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手表,田柱子送二丫头回宿舍。到了宿舍门口,田柱子着急要去车站赶客车,他临走时对二丫头说:“这马上十一放假了,这三天假你先别回家了,十一秋收忙,地里苞米都得我和你妈忙活,我这没有时间来回接送你,你自己来回走我又不放心。你不回家,在学校还能借这个时间多看看书,不想在宿舍呆,就去你老爷家或者你七爷家看看。”二丫头其实特别想回家,长这么大,这次是她离开家最长的时间,已经一个月了,她想家,具体想家里的谁或者想家里的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不过,就是想回家看看。但是看爸爸这么说,她就答应了,她不想让田柱子操心。“爸,没事儿,我就先不回去了,我也不愿意来回折腾,我还能趁着这三天,好好总结一下这次月考没考好的地方。你和我妈干活也悠着点,我三妹、老妹、小子他们也都不小了,能干的活,也让他们多干点。”二丫头说道。“嗯,知道了。快回去吧。我得赶紧走了,要不然一会儿就不上车了。”说完,田柱子拿着两个空空的编织袋,大踏步地向车站走去。二丫头站在宿舍的大门口,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双睛。
很快到十一假期,十一假期放三天假,宿舍里大部分人都回家过节,只有少数的几个二年级、三年级的学生留在宿舍没有回家,一年级的就田玉英和黄威在。假期期间,大家可以不用上晚自习,早上也可以睡个懒觉。早上八点的时候,就听见上铺的王梦楠一顿折腾,大家被这顿折腾声音吵醒了。
“梦楠姐,你这是在干啥呢?”下铺的黄威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抬头问道。
“你看看我抓到啥了?”王梦楠把手往前一伸。
“啊……”黄威大叫了一声,从被窝里跳了出来,都不知道往哪里跑了。这时候,二丫头刚好从水房洗漱完毕,拿着洗脸盆进来,看见黄威不知所措的样子,就问,“黄威,你这是咋了,这么大声,叫唤什么呢?”黄威跑过来,拉着二丫头的胳膊,顺手向上铺指了一下,“你看看梦楠姐的手。”黄威的声音都在颤抖。二丫头顺着黄威手指的方向,一看,也吓得有点发抖。原来王梦楠拇指和食指掐着一个两三寸长的小老鼠,小老鼠还在那挣扎着,蹬着腿,还时不时地发出“吱吱叫”的声音。
“梦楠姐,赶紧拿走吧,再待一会儿,我魂都快吓飞了。”黄威颤抖着声音说。“我说最近我家里给我拿的花生,怎么慢慢都被咬碎了呢,原来是这家伙捣乱,终于抓到元凶了,交给范老太太处置吧,你们谁敢接一下。”二丫头和黄威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都不敢上前。王梦楠没办法,只能一手掐着耗子,一手扶着上下铺的梯子,一点一点移下来,二丫头和黄威赶紧躲得远远的。王梦楠推门走出去,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才回来。
“梦楠姐,老鼠呢?”黄威问。“不知道,我把老鼠给范大娘,之后就去水房洗手了,我的手都快洗没皮了,可别有鼠疫。”王梦楠说。“范大娘吓坏了吧?”黄威问。“没有,没有,那老太太,平常大黑天,一个人看着两排宿舍,她都不害怕,还能怕一个小小的老鼠。瞧你俩这大惊小怪的样,你们不是农村来的吗?那农村下屋放粮食,肯定会有很多老鼠啊,没有见过啊?”王梦楠问。“我知道下屋有老鼠,所以我一个人很少单独去下屋,偶尔去一次,也提心吊胆的,生怕惊动了老鼠他老人家,跑出来再吓我个半死。”二丫头说。“那你这么胆小,在农村可怎么活啊?小猫小狗不说了,光各式各样的虫子,就够你吃一壶的了。”王梦楠说道。“可别说虫子了,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会有各种虫子,最吓人的是贴树皮,我最怕的一种毛毛虫,每年秋天天冷的时候,它们都会从树上爬下来,钻到柴火垛里。它们把自己伪装的可好了,很难被发现。每次我去抱柴火,经常手会抓到……不行了,不行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二丫头在那一边甩着手,一边咧着嘴,就好像现在手上就有一个“贴树皮”似的。“你们说的这些算什么,我们那儿是山区,小动物多得去了,深秋的时候,动不动的,还会有条蛇来光临,你说吓人不吓人。”“还是你见过世面,老鼠我不怎么害怕,这要说到蛇,老鼠的天敌,我可就没胆了。不过我们宿舍要是有条蛇,估计我就抓不住老鼠了。”王梦楠淡淡地说着。可黄威和二丫头已经吓得挤到一起,好像宿舍真的又来了一条蛇一样。“看把你俩吓的,我们这又不是山区,哪里会有蛇呢。真是难为你们在农村生活了十几年,胆子也太小了。”
几个人正说笑着,范老太太推门进来了。她笑呵呵地说道,“孟楠,你这小丫头,手可挺快,居然还能徒手抓到老鼠。”“我从家里带来了那点花生,我没吃,却一天一天的变少,有些还被嗑碎了,我就猜是有老鼠。今天一早,我就听我的包那窸窸窣窣的有动静,我就慢慢起身,一点一点移开东西,没想到这家伙很机警,发现了有动静,赶紧就跑,它慌不择路,顺着墙脚的柱子就往上爬,估计柱子有点滑,本身又有点害怕,所以爬的速度比较慢,我跑过去,一把就给掐住了。”王梦楠详细描述了一下她刚才抓老鼠的场景。二丫头和黄威刚才由于太害怕,也没敢问她具体是怎么抓住的,听完王梦楠的描述,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小老鼠算什么,我见过一人多高的老鼠。”范老太太一本正经的说。
“范大娘,我没听错吧,一人多高的老鼠?这个世界上有吗?”黄威张大着嘴巴,不敢相信。
“你们这些小孩子,就是没有见过世面。以前,我在看宿舍之前,看过咱们县里的粮库。你想想啊,粮库别的没有,就是粮食多,要多少有多少。那老鼠整天不愁吃,还不养得又大又肥。”范大娘脸不红,心不跳,说的跟真的一样。
“那这么大老鼠,后来怎么样了啊?”黄威还真相信了,追着问。
“你猜怎么着,这个老鼠最后应该是成精了,还能自己扛着一麻袋粮食呢,也能说人话。”范大娘说。
“天呢,老鼠都成精了。那粮库的粮食岂不是让老鼠给搬了一个精光。”黄威说道。“老鼠成精了,猫也可以成精啊,最后还是被猫制服了。不过,我们宿舍也不养猫,所以以后你们吃的就少往宿舍里放,少招点老鼠过来。这宿舍环境也能好一点。”范老太太说。老鼠成精不是重点,重点是少往宿舍放东西,少招点老鼠是重点。二丫头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能有这么大老鼠,可是范老太太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大家也没谁去反驳她。
“大娘,光靠我们自己自觉也不行啊,你看看这宿舍条件,昏暗潮湿的,别看我们不喜欢,可人家老鼠喜欢这个环境啊。您老人家可以跟学校反应反应,提升一下住宿条件,不就什么都解决了。”王梦楠说道。
“你大娘我,就是个看宿舍的,哪里有那么大能耐。再说了,现在这宿舍是条件不好,可是也足够便宜啊。你在这住一年才多少钱,你出去租个楼房得多少钱,你在这住一年花的钱,估计只够出去住一个月的钱,所以你要是图便宜,只能委屈一下了。并且,现在每年的住宿生越来越少,学校就更不会想着改善咱们这住宿条件了。哪天大家都出去租房住了,我这老太婆也省心了,退休回家呆着了。”范老太太说道。大家知道范大娘说的不是心里话,她才不希望大家都不住宿,否则,她就失业,没地方上班了,她还得养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呢。
大家不想听范大娘说那些成精啊,妖怪啊,类似的故事了,都各自回头忙自己手中的事儿,看书的看书,洗衣服的端着洗脸盆去洗衣服。范大娘也顿感无趣,默默的走了。
在二中这简陋的宿舍,四个大通铺,每个通铺上面铺着十个草甸子,屋内光线不好,即使是白天,也需要开着灯,两个一百度的灯泡,泛着昏暗的黄光。地面即使不洒水,都潮乎乎的。男女生共用一个水房洗衣服,没有上厕所的地方,要想去厕所,只能花十几分钟,跑到学校去上厕所。所以很多时候,她们晚上不敢多吃,不敢喝水,就为了晚上不用上厕所,关键是谁也没胆子摸着黑跑十几分钟的路程,到空荡荡的学校去上厕所。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二丫头以及她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在这里度过了三年的初中时光。以至于,二丫头后来考上县重点高中,学校提供了带厕所和独立水房的宿舍,二丫头幸福了好长一段时间。人,也许过过苦日子,才更容易产生幸福感,才更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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