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泽一行人勾肩搭背来到亭台，抬头便看到顾渊与位高挑女子一同立在雕栏下，哟了一声:“我说怎么酒也不喝温泉也不泡，感情搁这儿会佳人了。”
木菩心回头扫了他一眼。
夜泽便感觉慕世脚下凝滞，顺势松开了他，脸上的笑愈发明艳:“小师妹，不生气了？”
又朝顾渊挤眉弄眼:“还是师兄有本事。”
小师妹？
木菩心笑容玩味，照顾渊的说法，夜泽年岁不过三万，比她还晚生了近万年。
还真敢叫。
夜泽这边十分轻快地踏上白石台阶，熟络地挽上木菩心的臂弯，亲切地说着话。这人自来熟得很，木菩心显然不适应，满脸复杂，手别扭地试图推开他，却引得夜泽越靠越近。
俩人推拉半天，落旁人眼里却真像是密切的师兄妹打闹。不远处李章两人识趣告辞，慕世虚送两步便住了足，扭头再看向木菩心的那一瞬间眼里无限深沉。
顾渊便向前走了两步，状似无意般挡在了木菩心面前。
慕世清俊面容上便复挂上谦和浅笑，端得是如玉公子，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他似乎是想说话，但没待开口廊台上就跑来个小厮，动作急促，跪在地上时说话都带了喘:“少爷，老爷回府了！”
小公子眼里的欢欣瞬间满溢出来，脸上的笑意比待客时不知真实几倍。
他也顾不得招呼顾渊三人，脚下功夫极快，转瞬跑离了亭台。
于是顾渊看向还黏在一起的夜木二人，刚想开口便见夜泽望着慕世离去的方向迅速放手:“容老爷离家近半月了，咱们也赶紧凑凑热闹去。”
说着便凑到顾渊身边，殷切地看着他。
瞬间被冷落的木菩心:“…………”
顾渊轻咳了声，对木菩心道:“去看看吧。”
木菩心点点头，目不斜视从二人身边走过，肩膀还狠狠撞了夜泽一个趔趄。
“我操……”夜泽咬牙切齿地捂着肩膀，“还有女人骨头这么硬的吗？”
那青衫背影似乎呛了一下，脚步带着火气走的更快了。
木菩心脾气挺温和的一个人，遇上夜泽却像成了块火木，极度易燃。
“她是司命神尊的人，原身又是佛木，背景不会简单，你莫总与她作对。”顾渊提醒道。
“我这不是在和她套近乎嘛，谁知道你们天上的神仙都这么傲……”夜泽耸了耸肩，对上顾渊有些无奈的目光，又赶紧推着人在一群丫头的环绕下往大堂去了。
“……父亲，这是章府从南疆带来的极品碧螺春，孩儿讨来少许一直给父亲留着的，父亲尝尝？”大堂紫檀主位上端坐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面相端正威严，看向身下人的目光却柔和温情。
“我儿有心。”容德接过茶，抚了抚慕世的头顶。
慕世跪在他身侧轻轻捶打着容德的腿，模样十分乖巧。
端得是父慈子孝的好场面。
木菩心面若死灰，被夜泽哥俩好地搂在怀里听他给容德打招呼:“小别几日，容伯父倒更显英武了。”
容德显然也与夜泽熟识，当下拉着慕世站起，含笑拱手道:“夜道长这些日子可还好？”
之前木菩心为了解慕世来历曾对一个丫鬟用过搜魂一类的术法，巧然得知夜泽是慕世去羡珍楼偶然结识，之所以能成为容府座上宾，是因为这慕世小公子自打来到容府起大病小病就没断过，四处寻医问药也不见大好，只有这仙门道长出手阔绰，几种她们闻所未闻的灵草下去，慕世这身子竟真强健了不少，是以深得容德赏识。
木菩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与容德谈笑风生的夜泽，心里为三株木心扼腕叹息。
寒暄不过片刻，夜泽依次为容德介绍了顾木二人，容德听闻是夜泽师门，脸上笑容更为深刻，道仙门多高人，若非昆仑墟与容府万里之遥，他定要亲自前去拜访答谢云云。
顾渊本就不是个喜欢说场面话的人，尤其有夜木二人在，他便更沉默寡言了，最后还是夜泽玩笑道父子久别应当有话要说，携着顾渊木菩心依照容德安排住进了容府客房。
打发走下人后夜泽便关上了门，随手甩了个静音诀才回头，见木菩心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好笑道:“你又怎么了？”
“我又怎么了？”木菩心更觉得好笑，“你为仙不入仙门也就罢了，既已出世又入红尘，还肆意搅乱他人命格。凡骨不承天泽，何况那慕世本就非人，有何危害也不清楚，你拿那许多灵宝给慕世养身体，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居然还来质问我？”
“诶，我发现你这木头挺有意思啊，屁大点事儿还上纲上线，我救他容易杀他自然也容易。你现在是代表天道来谴责我吗？”夜泽道。
“杀他？”木菩心想到自己用识魄在那小丫鬟记忆里看到的东西，简直气得牙痒，“你会杀他？你接近慕世居的什么心你自己不清楚吗？简直，简直，”她脸色又有点发红，“不知礼义廉耻！”
顾渊坐在桌边，手里端着杯茶默默看热闹。
夜泽脸上的表情越发生动，他看着木菩心意味不明地笑:“你调查我了？还是，搜人魂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没重要到我专门调查的地步。”木菩心哼哼。
顾渊看不下去了，问夜泽:“你为什么救他？”
“这哪儿算救啊，我就路过晋阳遇到慕世，发现看不透他的真身。你也晓得我这修为还少有看不透的妖魔鬼怪，当时觉得有点意思，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才动了结交的心思，你要给人结交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只是喂了几颗强身健体的丹药，没到改命的程度。”夜泽飘飘然坐到顾渊身边，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木菩心，“莫非你知道他真身？”
人都主动服软给了台阶，木菩心自然也不会太固执，说到底人家爱好什么是人家的事，她手也不该伸太长。况且照顾渊的说法，这人是东宸为他造的左膀右臂，将来说不准同朝为官。
“真身不知，但他定然与锦绣江山图有关。”木菩心接过茶杯。
夜泽听到这名字也是一震:“鉴逆九印？不是四万年前就被司命神尊毁了吗？”
“是从诛仙台丢下去了，但神器哪儿有那么容易坏的。”木菩心摇头。
“你下界难道就是为了找齐鉴逆九印？”夜泽好奇道。
木菩心看了眼顾渊，点头:“算是。”
果真。
但鉴逆九印既是用来测逢境轮的，便是单件也威力无穷，况且流浪四万年还不知生了多少变数，木菩心独自一人如何能行？
而自己下凡本就一身轻松，不如与她结伴而行还能有个照应。
顾渊思虑着开口:“其——”
“原来是与锦绣江山图相关，怪不得我看不透。”夜泽却抢在他前一刻开了口，“要不直接搜魂？或者严刑逼供让他把锦绣江山图交出来？”
木菩心有点无语:“哪儿能这么简单，我总觉得他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大概看出我是第三十一天来的。而且他将锦绣江山图挂在书房里，但那画却失了灵气，我一来到容府，寻引盘便失了效用……
“我总觉得，慕世也许便是锦绣江山图的画精。”木菩心皱眉道。
天地道法玄妙，万物皆可开心智，区别不过难易，便是普通物什放久了都会生变，何况是司命神尊亲手所造神器？
只是她下界时司命神尊从未提及这种情况，她也只是猜测，但慕世若真是器灵，那便棘手多了。
“所以这人还动不得，保不齐会伤到锦绣江山图根本。”夜泽总结道。
木菩心觉得夜泽总算说了句让她听的顺耳的话。
“对了，”木菩心转向顾渊，“你刚刚想说什么？”
顾渊摇摇头:“没什么。”
还是先把眼前这一桩处理完再打算吧。
三人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来，最后还是夜泽打了个哈欠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慢慢来吧。这么晚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木菩心凝重地点头，等夜泽送完她准备关上门才突然警惕，一把将门抵住:“那你在这儿干嘛？”
“我自是要与顾兄把酒言欢彻夜长谈交颈相卧抵足而眠。”夜泽坦然道。
屋里的顾渊:“…………”
木菩心气得跳脚:“痴人说梦！不想想顾渊是什么人物，你竟敢、竟敢、”她说着说着又说不出口，转而瞪顾渊，“你答应他了？”
顾渊一头雾水:“怎么可能。”又对夜泽道:“休得胡言。”
夜泽一瘪嘴，倚着门摊手做无奈状。
木菩心心中依旧不宁，复进门拉着顾渊的手腕走到别院另一头，把顾渊往里一塞:“你住这儿。”
又伸手在厢房四周结下密密麻麻的禁制，末了叮嘱道:“我就住在隔壁，晚上若有、若有异常，你喊一声我便前来。”
“…………”顾渊看着木菩心无比凝重的伸色，缓缓点头，“好。”
抬眼望去，夜泽一手扶在门框上笑得直不起腰。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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