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手机响了,应该是某个客人吧。我拿起手机划到最边上一页,打开左上角名为“杂货铺”的app集合,又划了两页,终于打开微信。我也不想这么麻烦,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别人知道的为好。
是一个微信名叫“我不是萌萌哒”的人,头像是他的自拍,站在海边头扬起四十五度,望着天空。夕阳刚好沉到海天交线,一片余晖落在水面上像镀了一层金,洒在他的侧脸上,也像是在闪闪发光。
我想了很久,望着他发过来的“小羽”两个字,还是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加的他。因为工作原因,我总是把聊天记录删除得干干净净,但我会备注每个客户的特点,以便让自己有点印象。但这个人,可能是自己忘了备注吧。
“这周末有档期吗?周六或者周日。”他又发了一条。
我想起来了,每次他来找我的时间都是周末,发消息的第一句话也一直都是这句,我终于有点印象了。他是个手机销售的部门负责人,不高不低的位置,但在这小镇上,已经能有不错的生活了。姓徐,似乎是33岁,比自己大两岁,第一次见面就硬是要叫自己小羽,说是亲切。我不置可否,每次见面时间就那么短,叫什么有意义吗?只要给了该给的钱,你叫我妈都行。
“可以,周六晚上,晚点。”我回了消息后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躺倒下去。
我这工作一直就只需要这几句话,定了时间就够,剩下的就是等日子走到约定好的时候。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在一年半之前加上的微信好友,一直过了半年才联系我,用一句“你好”开了头。这一年里,他多多少少也来了十几次。
到了最近,每两个星期见他一次,我都不好意思跟他伸手要钱。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干我们这一行,连彼此的姓名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我本应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事成之后一拍两散,各不相识,路上遇见了顶多给个各自心领神会的眼神,如果还需要下一笔交易,那就又是新的篇章。我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最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叮~”手机又响了。我摸起手机,竟然还是他的消息,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
“好,那我晚点过去。”
我的工作其实没有工作日和休息日之分,完全取决于客人的时间。只是客人们一般都需要上班,所以我的工作时间相应的就成了周一到周五的晚上,以及周末全天。有时候也会有不需要上班的人来光顾一下。但这周有点奇特,直到周六为止,这位叫徐辰的“萌萌哒”先生,竟然是我唯一的客人。
我吃了外卖,整理掉垃圾,收拾好房间,趁着最后十几分钟画了个浅浅的妆。他说不喜欢我浓妆艳抹,那我只好擦点粉底,涂点口红便算,毕竟一切以客人为重。
“我到楼下了,可以上去了吗?”他很尊重我,每次来总是在楼下先问我一句。如果我没有回消息,或者回复“再稍等五分钟”,他就会乖乖地站在花坛边等着,也不看手机也不四处张望,更不抬头往我窗户里看。直到我给了他确定的回复,他才会按密码自己坐电梯上来。
“可以,上来吧。”我站在房间里,额头顶着窗户玻璃,使劲往下看。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配了件米色毛衣,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掏出手机看了看,抬头走进楼道。
过了三分钟,响起了门铃的声音。我一开门,就看到了他脸上大大的笑容。“每次见你都笑得这么开心,我都差点忘了第一次你来的时候,害羞地在门口站了一分钟!快进来吧。”
“嘻嘻,每次见我你都取笑我一次。现在我也很害羞啊,只是见到你不害羞而已。”他把塑料袋放到桌子上,一一取出里面的东西,都是超市里买的熟食。“别老是吃外卖,外卖对身体不好。没钱出去吃,就在家自己做一点。知道你懒,就直接给你买了熟的,热一热就行。”
我愣在那,手足无措。虽然三十一岁的年纪不算大,但我好歹也在社会上打滚了十几年,可看到那一盒盒地包装,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咋啦,还要我给你放冰箱里啊?”
“你别以为这样子我就不收你钱了,这点小算盘。”我摆回了一贯以来生冷的表情,“赶快拿走!”
“别啊,我有说不给你钱了吗?按时按量给你算工资,这些就算我给你的小费。”他走过来去轻轻地搂着我的腰,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你没规定,小费只收现金吧。”
我的确是没规定,但总是觉得奇怪和不自在,刚想开口,却被他骤然下送的嘴堵住了。模糊不清地声音从双唇接触的界面传来,我也分不清是耳朵听到了,还是直接从口腔传到了大脑,“收了小费,做生意吧。”
我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从初中毕业到现在,清洁工、洗碗工、保洁、收银等等,虽然都是别人看不起的工作,但我一直都认真对待。不仅是工作,任何事情都是。可能有人会笑,比如我爸妈和我爷爷奶奶。他们看不起我这个女儿身,无论是做什么,他们都看不起。哪怕每个月寄回去了大半工资,他们还是看不起我。
他们总是想早早地把我嫁出去,找个婆家她们就省心了,毕竟每次回家打我骂我也是很累的。可我就是不让他们得逞,从小虐待我到大,现在好不容易有件事能让他们难受,我怎么会轻易放弃呢。于是从二十几拖到现在,七八年里,他们带了不知道多少个男人给我。可我死死不同意,就算绑我去民政局,看到我大哭大闹的疯子样,敲章照相的人也不会那么轻易同意。
一出了大门,我就正常起来整理好衣服,从他们眼里逃回自己的住所。我也不知道我拒绝的是出现在我面前的男人不优秀,还是本能地抗拒着他们的安排。就是在一次挨骂回家之后,我遇上的徐辰。那个星期的周末,他第一次来我这。
一年以来两人的套路都已经被双方摸得一清二楚,驾轻就熟地从客厅转战到卧室,轻门熟路地从床柜取出必备物品。我迎合着他,被他拥抱在怀里的时候,我有刹那的恍惚,分不清汹涌而来的那股冲动和兴奋,是来自于所谓的职业操守,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尘埃落定,两人躺在被窝里,赤诚着环抱在一起。他是所有人里面,唯一一个事成之后还抱着我的男人。有人急着来急着走没什么时间,有人慢悠悠地来慢悠悠地走,但时间都花在卫生间打扮自己身上,深怕有什么地方被人看出端倪。
“已经快10点了,今晚,我,能不能,不走。后面,应该没有人了吧?”他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说话的时候一动一动,像是在挠我痒痒。后面一句话,他问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
我沉默了一会儿,理智告诉我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但它只是告诉我了不可以,却没有告诉他。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我听到了一丝雀跃?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的性格竟然敢说出这种话。我也在怀疑我自己,腰间感受着他双手加大了力气,两人的胸膛贴的更紧,我却异常的平静。不是心无波澜,更像是舒坦和心安。靠着胸膛,我们俩渐渐睡去。
4去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我遇上了从小的玩伴阿花。初中毕业后,她上了高中上了大专,我出去社会上混。两人已经很久联系了。碰到的时候我有点认不出那一身黑的“傻妞”竟然是她。不是大学生吗?怎么会穿成这样。
“你有男朋友了吗?”她问。阿花和我同岁,也和我同样单身。不过她比我幸福,顶多就是被老爸老妈说几句,事后还是捧在手心里的宝。我却不同,爷爷重男轻女,奶奶又重面子,老爸又重男轻女又爱面子,老妈没地位。而且,他们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我的工作,在家里我是尝尽白眼,挨打受骂。
“没有啊,我也因为这,和家里吵了好几次,不过慢慢地我也就习惯了,也想通了。女人嘛,无论之前怎么疯怎么玩,最后总是要嫁人的。”刚开口时我也想抱怨,抱怨这世道不公,抱怨家里无情无义。可是说着说着,我却改了口,“明年,我应该就能结婚吧。到时候,记得来喝喜酒哦。”
可能是因为坐的地方太好,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我转头回答阿花这个问题时,在她的侧脸上看到了闪闪的光,然后想到了那张海天一线的落日头像,和站在那仰头微笑的“萌萌哒”先生。这算不算想通了?
我被清晨的阳光唤醒后,挤了挤眼睛,感受着脖子下面手臂的触感。我知道那是谁,把他轻轻地摇醒,想问问他。
“嗯?你醒啦,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下次我不睡在这了。我现在就回去,你再睡会儿。”他急急忙忙地起身,我却把他胳膊一把拉住。他一时没准备,又摔倒,整个人有意无意地压在我身上。
两双眼睛对视着,两个胸膛呼应着。我口燥唇干,“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结婚那天,爸妈开心地合不拢嘴。我站在酒店前面迎宾客,他们站在旁边守着我,怕已经有了身孕的我受累。生了宝宝之后,爷爷奶奶也开始疼我,尤其是在看到孙子挥舞着小手时。我给阿花发了我和宝宝的照片,还发了条短信,说我很幸福。我不是在炫耀,只是单纯地想告诉她一声。
婚后,我问“萌萌哒”先生,为什么会喜欢我,喜欢上一个小姐。他总是笑笑不说话,“因为你收了我的小费啊。收了钱,你可不能反悔。”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永远都不会告诉我,我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无戒90天写作成长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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