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瑟九十九原创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婚后不久,苏青云便被皇帝一纸诏书派去西北平乱。
五年后,苏青云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娇滴滴的女子,我上前问苏青云:“夫君,这姑娘是谁?”
苏青云眼中尽是疏离,反问我:“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将军府中?”
女子喧宾夺主道:“我叫赵婉如,是将军的救命恩人,如今已有三月身孕。”
古人诚不我欺,苏青云虽是威名赫赫的镇远将军,可他也是男人呵。
1.
赵婉如是苏青云从边境带回来的女子,都说边境民风彪悍,女子爽朗大度,但赵婉如显然不是这样子的人。
自从她来到将军府,我便步步退让,尽量做个贤惠的当家主母,不嫉妒,不给她使绊子,给她最好的房子住,让她吃穿用度与我这个正妻平齐,然而她始终却不满足,总想着有朝一日能鸠占鹊巢,将我从这个府里挤走。
我平日里送给她的东西,她不是嫌这不好,就是嫌那不行,桩桩件件非要在苏青云面前占个上风,让苏青云觉得是我的不是,其实赵婉如就是想要苏青云厌弃我,早日能将我从这府里赶走。
可她也太高估她自己了,我白薇儿当年可是苏青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他如今虽然忘了我,可礼不能废,总不能因为我父兄相继亡故,如今他又有了新人便将我这个毫无过错的正妻休弃吧。
前日她说我送给她的吃食有毒,让她吃了肚子疼,好在苏青云去看她的时候,正好看到我送她的糕点全被她婢女给偷吃了,这才让我逃过一劫。
当然,赵婉如已经不是头一回这样儿了,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人后我就留了心,若不是我有意让苏青云看见,我才不会那么蠢去给她送什么吃食。
她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在苏青云面前各种奉承,想尽办法对我这个正妻各种打压,尽管府里的一众老人对我鸣不平,那又如何呢?
苏青云喜欢赵婉如,这是我也没办法的事。
这不,今日赵婉如说自己想去安国寺去祈福,想让我陪着去,只因我是苏家主母,如此方显诚心。
虽然我知道这其中定然有陷阱,但没办法,我必须得去,当然我也有个条件,那就是苏青云必须也得去。
于是乎,将军府一干人等浩浩荡荡便到了安国寺,听经、祈福全都顺顺当当,奈何回去的路上出了问题。
本来应该是主母和将军共乘一辆马车的,但苏青云显然不想和我坐一块儿,我也不强人所难,把自个儿的位置大方让给了赵婉如。
他们的马儿在往回走的时候,受了惊,马儿拉着车狂奔了起来。
好在苏青云武艺高强,在马儿坠落山崖之前把马给宰了,但赵婉如也惊了胎气,被抬回去的时候面色雪白。
府医一番检查后,说孩子无碍,只是赵婉如不能再出门了,需要卧床静养。
苏青云下令彻查,查下来这赶车的车夫竟然在此前收过我从账房支的三百两银子。
这车夫与我素不相识,账房支银子,这府里除了我有账房印章,便是苏青云了。
白纸黑字,我百口莫辩,苏青云眼里噙着薄冰,沉着脸冷冷对我道:“夫人,我等着你给我解释。”
2
这解释其实很简单,那便是有第二个人用我的名字从账房支过银子,还安排了车夫做了让马受惊。
苏府上下,能做这事的人除了苏青云我找不到第二个,除非有人借着他的手印来陷害我。
这件事,让苏青云在我这都好感彻底败光了,我知道,我真的该离开这里了。
嫁给苏青云的时候,我的父亲是安国公,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我的姑姑是太后娘娘,苏青云当时只是一个骁骑将军,娶我这样家世的女子,算是高攀。
第一次见苏青云的时候,是在皇家猎场上。
我穿着一身红色的骑马装去追一只野兔,兔子疲于奔命,林子里七弯八拐之下,我竟然给迷路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我心急如焚,听见不远处有动静,连忙弯弓搭箭朝着树影晃动的地方射了出去。
人声传来,我才知道自己刚才是误判了。
连忙跳下马来循声前去,只见一男子胳膊上中了一箭,他正神色痛苦地捂着伤处,看我的目光似有薄怒。
我连忙上前赔礼道歉,凡是今日能出现在这猎场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京中世家子弟。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苏青云。
我愧疚极了,连忙掏出自己的怀中的绢帕为苏青云做包扎,他因手臂受伤,无法骑马,我只能骑着马让他坐在我身后。
长这么大,我从未离哪个男子如此近过,今日此番,纯粹是因为我误伤了人。
回去后,我又派人去探望过他,不想他伤好后,便托了人来我家提亲。
苏青云身量修长,一表人才。
我父亲在成为安国公的之前曾是一介白衣,凭借自己多年来在军中的打拼,晚年的时候才得了这么一个封号,他见苏青云武功高强,胸怀远大,认定他假以时日定是出类拔萃的人才,这才将我许婚给了他。
新婚之夜,映着红红的喜烛,他含情脉脉地告诉我,那日他在林间遇见穿着红色的衣衫骑马女子惊为天人,一时间便忘了躲我朝他射过去的箭。
当我的箭射进他的肌肤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辈子定然会和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他佯装受伤很严重,捂着伤口有些薄怒地看着我,让我为他包扎,就连回京后,也还惦记着他的伤。
在知道我是安国公的独女后,他曾犹豫过一阵,但最后依然和我提了亲,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得到安国公的赏识。
婚后我和苏青云是有过一段幸福时光的,直到皇帝派他去西北平乱。
3.
苏青云去了西北,一去五年。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经常写信,但是一封信经常需要好久才能到达,如此一个来回,也要月余,再后面虽然我还是给苏青云写信,但却没再收到他的回信。
这五年里,我的父亲安国公去世了,母亲在父亲去世后不久也走了,我伤心欲绝,但却无可奈何。
本想着苏青云回来后,他能和我重温之前的时光,殊不知,他的回来对我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我决定要离开了,离开之前,我要送给赵婉如一个大礼。
将军府有一个清湖,连着城外的河流。
将军府的清湖半边清水,半边荷塘,我与赵婉如站在清水边。
我靠近赵婉如,对她道:“你来将军府也这么长时间了,今日我要送你一份大礼,希望你能喜欢。”
她有些惊恐地往后退,口中大叫道:“你要做什么?我已经让人去喊将军了,你可不要乱来!”
远远地,我看见了苏青云的往这边急匆匆地赶来,我对赵婉如的这些法子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唯一不同的是今日我是有备而来。
我伸手拔掉了头上的凤钗,将它随手丢在湖边,这只凤钗是苏青云亲手打造的,在所有的聘礼中,它是最惹眼的存在。
赵婉如在我前面,我返身跳入了湖中,我早就查探过,苏青云此刻的位置看见的赵婉如把我推入湖中的样子。
事情和预想的一模一样,此后不久,便传来将军府的主母白薇儿失足溺亡的消息。
4.
将军府是皇帝御赐的,府中的湖泊设计大有玄机。
我曾在父亲的书房看见过这湖底的设计,若我没猜错,苏青云还没资格知道这事。
我沉入水底后,便朝着城外的方向游了过去,不久后便找到了暗道出了城。
城外有我提前预留盘缠,我换了身衣服,雇了南下的马车,一路走,一路玩,终于在三个月后到了南方的表姐家。
表姐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他们对我的到来很是欢迎。
我对表姐隐瞒了在将军府的遭遇,只是说要来住上一段时间,表姐虽然没多问,但聪慧如她,想必也是猜到了些什么,反而明里暗里地安慰我。
表姐夫很爱表姐,当年表姐嫁给姐夫,是托着我母亲求了太后娘娘恩典的。
据说表姐与表姐夫在庙会上一见钟情,此后彼此眼中再无其他人,虽然他们的婚事遭遇多方阻挠,但最后还是成了。
表姐后来悄悄和我说,这事要多感谢我母亲帮她求来的太后娘娘的恩典,如今母亲没了,她倒是把这些感激报在了我的身上,对我比亲姐妹还要亲。
表姐夫家中无多余妯娌,长辈如今也不在了,就他们夫妻俩日子过得安闲自在。
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没多久便托了表姐在他们家附近买了一处宅子来独自居住。
长日无聊,我便思量着要办个女学堂,表姐自然是尽力支持我的想法。
女学堂很快办了起来,我成了为数不多的女夫子。
一开始来学课的女子很少,时间长了,都知道这里有一位女夫子教女子功课很是用心,陆陆续续便有很多人来送女儿前来求学。
一晃五年过去,我在这里竟然也小有名气了,就连表姐也打趣我说我虽然来得晚,但是这城中知道我的倒是比知道她的多。
表姐早已猜到了我和苏青云早已断了联系,便给我张罗起了婚事。
城南的洪秀才虽然有些酸腐,但人确实不错,经常来我的学堂帮忙,帮忙我理一些学生的习作,给我减轻了不少负担。
洪秀才虽不如苏青云魁梧,但却有股子书卷味,看起来儒雅俊秀,他如今还没娶上媳妇。
听表姐说洪秀才父母早亡,家境不好,他想好好读书,但又要为生计奔波,城里倒是有几个有钱人层愿意接济他,都被他拒绝了。洪秀才骨子里有种清高劲儿,他不愿意接受接济,更不愿意今后为人驱使,是以一般的女子也入不了他的眼。
5
七夕那日,学堂里下了学,洪秀才红着脸约我去放花灯。
上一次放花灯的时候,还是我未出阁的时候,爹爹和娘带我去城外放花灯。
黄昏时分,河边放花灯的人无数,我将心愿在纸条上写好,放进花灯,洪秀才也将写好心愿的纸条放进花灯。
我们用手扑着水,把花灯往远处赶,花灯顺着水流往远处流去,不知为何,我总觉的不远处有人在盯着我们这里,我回头望了一眼,周围都是来放灯的年轻人,这才又转身,看着我们的灯顺着流水往前走。
洪秀才红着脸对我道:“白夫子,我,你知道我的心愿写的什么吗?”
“写的什么?”
“能,找一个心意相投的娘子。”他磕磕巴巴对我说。
“好啊,祝你心愿得成。”
“可是,可是,我……”洪秀才没说出口。
“你说的那个人可是我?”我反问。
洪秀才高兴又窘迫道:“是,正是夫子你,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就是穷了些,但对娘子是真心的……”
远处似乎有人在打捞花灯,我估摸这应该是官府怕河灯引发火灾,所以将这些“心愿”全部被捞起了。
南方的官府倒是挺作为的。
6.
放完花灯,我和洪秀才在街角处吃了一碗面。
面条绵软,面汤香味浓郁,有那么一瞬,我甚至想过要和洪秀才白头到老。
洪秀才把我送到门口,对我道:“白夫子,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看着就不是一般人,你放心,我不着急,等你。”
洪秀才不擅长表达,吞吞吐吐表达了他的意思。
洪秀才是个好人,我不能让他在我身上平白浪费时间。
我对他道:“若是我之前嫁过人,你可还愿意我给你做娘子?”
洪秀才连忙摆手道:“我不介意,你表姐和我说过你的情况,说你的夫君死了,你才来这里的……”
“啊,我的夫君死了?哦,是的,他是死了……” 我有些吃惊道。
洪秀才对此倒是深信不疑,我便也没说其他,只让他赶紧离去。
进了屋,用火折子点燃蜡烛,我这才惊觉屋子里原来坐着一个人,倒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来人沉着脸对我道:“你夫君死了?你也认了?”
这人不是苏青云又是谁呢?
我沉着脸道:“白薇儿早就死了,请公子自重!”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下一瞬便将我搂在了怀里,气息不稳道:“薇儿,是我错了,那会儿我脑袋受了伤,忘了你……现在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来接你回家,和我走,好不好?”
“那赵婉如呢?”
“你永远都是将军府正头大娘子…我总比那洪秀才好吧?”
我用力推开他,从袖中拔出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道:“你若不走,你看见的便是一具尸体!”
自从来了江南,我身上就一直保持着随时携带匕首的习惯。
苏青云看着我决绝的样子怕了,慢慢往后退,直到退出去,把门关上。
此后半月,苏青云都在我这附近出没,我像个无事人一样假装没看见,依然每天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
苏青云最后还是离开了江南,前几年他与赵婉如恩爱的事早已传到了江南,听说他用军功和皇帝换了赵婉如正妻的身份。
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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