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君子不器。
这是《论语》里面很著名的一句话,四个字,微言大义!首先要理解什么是“器”。“器”字,四个口,一只狗。四个口代表物品很多,一只狗把这些东西照看好。需要狗来看守的一定是比较贵重的东西。古人讲“器皿”,“皿”是一般的物品,“器”则指贵重的物品。
一种器皿有其特定的用途,比如钢笔可以用来写字,杯子可以用来喝水,菜刀可以用来切菜,等等。
所谓“君子不器”,从这个意思上看,就是君子不能只有特定的用途,核心主题是人要有独立的人格与精神。钱穆先生说,以“器”来比如一个人,比较接近今天的技术人员。有一才一艺,能做这样,但不会做那样,跟器皿一样,不能相通。有人把我们日常的学习分成“道、术、技”,“器”顶多在术和技的层面,没有达到道的境界,所以不能守常达变。有位教育局长说,“育人非制器”。现在我们的教育的问题,就是过分重视“器”的追求,忽视了“道”的修行,缺失了“心”的养护,更多的沦为职业培训,无论数据多好看,最终文凭如纸,缺乏深度、厚度和力度。所以我们在教育孩子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要让孩子成“人”而不是成“器”,关注孩子身体发育的同时,更要关注孩子的灵魂发育。因为,德行是学习,而且是最重要的学习。
要全面把握这句话,我们认为需要从两个层面:
一个层面是:器不是君子。
上面说的只能通一才一艺者,只有特定的用途,离孔子所讲的君子还有不小的差距。君子岂能是一件别人手中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工具呢?君子应当有自己的主心骨,他应该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而存在,而不是作为一件有用的工具而存在。
人若如器,便只能在特定的技术领域有用处。而当学会对“国事天下事”都关心,都思考,都有见解,并有出于自身秉持的价值体系的是非判断,他们便可能成长为一个“君子”,他们的所作所为才可能与更广阔的事业息息相关,才会有自己坚定的方向,也才会有可能成为大家。
屠呦呦在研制青蒿素时,当时中国的科研条件十分恶劣,设备简陋环境差,盛放乙醚浸泡青蒿的大缸,就放在实验室里面,时时发出刺鼻的味道,屠呦呦得了中毒性肝炎。为了确保临床安全,他自愿当小白鼠,亲自服药试验。获得诺贝尔奖后,有记者问她:您都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当时想到过放弃吗?屠呦呦说:我的身体虽然受到一定伤害,体质也一直不好,但我一想到青蒿素能够对抗疟疾,拯救数不清的生命,我就深感欣慰。当科学家将自己的使命与人类命运紧紧相连时,他自然出脱了“器”的局限,不计得失、一往无前。
因此,我们说君子的能力不局限于一个专业甚至一个行业,要关注大局,保持自己的格局。对国家、民族甚至人类的整体命运和未来,都有基于正义和良知的判断,基于判断的见识,基于见识的行动。你的工作和事业,就能立足于整体利益做出价值判断和现实选择,这才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君子格局。正如《论语》里面说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我们自己要切己体察,涵养这份格局,就像网络上说的还有诗和远方,如果我们成天计较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鸡零狗碎的小利,成天限于生活中的那些琐碎,那么限于琐碎就会导致猥琐;我们培养人才或者我们在设计自己的成长中,更要注意教会他志存高远、胸怀远大,学做一个大写的人,做大人,不要变成小人。
第二层意思是:君子不是器。
假如君子仅仅是一个器,比如前面讲的一把菜刀,让他去切菜就去切菜,那让他去砍杀无辜呢?如果也去,那还能叫君子吗?这就是我们讲君子不器这短短四个字,对我们每个人都是深深的心灵拷问。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要像君子那样有根据自己良知和正义做出是非判断的能力和决心。有不为外力所胁迫坚持内心良知的勇气担当。有了这种内在的灵魂,假如他是一把菜刀,他可以替人切菜,甚至可以替人砍柴,但在任何情况下都决不会去杀害无辜,替人为非作歹。这样的菜刀,就是有精神的菜刀,就出离了器,更有了气节和格局,也就是“道”。
“道”,才是立身做人的根本。所谓“小胜靠智,大胜靠德”,就是这个道理,正所谓“智慧之巅是德行”。有次看《非你莫属》,嘉宾是一位连续三年的销售冠军,热情开朗,面对老板们的提问侃侃而谈、对答如流。大家都觉得他肯定顺利过关。后来,主持人涂磊问他这样一个问题:你觉得在你的从业经历中,最能说明你销售能力的是哪一件事?他想了想说道,自己在一家做情商培训的机构做销售,成功地说服了一位月薪2000的环卫工为自己5岁的儿子报了价值5000多的课程。说完之后颇有点沾沾自喜,重复了好几遍:我这人说话就会让人感觉很真诚。他现场展现的推销能力确实不错,可在座的12位老板,不约而同地在第一轮灭了灯。有位老板一针见血:我们不怀疑你的能力,但是却不看好你的人品。
越是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越是缺乏鉴别信息真伪和含金量的能力。他们或许不富裕,但很好骗,只要给他们一线希望,告诉他们可以培养出一个优秀的下一代,很容易激发他们的使命感,从他们手中拿到他们辛苦攒下的积蓄。这种不择手段将不合适的课程推荐给明显缺乏承受能力的弱势群体,还将这件事作为战绩来炫耀,这种人或许可以成为销售冠军,但不可能成为优秀的经理,也很难走上事业的高峰。这就是在德行上差距无法用能力来弥补,甚至德行不好的人能力越强危害越大,也就是我们在人才管理中经常将的“有才无德”是小人,也就是孔子讲的: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可以说,能力决定你飞多高,德行决定你飞多远。
我们看一个人是否板正、是否有前途,看的是道德,是不是立在“道”上,而不是财富。《论语》里面孔子有这样一个故事:说“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死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意思是,齐景公有马四千匹,死的时候,百姓们觉得他没有什么好称道的,伯夷叔齐饿死在首阳山下,百姓们到现在还在称赞他们。齐景公是什么人呢?他是春秋后期的齐国君主,史书上说他“好治宫室,聚狗马,奢侈,厚赋重刑”。盖了很多房子,养了很多狗和马,生活很奢侈,税负很重,严刑峻法。可以说是一个无德的君主。伯夷叔齐是商朝末年孤竹国(现在的河北唐山附近)君的两个儿子,他们的父亲让小儿子叔齐接班,但古时候是长子继承制,就不愿意受国,要让国给他的哥哥伯夷,但伯夷认为父命不可违,不愿接受,没办法两个人就一起逃跑了,跑到了周国,国人只好让国王的第二个儿子接班。伯夷叔齐到了周国后,听说周武王伐纣,这段《封神榜》里面讲的,二人就到周武王的马前劝阻,说武王作为臣子去攻打天子不对。武王没听他们的,有人要杀了他俩,姜太公不让,说这俩哥们是仁义之人,不能杀,扶到一边继续伐纣。武王伐纣“血流漂杵”,最终成功了,得了天下,这俩兄弟感到很难过,不愿意吃周国的粮食,就隐居在首阳山吃野菜,后来有人说,天下都是周国的,这野菜也是周国的野菜啊,听了以后他俩绝食而死。
齐景公与伯夷叔齐的不同,就在于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一个是追求富贵,一个是追求道德。按照孔子的看法“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取也”。孔子从来不反对追求富贵,他不是苦哈哈的清教徒和苦行僧,他说过如果富贵可求,让他赶马车都可以,但如果不符合道德,他还是舍富贵而从他所好。很显然,富贵摆在道德之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道德却能长久流传。换句话说,富贵不可靠、道德很靠谱,我们人生的大厦要建立在靠谱的道德上,不能依靠在不可靠的财富上。
孔子在选女婿的时候,选了个罪犯,“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虽然公冶长在监狱之中,但不是他自己过错,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了。在公冶长这么困顿的情况下,孔子相信他、赏识他,他看人品、看道德、看潜质、看未来,而不是看来头、看背景、看地位、看财富,这也是孔子的识人之明。可以这样说,凡人重富贵,智者重品行。套用佛家的那句:菩萨畏因,凡夫畏果。富贵是果,而品行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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