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后——第八十三章 卫茵

作者: 僧之侣 | 来源:发表于2019-03-07 14:52 被阅读3次

         我的故事说来也简单

      四岁那年,墨家山下围了许多陌生人,而墨家师兄们也都受到严格编排,分散于深山各处保守关隘和机关重地。我记得,那时就连平时负责照看我的小师姐梦瑶和厨房里的厨娘也拿起长矛,加入守备大军。

          只有失了玩伴又尚不懂事的我,才会有心情采了满篮子的山花,兴致勃勃的想要拿给母亲,我想着她会像往常那般夸我美丽,亲吻我的额头,还会给我做好吃的糕点。

      “对不起,子蔓,请你原谅我”远远的,我却听见房内传来了父亲凝重的声音:“允公主眼下虽然已经平安救下全儿,安顿好了岳母和赵家其余家眷,……只是子蔓,荣太后生性残暴,如若我们不交出赵家亲眷,不日他们便会强行入山,洗劫墨家,到时整个墨家必将面临腥风血雨,甚至还会牵连到茵儿”

      “我明白,括弟此番惹下的是滔天大祸,虽然母亲曾于灾祸前面呈大王,得了免我一家不受牵连的承诺,可括弟终究是败了整个赵国!四十余万赵国战士因他指挥不利战死沙场,惨遭活埋。且不说依着荣太后睚眦必报的性情,不死几个赵家人,不会善罢甘休!单这家族之辱,百姓唾骂,我身为赵家长女,便无颜苟活于世”

      “子蔓”

      “答应我,照顾好我们的茵儿”

      “我会的!允公主已经答应,会将茵儿留在她的身边,为衍玉公主做侍从,日后就算不能瞒住身份,终究是在公主身边,可以保茵儿不受荣太后戕害”

      “她违背荣太后旨意,如此帮我,终不枉我们自小的情分,不枉我冒死帮她达成的心意……她于赵家之恩,于子蔓之恩,子蔓来世会报”透过斑斓的窗口,母亲挺直了身躯,扬起脖子,闭上了眼睛

      “母亲!?!”我一声惊呼,全力推开门,扑了进去

      “茵儿?!”母亲倒在父亲的怀里,口中喷出的血液似乎跟着染红了我的名字,她伸着手,向我召唤,又似乎是挣扎:“娘的茵儿……”

      “母亲”

      “不要过来!”父亲翻身而起,用身体挡住我与母亲最后一眼,有力的臂膀从娘的身体里,拔出那把红彤彤的利剑!

      血,瞬间喷涌如泉……

      我讨厌红色!

      更讨厌利剑!

      ……

      后来,母亲的头颅被送下了山,山下的陌生人便消失不见……

      而父亲自此便命我称他为师父,将我关进深山,每日派不同的人教我练习那些让人万分憎恶的剑术,短短五年,我便狠狠挥断了二十多把名贵宝剑,更凭着将门之后的卓越天赋,将墨家剑术学了个遍。

      终于有一天,师父带着一个叫梅奴的女人,来到我的面前。

      那女人二话未说,见了我便抽身拔剑,我慌忙拔剑相对,相较十几回合不分上下后,那个女人这才收手

      她持剑向师父施礼:“果然虎门无犬子”

      “过奖”师父回礼:“茵儿虽以习得墨家全部剑术,但毕竟时日尚浅,日后还要烦请姑姑指点督促才好”

      “日后”那女人转身瞄了我一眼:“贵千金之性命便与我家大公主安危生死相连,梅奴不敢不尽心”

      师父点了点头,又深深吸了口气,才似有忐忑的问出口:“不知……不知公主可还安好”

      “还好”那女人轻拧了眉

      “听闻楚王自从得知李牧之事,便疏远冷淡于公主,四处搜罗女子填充后宫……我是说……”

      “家主很好”那女人阻止师父继续说下去:“家主与大王关系近来缓和了不少,日子还算安稳”那女人随后补充道:“虽说大王是无心之下救了李牧一命,但家主仍然感激在心,毕竟,永不相见好过让他战死沙场”

      “那就好,那就好”师父虽低下了头,到底还是有一抹失意流于眼底。片刻他才重新抬起头:“我命人收拾下,茵儿即可跟你下山”

      “多谢巨子”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竟恨上了师傅口中,那个未曾谋面的公主!

      就这样,我遵从他的命令,离开了这个四年来如同炼狱一般的深山,跟着这个陌生的女人,踏着崎岖的山路,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墨家深山。

      一个不值得流恋的地方

      我回头看向他,他隐在一众师兄之中,默默的望着我离去,没有对我说一声“珍重!”,甚至眼睛里都没有一丝离别该有的情绪波动

      ……

      “大公主!”梅奴一声长叹!

      “姑姑”从茂密繁盛的杏树枝头,伸出一张精致无暇的面庞,她嬉笑的眼中满是阳光:“姑姑也来摘杏子?”

      “公主莫要玩闹,快些下来,否则奴婢可要去告诉家主了”

      “好姑姑,千万不要告诉母后,玉儿这就下来”少女说罢,将头钻回繁盛的树叶中,一溜身,滑下树来,我这才发现,她不过六七岁的模样,稀疏泛黄的细发高挽着,碎发映在斑驳的阳光下闪闪发亮,一身鹅绒色的绸缎加身,衬着那双如同清泉般的目光如梦似幻。随后,一个比她更小的金玉男孩紧跟在她的身后,一溜身也滑了下来

      “胡闹!你又带着嫡王子乱来,万一伤着可怎么好”梅奴轻骂着已经走上前,为小王子整理褶皱的衣饰,检查是否受伤。

      她‘嘻嘻’笑了两声,随后歪头看向我:“咦!这位小姐姐似乎是第一次见”

      “她就是家主为你寻来的护卫”梅奴牵着小王子的手,转身对她说

      “原来你就是母后说的那个武功高强的客人”她走向我,将手中半熟的杏子就着衣服擦了擦,递给我:“欢迎你来到我身边,给你吃杏子”

      不知为何,她烂漫笑容就这样轻易的融化了我五年来冰封的心,毫无预兆的,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让我迎来了一个新的开始!

      我轻启脚步,映着阳光,伸出手,摘下了沾在她头顶的落叶

      ……

      现在想来,竟不知当初的相遇,究竟是一个好的开始还是一个坏的开始。

      假如不曾遇上之炎,或许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遇上秦之炎,也是因为她,那时,她的母后已经过世,而她受亲信保护,逃亡于赵国,中途坠马落难。加上一刻不停的风尘赶路,来到赵国时,已经重病缠身,奄奄一息,据说是一个叫秦之炎的医者救活了她,从此二人有了些许交集。

      而我,是在一个阳光美好的黄昏,第一次见到了他

      他一身白衣,身怀幽幽葯香,眼眸似笑非笑,干净修长的手指推着府门,与我僵持:“你未曾见过我,并不代表你家公主也未曾见过我”

      “我与我家家主同吃同住,家主见过你,我又如何会不知!你若不说自己是谁,为何求见,我是断然不会让你进门的”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你家主子口齿厉害,你也不是个好惹的”他双手环胸,挑了挑眉尖:“在下秦之炎”

      “秦之炎?!你就是救醒家主的秦医者?!”我惊喜的问

      “正是在下!现在可以禀报了吧”他再次用力推门,被我用了三成力气再次挡住,他明显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打量:“姑娘师从墨家?”

      “如何?!”我高傲的抬起头

      “墨家剑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竟一时看不出到底是褒是贬,有何主意。他突然再次使出力气摧门,我竟要使出七分力气,才算将其镇住,安然归位。他冷冷一笑松开手道:“果然天下无敌”

      “这个自然”

      “还请女侠通报”他微微拱手

      得了些许便宜,我自然高兴,心里计较着且帮他一次:“等着!”我说罢,抬起头,往院顶的屋脊上喊话:“家主,秦之炎求见”

      “那就请他上来,我们一起欣赏美景”她迎风而坐,美貌如画

      我让了让身,请他进门,他则用一双比狐狸还要媚上三分的丹凤眼淡淡与我对视,一缕清风伴着他微挑的唇角与我擦身而过,那抹身影彻底踏进门来。

      原来,心、真的是有门的。

      只可惜,这扇门,原不该我打开,我望着他俩成对而坐,恍若神仙眷侣。秦之炎看向她的眼眸闪闪发光,如同燃烧热火。再看她,始终游离闪躲的眼,一时让我悲喜交加。

      我垂下头,不敢再看。一种在我体内沉寂许久的孤独,再次席卷全身。

      ……

      如果可以,我祈祷,他可以多看我一眼

      ……

      我想大概是老天听到了我的祈祷,才会让师父突然出现,风起风落间,师父已经与之炎面面相觑

      “好快的武功!莫非来者便是墨家巨子”之炎拱手施礼

      “哈哈哈小子好眼力”

      “久闻大名而已”

      师父仔细打量一番,捋须而笑:“莫非阁下便是得扁鹊真传弟子”

      “正是在下”之炎拱手而回

      “哈哈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师父似乎甚是满意

      此时,师父已经将目光投向我,似乎在等我开口,我咽了咽喉咙,踏进殿内一步:“师……师父,您怎么来了”说着才一步步挪进来

      他“恩”了一声,目光上下打量着我,片刻才将目光移到家主身上:“小女顽劣,承蒙公主管教,老夫感激不尽”

      我一时吃惊,师父从不肯在外人面前说出我们的父女关系,今日着实奇怪。

      此时,我分明感觉的到秦之炎向我投来一抹复杂的目光

      他终于将目光移到我身上。虽然那只是短短一瞬间

      ……

      多年以后,当我怀抱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师父……我又多希望,当年的祈祷不要应验。

      不,是从未遇上他

      ……

      十八岁那年,我红妆出阁,家主为我风风光光操办了这场我期待已久的婚礼。她为我捋顺合风缠绕的血色流苏,说了一声“保重”

      我施礼转身,在千万人群的目送中,沿着十里红妆,一步步走向一身血红的之炎。他轻挽过我的手,目光久久停在半遮我面的血色流苏。良久才道:“走吧”

      我点头,任他搀扶入撵。

      我隐约感觉得到,有一双眼睛隐在热闹的人群中,始终毫无波动,无悲无喜。目送我上路。

      今日,可是我的大婚之日,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刻,难道,就算以恩师的身份,也不能送我一程,为我祝福么!

      果然,这真的是一场不该得到祝福的婚姻。

      大婚当晚,他便以醉酒为由,扔下我独自一人,掌烛等天亮。

      那一夜的由喜至悲,是从天堂沦落到地狱的孤独

      我开始暗暗的恨自己,为何总喜欢追逐不属于我的东西

      自大婚之夜,我有许久未曾见他,直到亲眼见他卧宿柳巷的风流模样。我终于忍无可忍,大闹一场,迎着这终年温暖却突降风雪的诡异天气,逃离秦府。

      “随城也下雪了?”

      “恩”我点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她:“不是很大”

      她见我心不在焉的模样,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怎么了?”

      我回神,望着对面这张好看的面庞,那是他爱的面庞啊:“家主不要问可以么”

      “好,我不问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之前住的房间我一直收拾着,你要是累,就去歇着吧”

      “好”我没有推辞,站起身向外去,走至门前,却不得不再次艰难的转过身,恳求她:“家主,绿茵可以多住些日子么”

      她终是一愣……:“当然可以,你想住多久都行”

      “多谢家主”

      “绿茵”她站起身,喊住我:“我是说,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皱了皱眉,却没能制止眼泪滑落,匆匆走了出去

      ……

      我本以为,他会很快来寻我,只是不想,我望着冬雪化尽,盼到春风又起,都迟迟没有盼到他的消息

      我开始后悔,开始无助,我竟不知我以陷得如此深,每日每夜的思之若狂,终于将我那所谓的尊严撕碎,彻底用来祭奠我求之不得的爱情

      这场反抗战,终究是以我丢盔弃甲,缴械投降而告终。

      当我再次回到秦府,便依照他的要求,亲自用墨家机关术在府里设计了一所隔世的天上人间,那里夜夜笙歌,日日买醉,如云似雾的女人终日厮磨缠绕……好不香艳快活……

      我也想的明白,与其让他在外风流,何不让我成全了他,也算落得个贤惠之名。

       也是从那之后,他对我好转了许多,虽算上体贴入微,终还算以礼相待。虽说整日与那些歌姬舞女为乐,却也从未提过要纳下哪个,让我没脸。

      不过,想想也是,男人么,只要莺莺燕燕环绕,谁还记得哪门子一往情深,哪门子的一生所爱呢……

      我开始相信,只要一直如此这般投其所好,终有一日他会靠近我,珍惜我,依恋我

      眼下,就有这样一个好机会。

      据说,他的兄长韩非身中剧毒,家主虽千辛万苦从一位叫做凤奴的人手里取得解药,却仍不放心葯中成分。交托他查清葯方,以免有错。

      我望着在灯下一筹莫展,愣愣出神的身影,推开门,走上前,毫不犹豫拿起葯丸,放进口中,咽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他先是回神,随后一惊,从我手中迅速抓回葯瓶。随后准备施掌,帮我催吐

      我拉住他的手,望进他紧张的眼睛,我明白,我离想要的幸福已经更进了一步:“我不愿见你如此烦恼”

      “你……你这又是何苦……”

      “若我以身试葯,可以助你快速查清葯方,救了韩非子,让家主安心,更可让你安心。绿茵死了也没什么的”

      “绿茵”他突然反手握紧我:“我会找到葯方,你不会有事!”

      接下来的三日,他日日守着我,一刻未离。白日里案前辩葯,亲自喂我吃下汤药,晚间则卧于榻前,与我一室同眠。

      这是七年来,我第一次靠他如此近,可以感受他的呼吸,碰触他的睫毛,甚至可以贴近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

      三日后,他终于根据我服药后的症状,得到了全部葯方

          看着我用完解葯后,之炎便匆匆去了韩府,临走时,仍不忘对我说一声:“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

      我点点头,目送着他的身影而去,只觉得这幸福好不切实际。

      一整日的期盼

      终于,晚间,听侍从说他终于回来了,我兴高采烈的下榻,奔去迎接,却见他已经喝的烂醉如泥,扶着侍从边走边吐

      “之炎!”我不顾滑下的外袍,上前扶住他:“之炎”

      他摇晃的抬起头,用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望着我,惨笑一声:“芈衍玉,你好狠的心肠……好狠”

      “之炎,之炎你怎么了,你不要这个样子”

      他突然反手抓住我的双肩,修长的手指掐进我的肉中,仿佛随之刺破我的心脏:“你为何这样待我!为何!你说!”他推着我,将我推进殿内,按到榻边,死死的按住:“你说!”

      “之炎!”

      他将迷醉的头深深的埋进我的怀中,口中呢囔着:“玉儿,玉儿……你让我如何是好……如何才好”

      这一瞬间,我才明白,一直一直,都是我在做梦,而这一刻,我终于看清现实,亲眼见证着自己辛苦铸造的梦彻底崩塌!羞辱和悲愤炸裂了一直以来的辛苦伪装,我一个用力,一掌将他震了出去:“秦之炎,你看清楚,我是卫茵,我才是你的妻子!她芈衍玉已经嫁给了你的兄长!是你的大嫂!是一个与你此生都以无缘的人!你干嘛还要想她!你根本没有办法得到她,你干嘛还要苦苦折磨自己!”

      受了我一掌,他酒以醒了大半,依旧红彤彤的凤目里竟露出让我难以置信的愤恨:“都是因为你!都是你!”

      “之炎,你看着我!之炎!我是绿茵呀,我才是你的,我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你看看我……”

      “我知道你是谁!若不是因为你!她怎会如此待我?!为何不管发生什么!在她心中都是我对不起你!我委屈了你!”

      我的泪终于在他恶鬼一般的狰狞面孔中,划落:“我可有半分对不起你?你又为何这样对我?”

      他冷漠的注视着我,终于从喉底抽搐出笑声,慢慢演变成放声而笑,“咯咯咯咯……哈啊哈哈哈……”笑罢,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都是我的错行了吧!都是我!不该招惹你!……”说罢,他伸出手指,狠狠的对着我点了点,负气而去

      我站直身躯,仰头望着天空繁星,一时不明白,为何老天都能让他们成群结队,偏要我形单影只。胸口有股热流四蹿,最终冲破喉咙,随之脚下如棉,一片漆黑……

      我恨你

      ……

      ……我也记不清楚这份仇恨起自何时了……只知道它蔓延的极快,快到来不及发现,此念就已经根深蒂固……

      “梅姑说的没错”她愣愣的盯着哪里,脸色惨白:“看来,我们真的走到了这里”

      “自我八岁,来到你的身边直至如今,我一直遵从师父之命,以生命护你安危,不曾有丝毫二心。的确,你比我想象中更加讨人欢喜,也更平易近人,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下河捉鱼,一同爬树采摘、一同骑马驭兽……虽然有时也要随你与嫡王子读些书经,但终是不用再每日孤独的习剑练功了,说真的…在你身边的日子,是我最珍贵的日子,自母亲过世后,我便从不曾同谁这般亲近的……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也是真心愿意舍生护你的。”我想说,我从没有背叛过她,我仍真心感激她带给我这样一段美丽的生活:“可是,我终于还是遇上了之炎,他一张玉面、一柄长剑,一身葯香。怎样看都只是两袖清风的富贵闲人。就算后来见识过他的决绝狠辣、知道他杀人如麻、可我还是收不回那颗已经交付出去的心!就算曾是世代仇敌!就算只有利用没有情分!我也心甘情愿的认了!”我真的认了……:“可我慢慢发现,原来我唯一接受不了的是他对你的那份深沉的情、是远比我想象中更加浓重的情……”

      “放肆!”一声强有力的声音穿透耳膜,门窗突然俱开。

      “卫前辈,您怎么……怎么来了”她面朝殿外,站起身

      师父迈步进殿,站在我的身后,声音还是如往常一般,不带任何情绪:“恩将仇报的东西,还不快向公主赔罪”

      “我才没有错”此刻竟对师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蔑视:“受伤害的人分明是我,为什么要我道歉”

      “没教养的东西”话音落地,他化作一阵狂风,在我的脸颊落下一掌,我本可以躲避,却在那一刻懒得躲。

      声音依旧没有一丝心疼:“为师让你向公主赔罪”

      “我说了我没有错!”我恶狠狠的望向他,都是这个人,都是他!毁了我的一生,让我沦为无人关怀的孤儿一般!多少年来忍受着那种想恨、却无人能恨的痛苦生活!他现在又有什么权利在这里指手画脚:“我也的确没什么教养!自我父亲在我面前亲手杀了我的母亲!自他让我失去唯一疼爱我的母亲!他又可曾教我什么!除了日日挥剑!他到底还教了我什么!”眼泪滚落,冲刷眼眶,模糊了他此刻的表情:“他在我心中早已死去!”

      “你!”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目瞪口呆的望向我,最后终是叹了口气,并无辩驳,随后微微转了身,对她拱手施礼:“老夫教子无方,还请公主恕罪”

      又是她!又是她!难道就因为她是那个公主的女儿,他就可以不辩是非,安心的委屈了我!?我大步向前,指着她,毫不留情的质问:“她到底是谁!你为何不顾我生死也要护她安危?!你告诉我,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

      “孽障!你在胡说什么”他本来懊悔的脸片刻狰狞,眉头轻拧,一步上前,又要挥掌

      “前辈”她上前扑去,在一霎那抓住那双再次扬起的大手,挡在我面前:“前辈息怒!绿茵为小师父试葯,身上余毒未解,这才迷乱了心智。还请前辈看在衍玉的面上,饶恕绿茵不敬之罪”

      “我才没有错,为何还要我致歉!为何要谁饶恕!”我一时恨意难挡,早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从一开始、至今不止。七年了……我们成婚七年了……我大到府邸一应细物,小到他帖身衣物的细小针角,无一不是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小心翼翼的暖化他,我想让他明白我的心意、了解我的苦心……然而……七年有余,他日日忙着算计杀戮、夜里忙着留情于莺歌燕舞,偶尔孤独饮酒的午夜里,却只肯呢喃你的名字,他唯一不曾在意的就是我!我终究没能化开他冰冷无情的心!”。你可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可知?!我望着她挡在我身前的脊背,终是没能战胜心中恨意:“你们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可曾怜悯我片刻!又为何一口认定是我的错!你们又可知、我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成婚七年,我与他至今都枉有夫妻之名、从未行过夫妻之实!”

      “什么”他们惊愕的望向我……双双沉默无语

      师父终究缓缓垂下了高扬着的手,佝偻了身体,疲惫不堪的走出大殿,那沉重的步履,一步步移动,似乎已经支撑不起那架年老的身躯。晚风相送,只卷着人不语亦伤

      ……

      又一日晚,师父突然闯进殿中。我摒退左右,艰难的移下榻来。与他对坐

      他叹了口气,先开了口:“你身体如何了”

      我垂下头,手里卷着自己的衣边:“还好”

      “是为父当年看走了眼,只觉得少年英才,可堪相配,不曾想竟是如此禽兽”

      你们又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不肯回家的浪子罢了!我在心中计较,面上只管垂头不语

      他又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即在此过的不好,便收拾一下,明日一早随为父回墨家深山吧”他说罢,便站起身,甩袖欲走

      “我不会回去的!”我坚毅的抬起头,看向他:“永远都不会回去了”

      他自高而下,默默的看向我,良久才道:“为父明白,你仍介怀为父杀了你的母亲”

      我咬了咬牙根,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当年的血液喷溅多高,我一刻也不敢忘

      他喉间动了动,再次开口:“当年你舅父赵括为赵军主帅,率四十万军士与秦军对峙长平,结果因你舅父好大喜功、大意轻敌!致使赵军无论老幼病残,皆战死沙场无一生还!”他眼眶微湿:“四十万热血男儿啊!只因一人之误,便要白白丧命!”

      “这是我舅父之罪,他以战死沙场,裹尸而归,又与我母亲何干!”我激动的站起身,与他对峙

      “这就叫做家族!一人误国,举家皆为误国大罪!你母亲身为赵家长女,难免有所株连!”

      “所以,你就杀了我母亲……”

      “茵儿!你怎么还不明白,并非为父杀她,是她情愿以一己之身,救下你与你全部母族!当年你母亲与公主,也就是玉公主之母,赵国荣太后之女,后来的楚国允后,她们乃闺房密友,自小一起长大,颇有情份,发生长平之战后,公主得知了荣太后要密杀赵氏一家之讯,便先一步将赵家亲眷全数救至楚国,秘密奉养。荣太后知晓赵家以逃的消息后,勃然大怒,误以为是你母亲召集墨家之力,将人藏匿在墨家深山。故派出赵国暗士,围剿整个墨家。你母亲是为了保住整个墨家,更为保住整个赵家,才甘愿赴死!”

      我死死的盯住他的眼睛,恨不能撕开他伪善的面具:“若我母亲与楚王后异地而处,你是否还有今日这番长篇大论?!又是否会舍得对赵允刺下致命之剑”

      他躲避我的目光,难堪的别过头:“为父承认,当年的确怀有私心!但我墨家素来崇尚兼爱非攻,百年来为各国筹谋划策,周旋罢兵,也算救民救难,兼爱天下之大派!为父不能眼睁睁看着整个墨家,万千子弟,因你母亲一人,而与赵国太后撕破脸面,与赵国死士抗争到底!更不想因此将事情越闹越大,最终牵扯到你!”

      我转过身,终究没有勇气再面对他:“不要说了,你走吧!”

      “茵儿,往事如烟而散,如今荣太后以死,我们相认也以无妨,跟为父回去吧,为父定会好好补偿这些年你所受的苦”

      “我说了,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会去,你走吧”

      他还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杵在那里良久,才黯然而去。

      ……

      我转过身,目送那形单影只的背影。一种心疼不声不响爬上心头,占了上风,却再下一瞬间被某种恨意猛烈压制。

      ……

      又一日晚,秦府突现蒙面刺客,府中守卫竟无一人能敌,我抽身拔剑,腾身上前,与那人相较几十回合,恍得,此人身手竟与多年前的记忆重合。

      那是一个午后黄昏,家主沿着屋脊顺到府外小路,本想好心对那倒地少年施救,却突然被劫持在地,我见状不好,腾身而起,上前施救,却被一袭白衣挡住去路

      “闪开!”

      “好戏不看,岂不可惜”

      “再不让开。让你好看”

      “好啊,在下正想试试墨家剑术到底何以称霸”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说罢抽身拔剑,以刃相逼,他向后空旋,借身攻我,我横挡一剑,趁机腾身,秦之炎空掌劈去,我则退步转身一气呵成,紧随其步的向其腹部击去,他不退反近,一连招式竟然让我险些坠地……

      ……

      此时,我再次回神,空掌已经劈来,虽刻意躲开了我的致命点,却还是落在我的肩头,逼我倒退两步,不得不以剑倚住身体,才算勉强撑住没有倒下!对方则擦身而过,一跃登风,傲立房脊

      借着银白的月光,我终于看清了那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美目。

      我借剑之力,纵身一跃,向他追去,他脚踏流星一般,在我前面引路,没一会功夫便甩开了秦府侍卫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加快脚步,却因身体前番有损,力道不足,终究错过了截住他的机会

      他仅是回头望了我一眼,二话未说,一跃入了郊外深林

      我跟了进去,却再也不见那一身白影

      “我知道是你!”我边走边对着空荡荡的深林呐喊:“之炎!之炎?你出来啊……”

      林间只剩风吹拂树叶簌簌声,听不了一丝回应

      “之炎?”我开始怀疑,是否是我最近太过虚弱,认错了人:“是你么之炎?”

      “茵儿……”忽然,我似乎听见有人喊我,那声音微弱至极,夹在风中,一吹即散

      “是谁?!”我慌忙环视四周,只见树影森森,不见任何生机。

      “茵儿……”

      这次我终于听了清楚:“师父?!”心中一惊:“师父?你在哪?”

      “茵儿,这里……”

      我寻着声音,向前踏出几步,这才发现了虚弱倚靠在前方灌木中的师父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当我走上前,才发现他的胸口正中一枚匕首,伤口仍在汨汨渗血!那一刻,脑袋一片空白,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抓住心脏:“师父!”

      “茵儿……”他抓住了我的手

      “师父?!”我支撑住他的身体,将他偏凉的身体护进怀中

      “为父本想杀了那个负心人,带你一同回家,却不想,被这小人用毒,反遭了毒手”

      “您是说……”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师父:“你是说,是之炎……不、不会的……是他引我来的,他怎么可能……”

      “孩子,他一开始就是要杀我而夺取墨家的……只因……只因知你乃我唯一血脉,名正言顺的墨家传人,才会……才会突然求娶你”他急促的喘息着,用祈求的目光望着我:“为父是回不去了……你就忘了他,忘就从前种种,自己回去吧”他抓住我的手,一阵冰凉划过手中,我借着月光低头一看,手心里居然用血水赫然写着一个‘令’字,我立刻明白,他所说的应该是墨家巨子令,是打开墨家先贤智慧和宝库的钥匙,自墨家建立以来,得令牌者才可号令墨家游侠派,继墨家巨子之位。

      “师父?”

      “此人心机叵测,仇怨极深,万不能将墨家交付此人,否则,先贤基业毁于一旦是小,万千墨家子弟因他复仇之火无辜流血是大”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几乎不曾发出任何声音:“切记切记,小心周旋”

      “师父!”我的泪滴浸他的伤口,融进他的血液

      他突然将我的手按到他胸前的匕首上,我能感觉的出他用出了全部力气喊话:“没错!当年我杀你母亲,正是为了泄愤!”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

      “最后了,你有知晓真相的权利,你说的没错,如若子蔓与她异地而处,我不会伤她分毫……当年也是因为接近公主才招惹了你的母亲,我其实一直都对你母亲帮助公主与李牧幽会而怀恨在心,是你母亲让我错失得佳人之良机”风将他灰白的头发吹进微笑的唇中,那双期待的眼含着晶莹的泪看着住我!蠢笨如我,却在那一刻聪明了一回,深深的明白,那期待目光中,想要表达的意义!

      他终其一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为何,我时至今日才懂

      狠狠抹了一把泪,配合着他高声演戏:“所以!我没有恨错你!”

      “是啊……”他点了点头,笑的眼泪滑落:“没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轮回报应,竟让自己的女儿也遭人摒弃,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他的泪滑落下来,唇角颤抖:“动手吧,杀了我,为你母亲报仇”

      我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握住匕首,终于尖叫一声,狠狠拔出利剑,顿时血水如泉涌,高溅四方

      ……

      “不要!”秦之炎突然现身,却没能阻止一切。他收回慢了一拍的手,冷漠对我开口:“你为何要杀他!你知晓,我本可以救他”

      活下来,只能任你摆布,况且,求你,我以做不到!

      默默的凝视着这双眼睛黯然失色,最终散乱成墨……竟不想,我们父女情缘一场,最后的最后,都要用这种方式诀别,没有一句珍重,眼睛里更不能带离别时该有的任何伤感……

      松开那只冰凉的匕首,放在渐渐冰凉的身体旁,我在心底默默答应了父亲:一定、一定会将这出戏演到底:“他该死!多年前他杀了我的母亲,我要报仇”

      秦之炎冷漠的眼中闪现一丝波澜,半信半疑的拧了一把眉头,随后问出自己唯一的目地:“他可有说出统领墨家的方法”

      “没有”

      “当真?”

      “我虽是他唯一的女儿,却也只是他众多弟子之一。况且墨家从来竟武不敬人,他从来看不上我,又有什么理由将墨家大任交托于我”

      冷漠的目光如剑,却再也伤不了我分毫,似乎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破绽,最后才冷漠的移开眼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我别开脸:“人是我杀的,你走吧!家丁很快就会追过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抬头看了看树林尽头迷离的火把,最终不甘心的甩了把衣袖,倒退两步,腾身而去……

      只剩黑夜紧紧将我包围

      ……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终其一生,或许都只是孤单的,而我这一直在努力摆脱孤单的一生,终究都是徒劳无功的。

      父亲,你也一直这样孤单么?

      我将父亲安葬在墨家后山,从密室中取出巨子令。

      再次出山,世上却以翻天覆地,楚王与韩王相继过世,而公子非与衍玉,却突然分道扬镳!

      直觉告诉我,此事与秦之炎脱不了干系!我快马加鞭,一路循着他的踪迹追去

      “巨子”梦瑶从黑暗中现身:“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公子韩非接到密信后,已经点了人马前去营救韩夫人。我们的人也都做了布署,会暗中保护支援”

      “据我得知,秦之炎最后会将人逼进此山中”我指着手中地图山脉:“此山乃秦韩交界,是当年韩襄王为保边之地少受侵扰,特请墨家前贤所设机关密术,公子非若入此地,无知晓墨家机关术之人引导,怕真要走个十天半月了”

      梦瑶泯了泯唇,思索了一会儿:“此事简单,属下安排人进山等候公子非便是”

      “不可!”我摆了摆手:“衍玉与秦之炎皆非等闲之辈,此事不可做的太过明显”

      “那可如何是好?”

      我愁闷的渡着步子,一时没有主意,忽然脑中闪出一张俊俏而陌生的面庞:“对了?你可还记得那日路上我们出手相助的少女?”

      “巨子是说那日受富家夫人欺凌殴打的侍女?我听人喊她俏莲?”

      “对,是她!你去查查她,务必要是个良善之人”

      “巨子要请她帮忙?”梦瑶领悟了我的意思:“可她并非墨家之人,怎么轻易传之墨家机关密术”

      “那日街道见她无故遭辱,想来过的也是可怜,我墨家自负兼爱天下,又怎能见死不救?若她真能因此机缘,去到衍玉身边,也算是个好的归宿”我垂下头,心中沉了块铅:“日后我不能在陪伴在她身边,这个俏莲若能替我万中之一,也是好的”

      “梦瑶明白了”梦瑶拱拱手

      “切记,要做的不留痕迹”

      “巨子放心”梦瑶一闪而去,再次消失于黑暗。

      ……

      接下来……我又该表演深情了吧……只要痴点,傻点,再可恨点,是不是就是那个从前深爱他的绿茵了呢?!

      秦之炎一袭白衣,坐在榻前,痴痴望着榻上昏睡的人儿,他的手掌拂过那张惨白的脸,久久徘徊

      “她怎么样了?”我走进内阁,见衍玉仍旧没有醒来

      “明日会醒”

      “她醒来,你打算做什么?”

      他游走的手停了下来,侧颜蒙上寒冰

      “得不到她,你是否此生都不会甘心?”我想要一副伤情的眼,却怎么也挤不出。幸好,他的目光一直留在她的脸上,不肯移开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可以帮你”

      他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我帮你”我向前一步:“我得不到你,却也不希望你孤独一生,所以我决定成全你”

      他缓缓收回放在她脸颊的手,站起身,向我走来:“此话当真?”

      “你不会懂我对你用情到底多深”我躲开他的眼睛,望向仍旧昏迷在榻,多灾多难的衍玉,希望我还可以救的了她的清白。

      他突然钳住我的下巴,逼我看进他绝情如冰霜的目光里:“说真话”

      “我知道你不会放手的,不管我同不同意!不是么”我回应他同样的冰冷

      他冷哼一声,抽回手,拧回头,望向榻上,呢囔一句:“天助我也”

      我必须借机赢得他的信任!留在他身边阻止一切他会利用墨家的机会!哪怕这会让我失去一切,乃至生命

      当然,包括仅剩的她!

      我亲自将她送进了那所日夜欢歌艳舞的‘天上别院’

      那所我曾为了留住他,而建的‘隐世别院’

      她的声音隐隐从云间飘出,带着撕心裂肺的悲凉,震惊飞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最后一片安好的心脏,就此流血而亡……此刻,只期望梦瑶的安排不会出错,公子非可以早日来临

      ……

      终于,公子非在最后一刻降临

      他一身血污,蓬头垢面而至,微风卷着他残破的战袍和污秽的散发,更显悲壮!坚毅的脚步似一阵流星划过,未曾在我面前做丝毫停留。紧接着一声破空巨响,大门应声而碎……

      那扇门碎了,而我与她的情分,也彻底支离破碎了……

      我握着手中从她身上撕扯下的血袍,大概知道了这就是天意

      断袍断义

      “巨子”梦瑶走到我身边,扶我起身:“是梦瑶来晚了么?”

      “刚刚好”我摇摇头,握紧她的手:“只是,她不会原谅我了……永远都不会……”

      “巨子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韩夫人,梦瑶明日去解释清楚,我相信韩夫人……”

      “她若知道真相,定然会阻止我继续留在秦之炎身边!到时,秦之炎便会知道巨子令在我手上,届时,免不了要生死相斗的”

      “巨子仍旧对他……”梦瑶没有说下去,只是哀叹一声,没了下文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他究竟是何种感觉,可我,还是不想他死。尤其看他难过,我仍然会跟着心痛

      晚风微凉,席卷一室酒臭,我走近漆黑又空荡的大殿内,将披风盖在他卷缩的身躯上,他微微抬了抬头,随即扬了扬胳膊,将披风挡掉,声音让人如浴寒冰,心生颤抖:“你走”

      我没有听话的走开,反而蹲下身,拾起落地披风:“她曾对我说过,喜欢一个人,是这世上最美的东西,因为这份感情让争名夺利的世界尚存一丝温情”我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黑夜中微微一颤:“她还说,不管最终的结局能否拥有这种挚爱的感情,保留最初的初心才最重要”从前我真的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而这一刻,我以恍悟:“之炎,爱的意义是守护,不是破坏”我随之跪于沉默,最后将披风重新为他系好。随即起身。

      一双冰凉的大手却在此时攀上了手臂,再转身,却对上一双清冷而又俊艳的凤目。尚存丝丝酒香的唇一点点游走脖颈,留下一阵阵冰凉的颤粟……

      随即,压来他冰凉的一切

      “为我生一个孩子”

      ……

      晃的,又得起那年初见,夕阳如金,我把着门,扶着长裙,笑的骄傲,他白衣素洁面白如玉、笑容冰冷

      摇曳晕眩的世界里回荡着父亲的声音:“没错!当年我杀你母亲,正是为了泄愤!”

      “最后了,你有知晓真相的权利,你说的没错,如若子蔓与她异地而处,我不会伤她分毫……当年也是因为接近公主才招惹了你的母亲,我其实一直都对你母亲帮助公主与李牧幽会而怀恨在心,是你母亲让我错失得佳人之良机”

      ……

      果然是轮回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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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秦始皇后——第八十三章 卫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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