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趟活儿

在豫西南的某个城中街道上，七八月的似火骄阳，正加大马力，炙烤着大地。地面如同热锅上的烤肉煎饼，滋滋滋地冒着人肉与汗水的香气。

王爹爹把平板车停在路边的树荫下，准备歇口气再走。车上还有120个煤球，再跑一家就可以送完这趟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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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在头顶的毛巾，在上一家店里才用冷水湿透了的，刚走了这两公里，就晒得嘣干。

王爹爹拉下毛巾擦脸上的汗水，头上的汗不住往外冒，好像熔岩洞的山泉。脖子上有汗，身上也有汗，长袖衫子早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泛着道道盐光。

索性脱下上衣，光着膀子坐在平板车的边缘上。拿金黄色的麦秸帽扇出点凉风，真的很爽。大号矿泉水瓶装的是凉白开水，放了一些糖精，喝起来甜丝丝的，很是解渴。

要是有辆二勇子那驴车就好了，拉得多，又跑得快，早上四点到现在快晌午了，2000块煤球也早该送完了。仅凭两条腿走路，现在才卖完1080块，剩下这120块，要是老牛家不要，还得再找买家。想到这儿，王爹爹有些着急了。

这些年四个孩子都上学，家里早就入不敷出了。光从图里刨食只能混个温饱，要交的学费可是越来越多了。还亏他二舅介绍这个差事，每月能多挣千儿八百块钱，勉强够交学费。

大闺女刚高考完，也不知道能考上什么大学，上大学的学费还没着落呢。

二姑娘明年高考，小姑娘后年考，小儿子今年中考成绩也不错。

昨晚他二舅说：闺女们上那么多学没啥用，下来两个进厂挣钱，家里就好过了，你也轻松点。人活一辈子，啥时候苦到头，图个啥哩？！

王爹爹搓着手憨笑：手心手背都是肉，叫哪个上学不叫哪个上学，都教人心疼。除非他们自己念书念够了，自己说不上学了才行。

还是起来干活吧，孩子们上学要紧！

王爹爹起身想收拾东西准备去送最后一批货，不料，刚一起身又一屁股坐下，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王爹爹闭目养神了一小会儿，又喝了两口水，慢慢地扶着车把手，站起身来。心想，送完了这批货就回煤球仓库休息。

老牛家面馆离这不远，也就五六百米距离。只是要经过一个二三十米长的涵洞，需要先下坡，再上坡，坡度很陡。王爹爹每次来都等货剩下不多了再来，上下坡可以轻松点。

还亏刚才休息一阵子，这会儿爬坡还有劲头。等王爹爹吃力地把平板车拉上坡后，太阳正在头顶斜上方，自己的影子变成了脚下一小团黑影。

面馆老板老牛也是个实在人，看着中晌心里来送煤球的老王，不忍心让他再拉回去。店里煤球还够用十天八天的，反正来货不多，得了，就下货吧。

老牛一边忙着招呼客人，一边想着给老王结账。已经中午了，老兄，吃碗面条再走吧！

王爹爹哪舍得在这吃碗面啊，一碗青菜面也要5元钱，我5元钱能买4斤筒子面，能煮4顿饭哩。再说了卖这120块煤球，也就能赚八块钱，哪舍得吃掉啊！

王爹爹收拾好车子，准备回仓库。五六里地路程说远也不算远，可这上坡下坡的，全靠两条腿走路，被烤晒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再坚持几年吧，等老大毕业了就能挣钱了，一个帮一个的，总能熬过去的。

这几个孩子都不是干农活的料，好好读书上学，将来都是干大事的人，怎么着也不能耽误孩子们的前程啊！

王爹爹边走边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竟然也走回到仓库门口了。

看到有同事正端着碗在吃饭，王爹爹这才感觉自己忙了大半天，现在是又累又饿又渴。在阴凉处停好了平板车，王爹爹顺势坐下来，想喝口水，没想到，这一坐，竟歪倒在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