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世界,里面只有存在记忆里的他。
①
李穆庭想到了,向他表白时的宋还。
那个喜欢自己喜欢到小心翼翼的宋还,拿出真心给自己,却被自己拒绝了。
那时他跟宋还已经认识了一年多了。他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发小,宋还也知道。
所以当他因为又一次被拒绝,在酒吧买醉的时候。
宋还就在他旁边喝着果汁,听着他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言乱语。
却听得很认真,他突然盯着李穆庭的脸,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李穆庭说:“其实,我…我也可以跟你在一起的。我不比你喜欢他喜欢得更少……如果你不喜欢我的哪点,我可以改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少年的表白,是青涩又害羞的。
他说完之后,李穆庭不给予回应。又转回头,把脑袋耷拉下来咬着果汁的吸管,不敢再去看李穆庭。
本来头脑不怎么清晰的李穆庭听到他这番话,也沉思了。两人的气氛在喧闹的酒吧里就突然有点莫名的尴尬。
最后还是李穆庭先开了口。
“宋还,你知道的,我喜欢了他很多年。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他,很自信活泼,我喜欢他身上的那股活力劲。你懂吗?这种感觉,是与生俱带的,无法去模仿的。”
宋还不搭话,嘴里继续咬着吸管,只是手指都在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过了一会儿,宋还才勾起了一个看似调笑的笑容。“我逗你的!你真信了啊?哈哈哈哈我这不是看你太难过了,缓解一下气氛嘛!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我们可是好哥们欸。”他脸上挂着笑容,心底却凉到了底,也紧张到不行,他担心李穆庭才不会相信这种无力的解释。
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李穆庭愣了一会儿,才嗤笑出声:“你耍我啊?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喜欢我,那会让我很难做,不是就好。”
“当然不会是真的啊,哈哈……”宋还附和着,明明喝的是果汁,却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果汁这么苦,心里想着要一定要去找老板投诉。
等到他们从酒吧出来,要分离回家时。
宋还盯着愈走愈远的李穆庭,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
他说:“李穆庭!其实我说的是真的!”
李穆庭脚步一顿,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装作没听到。
宋还后知后觉,自己喝的是果汁,哪有什么酒精呢。
②
他们在一起,是因为很狗血的酒后乱性。
发小出国了,李穆庭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把自己喝得烂醉,宋还去把他带回家,他看着跟那人又几分相像的宋还。
把人扑在床上,疯狗似的去蹭他吻他,宋还居然也没拒绝。
他恍惚间就下意识的认为,宋还就是他了。
等到第二天清醒了,看着躺在床边的人,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
他跟宋还道歉,宋还却说:“那你跟我在一起吧。”他突然觉得,是宋还的精心设计,让自己跟他上床,就为了跟自己在一起?
自己喜欢的人才刚走,他就让自己跟他在一起,李穆庭觉得他很下/贱。
他夺门而出,自然也就看不到宋还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下来,眼泪也莫名其妙的掉了下来。
宋还感觉,不对啊,为什么第一次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
对方会对自己很温柔,做过之后给自己清洗,然后对自己说,“我喜欢你,会对你负责,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至少,也会有一句问候呀。
可他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只剩下地上凌乱的衣服,和像是被抛弃的自己。
他咬着牙,从床上直起身,自己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厕所走去。
李穆庭答应了他那个要求,宋还是震惊的。他以为他们那次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却突然被迎来幸福砸昏了头脑。
他夺寸进尺的问:“那可以跟你一起住吗?”
李穆庭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随你。”
其实李穆庭会答应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很像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只是存私心的,想通过他去看到那个人。
宋还搬进来之后,他的东西很少。但是他很爱往家里添东西,说那样会更有家的感觉。
就像他后来离开了,李穆庭也总感觉他还在,因为阳台的花花草草,家里那些七七八八不起眼的小饰品,无处不透露着,这里原先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在一起之后,李穆庭更加不爱搭理宋还了。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流,因为李穆庭一整天都在外面,等到很晚才会回家,就算宋还在沙发上等着自己,李穆庭也只是看他一眼就挪开目光,像是没看到。然后绕过他走对那句“你回来了。”充耳不闻。
宋还在李穆庭眼里,就是空气。
他们在一起这几年,在同一张台上吃饭的次数用手指都数的过来。
但宋还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李穆庭对他的冷眼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营造出一副他们是恋人他们很相爱的样子。
每天守着一桌子李穆庭爱吃的菜,等到反复加热了两次都等不到他。
确认了李穆庭真的真的真的不会回来了才开始吃饭,他爱乘着两碗米饭,一碗放在李穆庭经常坐的位置,就像是李穆庭陪着自己吃一样。虽然最后两碗饭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他也不会浪费,每次的饭菜都留到第二天继续吃,等到了晚上又继续做继续等。
他就像是孜孜不倦,每天都会充满希望,最后一个人过完一天,像是以前偷偷跟着李穆庭和他发小去约会,自己也会乐上一天。
宋还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也就只有这么喜欢一个人了,虽然这份喜欢也不会得到回应。
③
李穆庭要去土耳其出差,宋还知道了也跟着订了机票。
都去了土耳其一定要顺便去爱琴海看看啊,那是他以前就向往的地方,能跟喜欢的人去,他感觉自己简直不要太幸福。
而李穆庭忙完工作上的事后,也想到了要去爱琴海,因为他想起来,莫胤说过自己很向往那里。
那时候他就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跟莫胤一起去,可最后只有他自己。
他在海边走着看景色,胡思乱想。
突然有一种想要回头的念想,想看看在这么浪漫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只要一回头就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他转回头之后,正在踩着他留下的脚印一个个印上去的宋还也愣了一下。
然后又对他露出了微笑,在爱琴海夕阳的映照下,他双手背后,咧着嘴角向着李穆庭露出笑容。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李穆庭的心猛然一动,这个时候宋还跟平时的很不一样。
但他选择了忽略心里那奇怪的感觉,问宋还:“你怎么来了?”
宋还笑嘻嘻的用手指指着海指着天,最后指着李穆庭:“我跟我喜欢的人来看海啊。”
李穆庭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然后转身继续走。
他在前面走着,宋还跟在他后面踩着他留下的脚印。
到后来,宋还追上去突然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可能是因为在如此浪漫的地方,这种环境氛围也渲染了他。他没有挣开,也没有回应,宋还却十分满足。
与他并肩一起走,时不时抬头看看他,满脸的幸福。
就好像,他们是相爱已久的恋人一般。
④
莫胤要回国了,李穆庭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和宋还在一起了。
所以宋还像往常来公司给自己送饭的时候,他说:“宋还,我们结束吧。”
宋还却好像早就预料到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急了,去拽宋还。却把宋还的汤也给弄倒了,宋还轻微叹息,嘟囔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煲了一上午呢,可惜了。”
也没再跟自己说话,又去拿了拖把把地给拖干净了,然后就离开了。
他那晚回到家时,家里没有了宋还。
没有了那一桌冷了的饭菜,那个在沙发上满怀期待等他的人,也没有了在自己工作到累的时候给自己热牛奶的人。
一开始他没什么感觉,但是在某一天加班到深夜,他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宋还,给我一杯……”声音戛然而止,这个家里,哪还来的什么宋还。
他很烦躁,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⑤
他最后一次见宋还,那个平时总是对自己微笑的人,安静的躺在了医院的太平间。
宋还没有别的家人,手机里第一个联系人也是他,所以医院找到了他,问要不要领回尸体。
他不记得接到电话时,自己是什么心情。
可能是以为又是他的什么手段,也可能是无所谓,或者是……慌张?
他给宋还火葬了,他亲眼看着宋还变成了一堆灰烬,然后装进那个小小的罐子里。
在整个过程他前所未有的平静,只是到了半夜,他开始燥乱,他总是想到宋还。
他开始失眠,从夜晚呆坐到天亮。
他买下了宋还去世前住的那个小房子,住了进去。
里边都是他的味道,让他好受一些。
他开始出现幻觉,看到宋还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像他一样的焦躁睡不着,然后开始干家务活,把什么都干了。
直到无事可做,又开始盯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昏昏沉沉的出现了幻听,总是听到宋还叫他,宋还对他说,你回来了。宋还给自己热牛奶,宋还说喜欢自己。
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这种滋味,太难受了,那当时的宋还,又有多难受啊。
才半个月的时间,他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整日呆在宋还的这个小屋子里。
父母给他找了心理医生,说要治病。
给自己进行了催眠,每天他会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在那个不存在的空间,他再次见到了宋还。
在那里,他跟宋还还在一起。
他没有对宋还那么的坏,他们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情侣。
在那里,他很爱宋还,宋还给他做的菜他也会都吃光,不会让宋还继续等他。
在那里,他带着宋还去了宋还想去的地方,宋还不用再跟在自己背后看着自己和别人约会。
这次是他先开口的,他说,宋还,我爱你。
催眠过后,他一天的疲惫都会消失。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他好像又幻听了。
“穆庭,我喜欢你。”
可当他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没有宋还,也没有那句告白。
只有吹过的风声,和自己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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