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爱情

"你知道什么叫过期的爱情吗"

李波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地问我。

"你怎的了？"

"她来找我了。"

一

李波是我的高中室友。这个畜生，打认识他起，他身边儿的女孩就一直维持在两位数——虽然在我们看来他身高一般长相一般又是个穷逼，而且，还是一个处女座，处女座啊他可是！真是没天理了。

但浪归浪，李波只谈过F一个女朋友，令我们细思极恐。我们认识五年，这个鸡婆处女座的一大癖好就是没完没了给我讲他和F的故事，万幸的是他是个文艺青年，对我这种雏儿，他的故事也算是我的教科书。

李波和F初一在一起，中间分过一次无关紧要的手。中考时候李波心心念念考top3的学校，F成绩平平，打算考李波家旁边的二流学校。后来成绩出来，李波如愿去了城南二环边儿，住我上铺，F则到了城北三环开外。

F的高中管的严，两个星期休一个双休，于是单数周李波就去学校找F，双数周就一起出去浪。后来我们摸到了规律，要找李波帮忙做事就周五的时候跟他说，因为每周五他的心情都格外的好，跟他说事他也就应承的格外痛快。认识李波前我是不相信异地恋的，认识他以后我还是不相信。

孟子说人性本善，荀子说人性本恶，李波说人性本爱装逼。这句话拿来概括他自己最合适，"你知道吗我最想做的事就是能安安静静的抱着H在一张床上睡一晚上。""老戴，我打算每天给她寄一封信，你看怎么样？""这周末打球我就不去了，陪她去大连看海。"

我@#￥%……

李波人丑个矮又是个穷逼，能勾搭到这个数量级的姑娘，我们一致认为这个现象是值得分析的。哥几个先后总结过诸多原理，后来隔壁宿舍苍老师听说我们在研究李波，认为我们概括的都太片面，语重心长地跟我们说："李波这个小王八蛋啊，姑娘开心的时候除了情话什么都不会说，姑娘要是难受了他就除了废话什么都不说。"后来经过多次考察，我们发现苍老师的口诀总能灵验，于是对苍老师的观察能力深表折服。万万没想到一语成谶，毕业以后苍老师成了警院警犬系的一名学霸。

二

李波跟F是我们班和F班的模范情侣。尽管见到F的次数不多，但他俩走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哥几个看着都特顺眼。感情就是这样，有时候一句顺眼强过一百句条条是道。李波有次喝多了跟我说，找个女朋友容易，找个喜欢的就难了，要是找个能聊到一起去的就更难了，恰巧F是一个，我特别想跟她走到最后。李波一片痴心我越看越受不了，几个妹子倒是心疼起他每周跑去北郊找F的艰辛来。

我们都以为李波和F会是同学里最早结婚的两个人。高二冬天，有次吃饭的时候李波突然说了句："我觉得我跟她快分手了。"我吓了一跳，李波说你瞧着吧，照这架势最多三个月。我说别逗我，你俩好好的。事实证明，能斡旋于众多妹子中的李波到底嗅觉敏感，他说完那话一个半月，李波就告诉我他跟F分手了。理由是七年之痒。我们根本来不及从"要是李波跟F分了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的震惊中缓过来。

刚分了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尤其是李波这种心里事儿都挂到脸上的主。打那儿开始这货每隔十天半个月跟我说一遍"我觉得我放下F了。"后来大概他自己也不相信了，于是改成一个月一说。再后来，就没听他提过放下的事儿。大概真正的放下了就不会再说了吧。

李波时常跟F没话找话地联系，F开始爱搭不理，后来干脆不回。最后李波跟我说，她把我好友删了。世界终于清静了。对我如此，对F亦然。高考的乌云永远遮在我们头上，李波也就在学习和犯贱两者之间徘徊，我们班教室的大窗台上经常是四盆花和一个看向窗外的李波。

高考，李波发挥的不错，去了杭州。我不咸不淡留在沈阳。F则去了北京。

三

接到李波电话时候正是我放假的那天。

我半是惊喜半是懵逼，劈头盖脸问他"她来找你了！？你们和好了！？她现在在哪！？"

"接机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尤其是旧情人。飞机不落地你联系不到她，落地了你就在出口守着啊，几年没见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提心吊胆的。"

"从机场回来，一路上也没什么尴尬，有些人就是这样，隔了好久不见面不说话，一见面了跟昨天才见过一样。"

"我们去麦当劳吃新口味的麦旋风，找到了些许在一起时候的气氛。她还是喜欢坐在角落，我也一样。"

李波只顾兀自说着。

"夜里西湖特安静，我们就随便在湖边走。她说想去酒吧，我说好，你等会。然后跑去买了两瓶雪花。拉着她在长椅上坐下，一人一听，一口一口地喝。对面就是西湖，除了水声什么都没有。然后就沿着湖边走，我突然唱起来"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她有点惊讶的扭头看我，我也看着她，然后她扑哧一下就笑了。"

"她跟我说起高三时候去浪的疯狂和报志愿时候的苦处。你知道她是那种很倔的姑娘，牙打碎了也是往肚子里咽的主。高三时候我隔三差五找她她不搭理我。她给我讲起那个陪她度过了报考那段艰难日子的男朋友的重要性，我TM就想笑笑。"

"后来走累了就回了房间。我搂着她扑到床上，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那眼神儿跟我们在一起时候一模一样。我说我能吻你吗也没等她应声就贴过去了。我说我上一次跟女人接吻还是前年10月，还是你。我说我头一次只想单纯的接吻，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说这就是真爱吗？我们都没说话，过一会她问我想要吗？我摇头。她说李波你想好了，以后就没机会了。我说嗯想好了。然后她叫我去拿套，我说不去，她爬起床，我拉住她，我说所以之前那些都TM是前戏么？我不要。去他妈的吧。"

"两天之后我送她回家，去浦东坐6点的早班机。早晨四点就要起床，她累了睡得早，我就看着她，听着熟睡时候的呼吸声。早晨浦东机场的通道里一个人都没有，天还没亮，我背着个大包带着她给我买的项链自己走着。五点半的二号线还没什么人。我一个人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地铁一个半小时的高铁回了杭州，心里这不是滋味。"

"我们把以前的所有的事儿都聊明白了。也都不甘心现在的关系，却又没力气做些什么。这几天我们的关系甚至比从前在一起时候还要近，可她走了以后我们就不再是对方的必需品了。这就是过期的爱情，怎么折腾也掀不起大波大浪了。"

我忍不住问他"就这么放了你甘心？她都来找你了啊就不去试一试？"

"你知道吗很多人会在爱情里邂逅两次，第一次是老天爷给的机会，你觉着这个姑娘非是你的不可，厚着脸皮去套近乎耍贱变得浪漫。然后一切美好的事情都会发生。"

"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就是你们分手了，过了很久却都不死心，又在一起了。旧爱变新欢的新鲜劲儿一过，你发现她还是那个她，依旧跟你不合拍，依旧除了爱情没话说，依旧不懂你。然后你开始讨厌起这段关系来，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感觉都要强烈。最后的结果就是亲手毁了残存心里的最后一点美好。"

"我不想再把这一点点美好砸烂了，就这样吧。"

四

李波给我看过他几年来写的日记。里面写的东西分两类，一类是给她写的，一类是关于她的。他回家了以后找我喝酒，跟我提起日记的事儿，他说去上海那天日记恰好放在包里忘了拿出来，就拿出来给F看。F躺在李波胸口，问他："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李波说我也不知道。"我走了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大概就没什么了吧。"F说这样也好，这次就算是我们最后的温存了吧。

他给我讲起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天，好像新婚的恋人，过着他们从前最想要的生活。还有什么呢？还能有什么呢？

"我们在爱情里邂逅了两次，她的名字可以描述我的整个青春。这已经是很幸运很幸运的事情了。就这样吧，挺好的。"

李波喝完了杯子里面的酒，死死地盯着我盘子里面的花生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