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花,人如其名,貌美如花,她像是雪山之巅的一朵雪莲,美丽而又圣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令人不觉感到亲近,迷人的笑容中带着的是纯真的善良。
我自小与她一块长大,算不得青梅竹马,她长我四岁,心底总是把她当作姐姐,她也把我当做弟弟般照顾。
小时候由于大人忙活地里的活,所以喂猪的活便落在了我的身上,家里窘迫,没有粮食给猪吃,只好到山里找猪草,每日放学,背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竹娄,里面放两个窝窝头,压在衣服下面,有时候会偷着拿一个梨放在衣服下面,那时候观念浅薄,没经过家长同意的以为都叫偷,于是鬼鬼祟祟上山里去了。
冬花家境稍好一点,但是她也上山打猪草,因此我们经常一块,我年龄小腿快,飞跑到家后,揭开锅盖三五两口的塞几口父母为我预留下的饭,便背着竹娄去冬花家等她,有时候她还在吃饭,见我到来,便邀我一起吃饭,她父母十分疼她,每次放学回来她总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我摸摸腹,在起初的几下扭捏后便自然的接过了碗大快朵颐。
吃罢,我们便一道上山了,我们那个时候山里已经没有狼了,狼已经成为父母嘴里的传说,总是被形容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我们要是不听话了就让狼拉了去,因此家长都很放心我们上山。
说是上山,其实我们就住在山里,只不过习惯性的把去山里干活叫上山。我们到达目的地后,先放下竹娄,不急打猪草,先拿出梨用衣服擦擦,递给她,她伸出晧腕接过,并没有咬,问我自己有没,我摇摇头,家里梨不多,多拿怕家长发现便只拿一个。
她笑着说分梨分离不好,怎么办?我一时楞着不知如何作答,摸摸自己的头,一副傻傻的样子,我的模样把她逗笑了,她说既然分梨不好,那就不分了呗,于是露出贝齿轻咬一口,然后露出酒窝笑着递给我,我一时有些发愣,然后也笑着接过咬一口,然后便递给她,就这样来回反复,一个小小的梨被我们来回程递,即便都吃了彼此的口水。
之后我们就坐那一直玩,有时候她会和我玩一个游戏“做饭饭”,规则就是我当她丈夫她当我老婆,即使我们对成年人的事毫无了解,但也玩的乐此不彼,那是我童年最记忆尤深的游戏,我们就学着大人睡觉,学着说话,以及他们谈家常,还有用着树叶当的钞票去买东西,我们的职业随着剧情的需要而不断变换着,苍翠欲滴的大树下,传来我们童真的笑声……
黄昏来临,太阳把天际耀得一片金黄,天蓝的逼人眼,于是我们就赶紧结束游戏,去打猪草,并且不忘约好在某时某刻又继续,我年纪小腿快,但论起打猪草却两个我都敌不过她,她纤细修长的手很麻利,不出一会儿便打满一竹娄猪草,而我还没过半,于是她总会帮我,现在我还记得,黄昏下,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在黄昏下拖的很长,背着竹娄走在回家的路上,至今难以忘却。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经济随着社会的发展慢慢变好,地税也被国家免了,不用交粮了,家里也相对宽裕起来,就不用打猪草,于是那份记忆和“约定”便一直埋在心底。她毕业了,离开了我的学校,于是我们之间就渐渐很少见面了,但是那份甜美和童真却随着时间的酝酿越来越香甜。
一次放假回家,突然,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入我耳中,令我呆若木鸡,久久回不过神来,她出车祸了!我的心一阵剧痛,心跳都慢了半拍,我像是发了疯癫的牛,疯跑到我和她小时候做游戏的地方抱头痛哭起来。
仿佛是上天都不忍夺走这样一个善良又美丽的女子,她被抢救过来了,只不过命运又和她开了个玩笑,她的大腿以下毫无知觉,神经受到了挫伤,能否恢复是个未知数。
冬花从医院一回来,我便跑到她家看望她,她消瘦了不少,但依旧美丽,躺在床上令人心疼,我有时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我,见我到来,她仿佛忘记了疼痛,对我露出了两个酒窝,她的笑是那般迷人,我的心仿佛都被融化了般,那一刻我知道了,我喜欢她。
她很努力的配合着父母做着伤后恢复,甚至在父母不在时也会偷偷从轮椅上撑起来,练习着走路,她的下肢依旧毫无知觉,走不到一步便摔倒在地,但是她没有放弃,每当我去看望她时,她总是对我露出两个酒窝,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没哭过。
三年了,我高中毕业,她的腿依旧不见起色,三年里,她无数次的付出终于让腿有了知觉,但是三年没有走的她已经失去了走的本能,无论怎么努力她就是走不起来,终于她哭了,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天下午我去看她,看到她坐在地上发疯般的捶打着她的腿,抱怨着。
我几个箭步冲过去,扶着她说没事,冬花,我喜欢你,哪怕你一辈子站不起来,我也陪着你,我就是你的腿,你愿意到哪我就到哪,去泰山,去国外…我愿意娶你,等我大学毕业我就跟伯父说我娶你,她停止了哭泣,摸了摸我的脸摇摇头,说:傻子,我成这样了怎么还配得上你,况且我比你大了四岁……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说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松开了我的手,摇头叹息。
那一次,是我最后一次握住她的手,莹莹如玉。后来我就出去打工了,期望可以赚点学费,供自己大学,初次出门打工并不顺利,一切都不知道怎么做,没赚到钱不说,还被中介骗了两百块钱,欲哭无泪, 无奈之下只好狼狈回家。
没想到,回到家又是一个惊天噩耗,冬花的奶奶去世准备入土那天出事了,车翻了,棺材滚到山沟里,司机和车上的一个人都被车带下沟去,双双重伤垂死,都到医院里抢救,至于费用当然是得冬花父母出钱,这几年她父母为了她求医问药,把存下的一点积蓄早已花光,一时间愁云惨淡,束手无策。然而,冬花这傻丫头竟把所有罪责归咎于自己,于是把早已准备好的毒尽数送下肚里。待得发现,已是弥留之际。
我听到这则消息,如同霹雳,心跳都骤停,呼吸絮乱,整个人仿佛一瞬间抽离了所有力气,直接软在地上,过了好久才得以消化,当时我没有哭,只是陷入了回忆,曾经的美好都一幕幕浮现眼前,有欢笑,有心酸,有你一口我一口不分梨的吃梨……一幕幕仿佛电影镜头般迅速闪过,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
待得我回来时,她已入土了,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没有为她做法事,草草入土。因为她的父母早已肝肠寸断,神智不清,沉浸于悲痛之中,难以自拔,他父亲原本洪亮的嗓音却是瞬间沙哑,说不出话来,只能像个哑巴一样用手比划,她的母亲以泪洗面,一夜白头,发丝如雪,甚至一想到关于她就心头疼痛难忍,我看到二老的情形,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比起他们我这点悲痛又算得了什么?
那天下着大雨,这一场凄凉的雨,打落了多少枯黄的叶?这一凄清的叶,又忧伤了几人的心!按照习俗是要为她砌坟头的,我们没敢让二老去,怕又引起痛处,更是悲切,于是我和另外她几个叔舅一块去,雨歇,我们便动身出发。
她的坟一片凄凉,是怎样的一种景像?遍地荒芜,枯榶遍野,四处空旷,没有一棵树,没有什么能陪着她,只有寂寥的风,和那漫天起舞的纸灰,还有那永恒的寂静,慢慢沉寂下去吧。
一片忙活,我十分认真近乎虔诚的帮她砌好坟头,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做到最好,生怕那一个世界的她不满意,她的坟前是一片灰烬,那里是她生前的饰物和衣服,听她母亲说她的衣服比他们加起来还多,大部分是新的,她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她走后全烧给她了!
回到家里天已是擦黑,同时又开始下起雨来,乌云遮蔽天空,独站屋檐仰首。灰色席卷人间,雨夜悲凉入骨,放眼望去,灯光朦胧。我苦笑,如此微弱的光芒怎抵得过黑夜的覆没?
冬花,在这凄凉的雨夜,你是否站在另一个世界的屋檐,孤寂的驻足仰望?
夜渐深,人却无眠,这个夜深人静时刻,谁能了理解我的孤寂,在这个夜深人静时刻,谁能抚慰我悲凉的心?渐渐含泪入梦,我看见冬花了,她依旧美丽,笑魇如花,来到我的身旁,我悄悄挪移着身体,生怕自己薄旧的衣衫和落寞的脸庞惊扰了她这般高雅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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