散开来。

下雨了。

雨一滴一滴打在吹师的鼻子上,他皱皱鼻子,醒了过来,看到天空中的那个灵魂漂亮的像烟花。

几千年后,吹师守着他那盏破灯笼,守在地底十六层,借着猴子的话,回想起了几千年前的事情。他突然感到一阵茫然,甚至不知所措。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吹师送开了手,瘫倒在地上,“那是不是有点狗血。”

猴子回去躺下,懒洋洋的回答,“还好吧,不过我觉得最狗血的事是阎王想杀你,还想把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

“不,这些我知道,”吹师说,“如果她是你打碎的,那我几千年来苦苦收集想要还她一个完整的灵魂又是为了什么,她既然不想活,我把她复原了岂不是在害她?”

猴子撇撇嘴,“这个随你怎么想,但在我眼里,你和那个一心求死的傻子是同类,只是你还没发现罢了。”

“同类?”吹师疑问,“怎么可能?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猴子大声喊:“可你这几千年来的做法跟她一心求死有什么区别?全都是跟规则,跟命运抗争而已。你完全可以撒手不管,置之不理。纵然你不记得这些,也应该要明白,这从一开始就是条不归路,如果阎王知道你背地里私藏灵魂会怎么样?”

吹师沉默了。

“他会杀了你,”猴子压低了声音了,像是一头狮子的低吼,“连同你的帮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他不会承认过往的毒辣,更不会听从你的辩解,在他眼里,现在的你就是个笑话。”

吹师倒退几步,头抬起四十五度角,那是几千年前那灵魂爆炸时,他仰起的角度......

黑暗中,猴子在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内心中燃烧起来,越来越旺,正变的不可阻挡。

“想好了吗?”猴子说,“拼灵魂?救帮手?还是......先去杀了阎王?”

尽管吹师仰着头,但还是有眼泪从脸颊划过。他内心并不悲伤,只是单纯的有点失落。有点难过而已。

所以他流泪,像个傻子一样。

“一个也不能少。”吹师说,“你说的三条,我都要做。”

猴子赤金色的瞳孔重新散发出光,他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站在吹师面前。吹师突然在猴子身上,嗅到了跟自己一样的味道。

“我们都是奔跑在悬崖边缘的亡命之徒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足跌落”猴子说,“幸好我也是同类,但唯一不同的是,我比你们更疯狂。”

                        10

十七层的隧道已然在吹师和猴子说话间被岩浆吞没,这座地牢下面是一座沉寂了几千年的活火山,上次喷发已经烫死了无数小鬼,连刚刚修好的监狱都被融成了一滩铁水。

“准备好了吗,”猴子有些不正经,嗤嗤的笑,“等岩浆从你屁股后面喷出的时候,我的这些封印就都解除了。”

“先把灯笼给我,”吹师说,“你是不是在利用我,因为无论我落得怎样的下场,而对你的结果却没什么改变。”

“利用你?”猴子疑问,之后又突然有点丧气,“利用一个废物有什么用,何况当初的那些人都已不在了。”

石壁在炸响,整个地牢摇晃起来,十六层的温度已经接近了吹师所能忍受的极限。

“岩浆要上来了,”猴子说,“你靠近我点,封印破除的一瞬间,我的灵魂就进入你的肉体,可别被烫死了。”

吹师点了点头,用法力结成防御结界,静静注视着越来越烫的青石地板,外头关着的小鬼此时再也忍不住如此高的温度,哀嚎起来。

第一道岩浆从猴子身边穿过,它腐蚀了石壁上的一大块刻纹,猴子灵魂的金光霎时间闪耀不少,随着越来越多的岩浆狂涌而出,猴子渐渐通体变成了金色。

“走!”猴子大喊。

最后一道熔浆柱把整个铁栏都破坏,猴子的灵魂进入吹师身体的一瞬间,他居然看到了猴子的部分记忆。

那是东方一座峭壁上的山,只有石壁上的字证明它曾经繁荣过,猴子蹲在石壁旁边,沉默了好久,他抓起一些泥土,撒在空中,他嗅了嗅,全都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让他觉得仿佛他们还活着。

后来吹师才知道,这座山叫花果山,泥土里埋着猴子千千万万个猴子猴孙的骨灰。现在的花果山没有花,也没有果,只有一片长满了枯草的荒原。

猴子已经没有家了。

“走!”吹师大喊,渐渐与猴子融成一体,他从袖子间拿出沉寂了几千年的断镰,把十六层所有囚魂全部释放。

接下来是十五层十四层十三层......一直到第一层,他一下砍断挂着银灰色牌匾的地牢大门,无数鬼魂蜂蛹而至,一切都像几千年前那样。

              11

地府的地牢已经支离破碎,吹师腾空来到了阎罗殿前,没人,于是砸了,破碎的木辕卷起烈焰,火舌正无情的吞噬着这里的一切,今天是地府几千年来最耀眼的一次,任何黑暗之处都被毫无保留的照亮。

要离开之时,火焰照亮了殿中的一切,吹师看到了倒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无常,此时的她已经没了肉体,连灵魂也飘忽不定。

吹师把她抱起来,见到她容颜的那一刻,吹师突然无比悲伤,下意识的不停重复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猴子曾经对紫霞说的话,那时他披着红色战袍,身穿金甲金靴,两束虚眉在空中摇曳,在天宫镶满了宝石的殿堂,他怀里抱着他毕生难忘的女孩儿。

他砸了天宫不累,跟神仙车轮战不累,跟十万天兵硬碰也不累,但是一看到紫霞躺在自己怀里没了呼吸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好疲惫,疲惫的想要堕落,想要变成魔鬼。

于是吹师拿起镰刀,如同几千年猴子拿起他的铁棒,把方圆十里的建筑从底部全部斩断,四周扬起低劣的尘土,没人能阻挡抗命者的复仇。

吹师把无常收到灯笼里,准备带他回家,这时阎王从天边赶来,身后跟着无数阎罗,把他堵在废墟中央。

他金光闪闪,绿甲金瞳,镰刀上沾满了尘土和鲜血,它们混在一起,颜色黯淡,污浊不堪。

阎王没有忘记这股熟悉的力量,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因为那猴子的灵魂虽然无法杀死,但却用了九九八十一道佛祖的封印啊!虽然过了几千年,但佛祖没告诉他这玩意还他妈的有保质期啊!

“你你你你,”阎王气的发抖,或许也或许是因为害怕,因为他最恨的两个人居然成为了一体,“你到底是吹师还是猴子!?”

“你管我!”吹师一跃而起,残破的镰刀孕育无上神力,他绽放着璀璨的光芒,像是流星一样好看,“吃我一镰刀!”

几个阎罗冲上前去,列好阵仗和防御法术把阎王围了一圈又一圈,二者碰撞的时候,整个天地都黯然失色。

吹师瞬间被弹飞数百里,甚至要飞出了冥界,而争斗的原地,早已夷为平地,所有分小鬼阎罗阎王全都躺在地上,看样子就只还有一口气了。

一股强烈的杀意弥漫出来,连吹师自己都吓了一跳,猴子显然已经杀红了眼了,可吹师并不想杀死阎王,那时答应猴子全都做到纯粹只是一时冲动。

于是他蹲下来,尽量克制住自己,保持理智,试图将暴走的猴子压制下来。

“给老子滚开,”猴子说,“你只需要配合我就行了,让我去宰了天帝。”

“你迷失了,”吹师说,“这里不是你的战场,而是我的。”

“那又怎样?”猴子说,“我们现在是一体的。”

“不,”吹师脑中突然划过猴子的记忆,那是一个斯文的和尚,在一头死老虎面前愁眉苦脸。于是他照着和尚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说道,“悟空。世间万物皆有其定数,切莫胡乱杀生。”

猴子猩红色的双眼一瞬间恢复了清明,金色流光在眼中流动,仿佛穿越了千年的呼唤。

                12

人间的高速路上,道路已经被清理干净,那些扭打的灵魂渐渐失去了生机,他们的魂力已经所剩无几,小女孩儿蹲在原地一动未动。

吹师来到她面前,闪着金光。

“不是无常姐姐来吗?”小女孩儿问,“怎么又是你呀?”

“姐姐有事,”吹师挠挠头,“所以还是我。”

“你受伤了,”小女孩儿看着吹师身上一道道血迹,“要赶快去医院呢。”

“不要紧,”吹师说,“我先带你回家。”

地府如今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在中央的一处空地里,吹师的灯笼闪着彩色的光,温暖色调的,很是好看。

他小心翼翼的将最后一块灵魂补全,整个地府一下被蓝色荧光照亮,那个扎着高高百合髻,笑起来有酒窝的姑娘慢慢从沉睡中苏醒。

她看到自己身边有一只闪着金光的猴子,一个燃着绿光的大个儿,和一个黑的几乎不见踪迹的鬼。

“这是哪里?”她有点好奇,拉着看似人畜无害猴子的手兴奋得问,“你们是谁呀?”

猴子不想搭理她,于是甩开了她的手,独自飞到一处楼台上,躺下来仰望天上胡乱飞的鬼魂。

“不要理他,”吹师说,“你感觉怎么样了?”

“肚子饿......”她揉揉肚子,“还有,我是谁呀,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这不重要,”吹师说,“我送你回家,到时候就知道你是谁了。”

她指着天空飞着的各类魂魄,“好漂亮,以后我还能再见到吗?”

吹师一愣,拍拍她的脑袋,“不能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做了个鬼脸,望着天空出神。

奈何桥还是一如既往,这次破坏并没有影响到正常的轮回。吹师将她送到轮回祭坛上,引出一滴自己的精血,强行启动了轮回。

孟婆在一旁目瞪口呆。

“我们还会再见吗?”她问。

“如果有缘的话。”吹师说。

她轻轻闭上了眼,跟几千年前轻易接受死亡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吹师突然觉得她还是原来的她,并未曾发生改变,也许不久后他会再次遇到她,谁知道呢?

吹师微笑着,把她送进了慢慢轮回长河之中。

“貌似,你真的有点变了。”无常说完后也钻进了他的灯笼,借着魂力恢复起来。

“谁知道呢?”吹师说,“只不过是放弃了要守护的某些规则而已。”

无常笑了笑,不再作答,心想自己终于不用再守护傻子了。

此时冥界的天空突然亮堂起来,那些在空中乱飞的鬼魂一时间竟四处逃窜。天边的白色云层托着神光附身的天兵,有个手持宝塔的男人俯视着冥界。

“该来的还是来了,”猴子轻蔑的一笑,飞过来跟吹师融在一起,“这次,可是我的战场。”

吹师提起镰刀,盖世魔王般遥望世界之巅,爆发出阵阵金光。

一切都应该是最好的模样,也是最初的,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被动的追寻轮回而已。

  

  完。

我总是幻想,希望,有一只猴子,握着他的铁棒,大大咧咧,去敲碎什么东西,即便他或许不正义。

人总要去守护某些东西的。

  

千寻一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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