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来源:半次元贴。
发帖人:江之汀。
梗:临死者满目背影,未亡人何等光景。
《旧剑》
文/素国花令
关键词:短篇/微耽/兄弟情/古风山河/第一视角练笔
时间-2019.12.28.周六.夜记。
[本文纯属虚构架空,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正文/
我在江南春桥边,埋了一坛酒,花谢花开,燕死南海,我再没去过江南春桥,再没能将那壶酒拿回来。
素国之春,新帝登基,辞官前朝,卸甲于乡,我带着我的徒弟,归隐北山瀑。
“师父为何总带一把旧剑,这剑,可已经残破了,就算出刃,也…”
“是故人的剑,自然不能丢。”
“师父说的故人,可是前任的将军大人?”
“旧剑难铸,故人,难归。”
——————
“听说了吗?护国老将军带着家人与军队,凯旋而归,吾皇圣恩,赐三日大宴,这京城啊,又要热闹了。”
“听说了听说了,这大战这么久,想不知道都难。”
“嘿,这就算是个人,都清楚这回事儿,那边疆来的人,还少吗?战事起,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我站在太子身后,于茶楼之上,望这万家炊烟和平。
“你在想什么?”
我微微侧目:“您又在想什么?”
“老将军是五弟的人,本太子若要登基,他将军府便活不得。”
“如今争势渐起,不宜大动干戈。”
“那小将军虽是你我兄弟,但他,可不是我们的人。”
我轻开摇扇,望着那浩浩荡荡的军队,与坐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扇风拂发,衣摆翩跹而起。
你大可睁大眼睛看看你看得到的,这可是他们拼死而成的东西,若无他们,你何来这京城繁华可看?
“可是动摇了?”
“臣下明白该怎么做。”
……
三洲花暖,春末夏初,柳飞白絮,月话桑田。河山舟渡,千家盛世灯火。燃长烽去,白马踏青溪。
“大哥每日那么忙,怕不是要被那折子埋了身子,连寻花问柳…诶哟…你敲我干嘛?”
我收回折扇,无奈笑笑:“太子殿下,怎可妄议?”
“你们真是越长大越没劲了。”
那长街古道,是千家灯火,他负手倒退着看着我,星河落在眼里,凝进心里。
“不过那也没什么,反正我们说好了,你坐朝堂,我坐边关…喂,你今儿怎么老走神啊?”
“啊,没什么。”我开扇轻摇,“何时不拿你的剑了?”
“坏了啊。”他鼓了鼓腮帮子,“上阵杀敌太多,刃都给卷了。”
“难道不是你给徒手接刃一掌劈坏的?”
“我接那也是接别人的好吗?你何时笨成了这般?”
我冲他勾了勾唇角,无奈叹了一口气,揪着他的领子:“那边儿有捏糖人的,你不去买吗?”
“诶?哪里哪里呐?我去看看!”
抖袖合扇,我望着那人跑远,几分笑意。
若你我知现在,又可否当年许未来?
“花令花令!喂!”他在我面前猛挥了挥手,“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我只知道,你再不吃你的糖人,我就又要抢走了。”
他一下子跳出好远,扮了个鬼脸:“才不给你!富可敌国的国师大人,还跟我抢东西吃,要不要脸啊!”
我笑着跟上去:“你堂堂一战神小将军,不也跟个小孩子似的。”
素国旧帝,二十年秋。
江南堤坝重修,我与他即刻启程,辞别时,太子一袭白衣相送,赠酒与书。
“太子哥哥你最近忙,等我们回来,你可要请我们好好儿吃一顿。”
太子淡淡一笑:“也好,那便先带着这壶酒吧,算我给你赔罪。花令,这封信给你,是你没对得上的对子。”
我手指攥紧,半晌接过那封信,收入袖中:“待我归来,给你答案。”
“这世上还有你对不上的东西?”他过来抢,“诶,你给我看看!”
“温子崖,再不出发,可就赶不上江南的盛苏会了。”我转身躲开,抓住马缰绳,翻身上马,“迟了,可就吃不到好吃的了。”
“你就会拿吃的堵我!”
我看那红衣翻飞,跑得比谁都快上几分,城门外阳光灼灼,我微微侧首看着太子,抬手一礼相拜,打马追了上去。
虽拿一件事堵他不好,但总归,次次管用,只希望以后也管用。
雨季将至,赶到江南时,正遇上大雨,他坐在江南春桥边儿的亭子里喝酒,这日的盛苏会,怕也是因着大雨赶不上了。
“都怪你这么慢!”他丢给我一壶酒,“你看,又错过了吧。”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你的酒哪儿来的?”
雨幕于檐下滴落而下,他伸手接雨,沾了衣袖:“买的啊,喏,你看旁边那个酒肆。太子哥哥的酒可都是好酒,我得留着。”
我心下一动,微微笑了笑:“留着也好,不如埋这儿,等明年来,我们挖出来喝?”
“就听你的,我去埋!”他顿了顿,抱着酒坛子歪了歪头,“你对不上来的对子,是什么啊?”
我挑了挑眉:“怎么?我告诉你,你就对上来了?”
“对…倒是对不上,你跟太子哥哥说话总是跟这个回廊一般,九曲十八弯,我想对都对不上去。”他抚了抚袖,“你倒是学学我们军中人,直来直去多好。”
我笑而不语,望着他跳下栏桥,冒雨护着那坛酒去桥边柳下埋起,视若珍宝。
我折下身后的背带,等他回来,一把油纸伞,拂去了梦中身,我将剑盒递给他。
“送给你的,你要把这把剑带在身边,护你,护家,护国。”
他打开剑盒,歪了歪头:“嗨,爹爹给我打了一把剑了,你又送我作甚?”
“我送的和老将军送的,怎么能一样呐?”
“要不等我们再走的时候,你同我一起吧?”他拉我衣袖,“到时候,你干脆做我的军师,我上阵杀敌,你出谋划策,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敲了敲他的头,“你当我是你啊,会舞刀耍剑就完事儿了?”
“也是嗨。”他把剑别在腰上,冲我伸手,“剑穗呐?你就这么抠门儿,只给一个剑?”
我又气又好笑,拆下扇穗系在他剑上,打扇一摇:“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丢了,我便把你脑袋拧下来。”
“才不会。”他笑着望进雨里,“你不愿我长大,我便一直不长大。”
……
素国旧历,二十年冬。
我们还未等抵达京都,便接到加急,老皇帝病重,边疆动乱,令温老将军即刻披甲上阵。
他当即便向边疆折返,于邳州与大部队汇合,而我,抵达帝京时,帝崩,太子登基。
只不过走了一月,京都便天地色变。
我穿着朝服,一步一步走上銮殿,掀袍跪在尸骨百骸与血色之地。
“臣下,参见新君,吾皇万岁。”
他掷下手中的剑,转身拂袖,落座帝位。
我听见朝臣山呼万岁,亦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子崖,不会回来了。”
……
我们在御花园的长亭相见,他一袭明黄色龙袍,望着亭外雪落,簌簌白首。
我踏进长亭,拂去身上雪,微微俯身揖礼:“见过皇上。”
“何时与我这般生疏了,坐吧。”
“臣下来请辞。”我坐到他对面,拢袖倒了杯茶,推给他,“是你最爱喝的啊。”
“你是国师,怎可离开?”
“我确是国师。”我倒了杯茶,拈杯于手,“我也是子崖的二哥。”
他一拍石案:“你在怪我?”
“臣下不敢造次。”我侧头看向河边,“当日你我之誓可还记得?”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那便当不记得。”我将茶水一饮而尽,“明日早朝,臣下自会请辞离开,请皇上应允。”
我站起身,还未及离开。
“老将军支持五弟的事你不是不知道,我已经找过他,那老匹夫不同意,我才…”他顿了顿,“我当你是兄弟。”
“不,你没有。你只是,当我可以为你所用而已。”我微微侧首,“这些,都不是你弑父杀弟,将他送去死路的理由。我们明明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可你选择了最不该的办法。”
“那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帝位旁落吗?”
“重要吗?已经发生了的事,再去追究更多的愧和悔,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我为什么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是我,没看懂你。”
我将袖中诏书,放在石案上,揖礼,转身离开。
次日早朝,我向他辞行,不顾反对,只身前往边疆。
……
塞外的黄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烟色,那燃烧的烽火,是我见过的,最炽烈的颜色。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穿戎装,也是最后一次。
他坐在城门前,握着我送给他的那把剑,剑已经断了,刃锋卷起,沾着点点血迹。
我走到他面前,缓缓开口:“我来迟了。”
“你没对上的…那上联…你对上了吗?”
他冲我笑,吐出一口血,染了我的衣摆。
“对上了,也没对上。”我蹲下身,扶住他的肩膀,他的头,抵在我肩窝,“我还有壶酒,等着与你喝。”
“喝不到了…”他轻轻笑,嘘气在我肩颈,“我们都赌输了。”
他的身子缓缓软倒,我抬眼看着那满目疮痍和铺天烈火,他们到死也没能明白,他们的王——用他们的白骨累累建成了国。
那是我此生得见最模糊的景色,我唯一记得的,也只有满身的属于他的温热。
原来他什么都明白,又什么都不愿明白。
……
北山瀑声震耳欲聋,我竟有几分听不清晰,当年,太子弑父杀弟,将温家老将军上下遣去边关。
那一战,虽胜却犹败。温家满门忠烈尽数无存。
本来那皇位,便属于他,只不过,他偏要做多余的事儿。
我拢了拢衣服,轻轻咳出一口血。
徒弟拉了拉我的大氅:“师父,这把剑没办法修好吗?”
“没办法的。”我将剑挂在腰上,摸了摸徒弟的头,“永远修不好的。”
“那,是剑修不好,还是别的修不好?”
“断剑难铸,破镜重圆。”
“师父有没有后悔的事呐?”
“有吧,大概是有的。只是不记得了。”
“师父都这么老了,忘记一些事也很正常。不如,我们去山下买糖人吃吧?”
恍惚间,我好像朦胧间看到那红衣少年,意气风发。
“花令,我们去买糖人吃吧。”
临死者满目背影,未亡人何等光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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