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1

猪八戒在灵山一路狂奔，也不知道撞倒了多少沙弥，他甚至都来不及说抱歉，头也不回就冲了过去。

猪八戒一头撞开一间禅房的门，还没进门就嚷嚷起来，猴哥，不好了，不好了。

说完就伸出手拉着那人的手腕，可是，任凭他使多大力气，那人浑然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猴哥，师父要被如来贬入轮回了。八戒松开手，脸色焦急。

那人睁开了双眼，眼中金光流转，瘦小的身子在宽大的僧袍里藏着，忽而又闭上了眼，毫无波动。

哎！猪八戒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八戒没好气的望了一眼悟空，自顾自说着，自打完成了取经大业，你和师父成了佛，我就不明白了，为啥你们两人性格就像换了一样，师父整日戾气冲天，在这灵山整日和人冲撞，你倒好，一路上不知道杀了多少妖魔的齐天大圣，现在竟然静下心来，真成了一尊大佛？

悟空依旧闭着眼，口中默念佛经，仿佛外界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好，好，好！猪八戒一连说了三个“好”，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成佛，成佛，猴子你成了斗战胜佛，倒修成了一幅铁石心肠，连师父都不管不顾了是吗？

猪八戒说完，一甩袖子，摔门而出。

悟空闭着眼睛，缓缓说道，去哪？

哼！八戒冷笑一声，停了脚步，说道，不劳斗战胜佛操心，天大地大，我老猪哪里去不得？

说完，八戒冲天而起，离开了灵山。

西天取经之后第五十年，旃檀功德佛唐三藏被如来贬入轮回，净坛使者猪八戒反了灵山，下界为妖。

2

东胜神洲的一个临海的小村子边上，有一座破庙，外面杂草丛生，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了，里面的佛像，也都落满了灰尘。

几个少年相互推搡着来到庙前，嘴里嘀咕着，你去，你去……

推搡了一会，胆子大一点的褐衣少年上前，长吸一口气，对着庙里喊道，村头的二狗子，被妖怪抓走了！

众人屏气凝神，直勾勾盯着庙里，竖着耳朵听庙里的动静。

半天没什么动静，褐衣少年正想上前重说一遍，却听见里面一声闷哼，像是有人伸了懒腰，带着一丝起床气，闷声说道，二狗子命该如此，不救！

可是大牛也被抓走了！褐衣少年给自己壮了壮胆，又说了一句。

吵死人了！庙里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粗着嗓子，大牛命不该绝，会化险为夷的。

可是还有……

佛爷我要睡觉了，再吵，吃了你们信吗？庙里那人一声大吼，震落不少灰尘。

阿花也被妖怪抓……

话还没有说完，褐衣少年就被人抓住领口，举到了半空，那人如一道闪电般从庙里冲出来，衣着破烂，瞪着一双眼睛，从喉咙里滚出雷鸣一般的声音，往哪儿去了？

南山……

扑通一声，那人撤了手上的力气，褐衣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抬起头来，那人已经风风火火驾了一朵云，朝着南方飞去了。

同来的人扶起褐衣少年，说，佛爷这次没问题吧！

多少次了，哪次来了妖怪不是佛爷降服的？褐衣少年拍拍屁股，散了吧！

可是，他不是不让人叫他佛爷吗？

管他呢？光着一颗脑袋，住在庙里，不是和尚是什么？

一众少年七嘴八舌的边聊边散开了。

3

南山在村子的南边，是一座山脉，绵延百里，山峰林立。

据说，南山共108座山峰，每座山峰都有山精鬼怪守护，故此望去妖气冲天，白天也是阴云密布，愁云惨淡。

一名邋遢僧人顶着一颗光亮的脑袋，驾着云在南山上空四处张望，一双眸子如星辰一般明亮，眼中射出两道金色的光，朝着下方扫射。

僧人目力所及，发现前方一座山峰上，一名小女孩正面对着一只大蛤蟆，他立刻运了法力，催着脚下的云朝着那边疾驰而去。

僧人一个俯冲下去落在地上，荡起一阵灰尘，那小女孩正是阿花，不过十岁光景，此刻正面对着一只一人多高的大蛤蟆，却浑然不惧。那蛤蟆口吐人言，我好歹大小是个妖怪，你就不能表现的稍微害怕一点吗？

女孩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似乎要用手去摸蛤蟆，蛤蟆连忙退后一步，抬起头正好看见走过来的僧人，连忙大喝，那和尚，你是谁？

僧人充耳不闻，沉着一张脸，朝着蛤蟆走过去。

蛤蟆好不容易出来吃个人，还净遇上些胆子大的出奇的人，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一张口吐出一道霹雳，朝着僧人劈去。

霹雳打在僧人身上，僧人浑然不觉，嘴角讥诮，这点道行，也敢出来放肆？

说完一张手，一巴掌将蛤蟆打的横飞出去。蛤蟆人立而起，感到无比屈辱，将肚子鼓起来，“呱呱”声如平地惊雷，一张口，狂风骤起。

僧人双手结印，定住了阿花，一步踏出，对着那蛤蟆的肚子一拳挥出，蛤蟆立刻泄了气，吐着舌头翻着白眼，躺在一旁。

你看，我们一会把这只蛤蟆烤着吃怎么样？僧人蹲了下来，对阿花说道。僧人一身邋遢的僧袍，面容却是俊秀无比，尤其一双眸子，仿佛眼里含着无限柔情。

阿花拍手叫好，蛤蟆却一跃而起，不敢再装死，他鼓着一双眼睛，颤声说，你，你，你知道我家大王是谁吗？就敢吃我？

僧人起身，笑吟吟望着蛤蟆，仿佛望着一道美味，边走边说，我管你大王是谁，来了照烤不误！

蛤蟆瑟瑟发抖，说道，我家大王可是……

话音未落，已经被僧人一脚踢飞，飞到空中撞散了一朵云。僧人笑笑，转过头说，阿花，回去吃……

他本想说“回去吃饭”，却生生将后面的话吞了进去，因为他看见阿花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阿花慢慢抬起头，嘴角微翘，眼眸里透出阵阵寒意，浑身散发出摄人的妖气，身体仿佛有一个灵魂在咆哮着。

僧人大惊失色，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提前了？

阿花眼里一片浑浊，忽而又恢复清明，带着三分欣喜和一份责备，说，你这和尚，当初让你留下，你偏不留，如今成了佛，倒追到这里来了。

4

僧人正想说话，却不料空中黑云翻滚，电闪雷鸣。云雾中一个身影若隐若现，只觉得身形高大，青面獠牙。

谁打伤我手下的妖怪？这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比雷声还要大上几分。

僧人抬起头，眯着眼睛，双手抱胸，风吹动邋遢的僧袍，他自顾自望着，毫不在意。

眼见着一片妖云由远及近，僧人眸子里精光一闪，宽大的袍子被风灌满，大喝一声，还不给我滚下来！

云层里的妖怪见了，立刻从半空中翻滚下来，跪倒在僧人面前，抬起头，讪讪笑道，师父，可想死我了！

那妖怪猪首人身，肥头大耳，尖嘴长鼻，一身宽大的袍子随意披在身上，正是当年被封为净坛使者的猪八戒。那僧人当然是唐三藏了，他揪了八戒的耳朵，笑道，你何时下界为妖了？

猪八戒连忙讨饶，起身了说，您被如来贬入轮回后，我就反下界了。

唐三藏摇摇头，唏嘘片刻，指着阿花对猪八戒说，来，叫师娘！

猪八戒差点没一头栽倒，定了定身形，试探性问，师父，您老这口味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去你的！唐三藏赏了猪八戒一个爆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她是谁？

猪八戒这才仔细的打量阿花，小女孩不过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可是浑身的气息却不似人间的小孩，八戒又盯着她的眼睛望了许久，心里一惊，说道，原来是你？

不然呢？阿花眼带笑意，不然，你师父还敢娶谁？

5

开始吧！唐三藏淡淡的说。

阿花身体里发出一圈淡淡的白光，最后都化作一只九尾狐，在阿花的身体里游走，似乎就要破体而出。

八戒，守好四周！唐三藏双手结印，金色的手印护在阿花周身，八戒拿了钉耙，护在身前。

一声长啸，阿花化作一只全身纯白的九尾狐，初时不过巴掌大小，随后被风一吹，化作百丈大小，九条尾巴在身后漂浮，宛如孔雀开屏。

九尾狐在南山上空奔走嬉戏，天空立刻降下雷霆，水桶粗细的雷霆打在洁白的皮毛上，立刻多了一片焦黑，九尾狐吃痛，一声长嘶，张口吐出一片火焰，对抗着天空的雷霆。

唐三藏驾着云飞到空中，手中不断结印，金色的佛光笼罩在九尾狐的身上，替他抚平了伤痕。

雷霆渐渐平息，九尾狐松了一口气，正要收了法力，却见南山108座山峰山顶一次亮了起来，联结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三人全部都罩住了。

天罡地煞大阵！八戒脸色大变，难怪刚来南山时，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这里的108座山峰，竟然对应着36天罡和72地煞，联合成这样一个大阵。

唐三藏飞到九尾狐的身边，用手抚摸着它的头，自嘲道，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

九尾狐双眼通红，仰天长嘶，吼声中透露着一丝不甘心，到了最后竟然化作声声悲鸣。

八戒也飞了过来，看了看山下108座山峰组成的阵眼，转过头对唐三藏说，师父，这次有些棘手了。

唐三藏一只手放在九尾狐头顶，一只手捏了法诀，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说道，棘手又如何？难道让我再次失去她吗？

九尾狐用头蹭了蹭唐三藏，口吐人言，想不到，我特意提前了天劫，还是逃不过他们的算计。金蝉子，你还是走吧，不过就是个天劫，我也不是失败了一两次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唐三藏苦笑道，你看看这座大阵，他们谋划了多久，才布了这座大阵，你以为这次只是天劫而已吗？他们这次，是要你灰飞烟灭！

八戒凑过来，一脸不可思议，这次玩这么大？

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被如来贬入了轮回？

6

当年，女儿国里，她说，我愿意抛却了这锦绣江山，你可愿意留下来？

唐三藏其实想说，愿意。

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他从生出灵智的那一刻起，耳边围绕着的就是“阿弥陀佛”，梵音阵阵，地涌金莲。念了一万年的佛，却越来越看不破佛法，什么一念成佛，什么立地成佛，看多了都是虚妄。

女儿国国王那时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天地初生时刻，就诞生了的一只九尾狐。

传言，九尾狐现，天下大乱。

天庭和灵山联手捉拿九尾狐，天庭每次都在渡劫的时候出手干扰，加重天劫，故而九尾狐至始至终都难以修成正果，只能不断转世重修，

后来，九尾狐索性把心一横，开始扰乱天下，先化作妲己魅惑天下，后来又化作褒姒烽火戏诸侯，这下正应了那句“九尾狐现，天下大乱”。

自然，九尾狐每次惑乱天下之后，都会被天庭击杀。

一次，九尾狐刚刚摆脱了天庭的追兵，遇见了一个和尚，一身青色的僧衣，丰神如玉，眸若星辰，他缓缓走过来，问她，你为何要乱这天下？

僧人那时候还是金蝉子，如来座下的二弟子，他听说有一只九尾狐不断的搅风弄云，令天下大乱，便请了如来法旨，前来降妖。

九尾狐此时化作一女子，黑发如瀑，白衣胜雪，面色苍白，她冷笑一声，他们都说我会让这天下大乱，我就乱给他们看了。

金蝉子双手合十，眉间含着一丝悲悯，缓缓说，如此生灵涂炭，怨气冲天，不好。

九尾狐死死盯着金蝉子，咬着牙说道，我苦苦修持，只因一句“九尾狐现，天下大乱”就让我修不成正果，永世轮回，这样就好了？

金蝉子抬起头，望着天空，喃喃道，若是，你能修成正果，是不是就不惑乱天下了？

九尾狐怔怔望着金蝉子，月光从苍穹落下，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倒映出漫天星河，倒映出天下苍生。他面带慈悲，嘴角带笑，忽而又面色愁苦，脸上滑过一滴泪水。

于是，金蝉子下凡，成为了取经的唐三藏，九尾狐入了轮回，成了女儿国的国王。

两人又在女儿国相遇了，却都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一个是一心向佛，求取真经的取经人。一个是顾盼生姿，优雅华贵的女儿国王。

可是，纵使前尘往事都随着转世路上那一碗孟婆汤化为乌有，在见面那一刻，心也难免会跳动的格外有力，那些模糊的往事，在脑海里面一遍遍演练，直到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是，终究也只不过是一场虚妄。

即使唐三藏凡心动摇，也只能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离开。或许，自己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若有来生。”

7

天罡地煞的阵法启动，交织成网，不断闪过霹雳，击打在三人身上。

猪八戒用钉耙撑着身子，身上伤痕累累，袍子已经破烂不堪，他喘着粗气，问唐三藏，师父，你说，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取经，为什么要成佛？

我吗？唐三藏怀里抱着化作寻常大小的九尾狐，低眉抚摸着，一脸宠溺，我是为了她啊！

九尾狐被天劫所伤，此刻甚是虚弱，听了唐三藏的话，也睁开了眼，用头蹭了蹭他的身体。

适逢取经在即，金蝉子主动揽下这个吃力的活，条件是让九尾狐修成正道。得了如来首肯，金蝉子大步流星去了地府，入了轮回。

金蝉子十世轮回成了唐三藏，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十万八千里的坎坷一步步走过，多少次死里逃生之后，终于取得真经，又重新修成了旃檀功德佛。

可是，如来却食言了，女儿国王渡劫，依旧是天罗地网齐下，唐三藏一怒之下与天兵天将大打出手，九尾狐逃脱，唐三藏直接打上了灵山，向如来质问，如来却将他打入轮回。

那你是怎么躲过轮回的？猪八戒随手弹开一道闪电。

哈哈哈……唐三藏忽然大笑，我找地藏王菩萨喝酒，把他喝趴下了。然后我就来了这里，守护着她的转世至今。

唐三藏怀中的九尾狐又朝他怀中拱了拱，猪八戒也跟着哈哈大笑，笑完了站起身子，说道，可是我，至今也不知道成佛有什么用。

他抬头望了一眼雷电交织的网，接着说，我从天上被扔下的那一刻起，已经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了。后来到了高老庄，如来却让我去取经，好吧，取经就取经，我扔下了老婆丈人，挥挥手踏上了取经的路，可是到了西天，又说我六根不净，不能成佛，封了一个净坛使者。去他妈的，就这老猪我也忍了，可是师父你又无缘无故被打入了轮回，我去找猴子，猴子倒是老神在在，岿然不动。

真他妈讽刺啊！猪八戒提了钉耙，对唐三藏说，师父，我们一路降妖除魔，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最后却说这样的人能成佛，那猴子杀的人不少，斩的妖最多，到头来竟然清心寡欲，真成了佛。我孑然一身下界，才发现高翠兰已经魂归黄土，高老庄里的人说，临死前，她都盼着我回来。师父，你说，这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佛啊！唐三藏把目光从怀里的九尾狐身上移开，望着猪八戒，淡淡说道，佛不是个东西。

哈哈哈哈……猪八戒仰天长笑，止了笑声，又说，师父，你说的对，佛不是东西。

猪八戒又抬起头望着上空，他双手紧握着钉耙，横在身前，说道，师父，一会我将这阵法撕开一条口子，你和师娘冲出去。

说完，不等唐三藏回话，猪八戒冲天而起，上方是一片由电弧交织而成的网，感应到有人迫近，立刻电光闪烁，无数细小的闪电从天下落下，尽数打在了猪八戒身上，整个身子几乎都要变得焦黑了。

妈的，这是要烤了你猪爷爷啊！猪八戒一张口，嘴里冒出一阵黑烟，他双手举了钉耙，用尽全身的力气，迎着那张电网打了过去。

电网非但没有被钉耙撕破，反而将猪八戒裹了起来，瞬间将猪八戒电了个外焦里嫩。

八戒！唐三藏将九尾狐藏入怀中，也腾空而起，见了被电网裹紧的八戒，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

猪八戒被电的龇牙咧嘴，却强提着一抹笑意，说道，师父，过一会老猪熟了还能给你当晚饭。

唐三藏结印，一个个金色的佛门印记在电网上面，反而将八戒裹的更紧了。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一道金色的光芒，如一把利剑一般从西方而来，轰在了这遮天蔽日的电网上，唐三藏感觉整个南山都颤了一颤，一波未平，第二道金色的光芒又落了下来，唐三藏这次瞧的真切，是一道金色的棍影，接着，第三道棍影落下，整个南山上面的电网化作虚无，天清气朗。

猪八戒挣脱了电网，身上早已经皮开肉绽，疼的龇牙咧嘴，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经来到了唐三藏面前，瘦小的身子，宽大的僧袍，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正是孙悟空来了。

死猴子，你怎么不再来迟些？猪八戒骂骂咧咧。

8

西方是一群罗汉菩萨，为首的文殊菩萨站了出来，对孙悟空说，斗战胜佛，你奉佛祖的旨意前来捉拿九尾狐，现在为何倒戈相见？

悟空身上金光闪耀，宽大的僧袍化作齑粉，浑身换上了一套黄金锁子甲，凤翅紫金冠的翎羽随风飞舞，他提着金箍棒指着文殊菩萨，说道，谁稀罕什么斗战胜佛，俺老孙，一直都是齐天大圣！

孙悟空左手叉腰，右手握着金箍棒，昂着头，一身盔甲金光闪闪，一脸桀骜，西天诸佛看了，心下不免胆怯，都想起了当年这猴子大闹天宫的情景。

八戒上前，拖着一身伤痕，提着钉耙，没好气白了悟空一眼，说道，猴子，你是不是念经念傻了，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上啊！

悟空哈哈大笑，说道，当年，俺老孙一路杀了大小妖怪成百上千，封了我一个斗战胜佛，今日，你说我杀了这漫天诸佛，自己封一个佛祖可好？

好！甚好！猪八戒也哈哈大笑，提着钉耙就冲了出去，一耙砸下，对面的罗汉菩萨立刻乱了阵脚。

悟空长啸一声，一棒挥出，金色的棍影成片打了过去，震得那些罗汉菩萨口吐鲜血。

唐三藏一跃而起，也加入了战团，双手结了印，各种繁复的佛门印记随手打出，将天上那群罗汉打的东倒西歪。

纵使面对漫天神佛，三人却丝毫没有落了下风，悟空金箍棒大开大合，无人敢掠其锋芒，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大多被一棒打成了肉饼。八戒虽然此前受了伤，此刻却生龙活虎，一钉耙下去，就是九个窟窿。唐三藏身上佛光流转，手上却一点也不慈悲，佛门宝印接连打出，绝不落空。

三人彼此背靠背，漫天神佛将他们团团围住，却再也无人敢上前。八戒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揶揄，你们这群光头，平时脾气不是挺大的吗？

话音未落，一只金色大手从天而降，一掌拍下，三人立刻口吐鲜血，悟空忙将身形化作百丈高下，一拳挥出，打退了那只大手。

悟空恢复了身形，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说道，终于来了！

如来坐在一座金色的莲台上，面带慈悲，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显化在了西方。

八戒本来就是伤痕累累，适才一掌落下，又遭重创，此刻已经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悟空稍微好一点，却也不复神勇。唐三藏被两人护住，倒是没有多大损伤，他将手在怀中探了探，确认九尾狐无碍，对八戒和悟空说道，你们休息，让我去跟如来过两招。

八戒笑笑，对悟空说，猴子，我是不是被如来一掌拍傻了，师父怎么能和如来过两招？

悟空摇摇头，眼睛盯着唐三藏的背影，坚定的说，马上你就知道了。

9

唐三藏一身邋遢的僧袍，腾云来到如来面前，一脸轻松，说道，如来，你还想做什么？

如来不喜不悲，淡然道，你不入轮回也就罢了，此番又庇护妖孽，可知罪？

我呸！唐三藏吐了一口唾沫，你说我有罪，我就有罪了吗？

唐三藏见如来不说话，低了眉眼，自顾自说，当初，我还是一只六翅金蝉的时候，你跟我说，一念成佛，于是我成了佛，后来你跟我说天下苍生，众生皆苦，佛要渡人。我于是踏遍三界，拯救苍生，可是，苍生总有疾苦，怎么也拯救不完。你又说是妖孽横行，我于是去降妖除魔，可是，九尾她说，只不过求一场正果。我应了她正果，你也应了我。我轮回十世，求了真经教化苍生，你却说妖孽就是妖孽，不能成正果。

你们这些佛啊！难道都喜欢出尔反尔吗？唐三藏摇了摇头。

妖孽而已，你何苦为了一只妖孽，葬送自己一身修行？如来声音洪亮，似乎要传遍三界。

哦？是吗？唐三藏仰起头，盯着如来，嘴角带笑，如果我愿意呢？

唐三藏眼里的瞳仁变作漆黑，身后涌出黑气，整个天空立刻被乌云遮住，黑气源源不断从他的身体里涌出，充斥在整个天地之间。

如来脸色大变，厉声道，唐三藏，你？

我怎么了？唐三藏脸上带着一丝邪笑，你说过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既然成佛不能保护九尾，那么，我选择成魔。

哈哈哈……猪八戒在下面笑的肆无忌惮，早知如此，老猪我还取什么经？

悟空张口吸了一口黑气，喉咙里低声嘶吼，獠牙外翻，身上魔气缭绕，金色的盔甲已经变作黑色，他一跃而起，与唐三藏并肩而立。

唐三藏幻化出一只黑色的大手，从天而降，朝着如来一掌拍了过去。悟空嘶吼一声，金箍棒化作山岳大小，带着无尽的黑气，朝着如来当头劈下。

10

成佛的前一天，孙悟空问唐三藏，为什么有人说，善恶就在一念之间？

唐三藏拈花一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成佛又如何？成魔又如何？

我若成佛，九尾也能成道了。

成魔呢？

唐三藏叹了一口气，我若成魔，天下无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