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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祭祖》2 清-祭祖

《往事如烟-祭祖》2 清-祭祖

作者: 那金 | 来源:发表于2017-11-29 14:28 被阅读0次

清-祭祖


    清光绪二十六年,西元1900年,盛京城内雪过天晴,这天是除夕,瑞源全家老小在家渥扯库(祭祖)。西屋西墙上供着祖宗板,上面用满文书圈圈点点的写着“白山黑水,源远流长”,板沿儿下粘着镶黄色的挂线,意味着这户人家隶属于镶黄旗,板上放着祖宗匣,匣中盛着祖先影像、宗谱、香碟等物。板旁挂着佛朵妈妈神袋,板前供着自家酿的米酒13盏,自制的奶油点心13碟。板下摆着一张供桌,煮熟了的大块肉和祭器一齐供在上面。院内东南角的“索罗杆”前,也供着同室内相同的供品。家里德高望重的穆昆达(族长)索绰已经年过古稀,雪白的辫子又松又稀,细长的眼睛总是像擦不干净似的,脸上堆着的皱纹就像树心的年轮一样。他率领全族老幼,按照辈份站列在祖宗板前。

  索绰念念有词,“很古很古的时侯,世上刚刚有天有地, 阿布卡恩都里(天神)把围腰的细柳叶摘下几片,柳叶下便长出了飞虫、爬虫和人,大地从此有了人烟。一天,虎尔罕河突然变成虎尔罕海。白亮亮的大水淹没了万物生灵。虎尔罕河畔生活的人门只剩下了一个。他在大水中飘流,眼看就要淹死了,忽然水面飘来一条柳枝,他手抓柳枝漂进石洞,才免于淹死。柳枝化作一个美女,和他配夫妻,生下了后代就是乌喇那拉的先人布库。”

  “一代传一代,传到三千八百代,乌喇那拉家族人丁兴旺,感谢佛朵妈妈庇佑。把最好的肉献给佛朵妈妈,把香喷喷的祭品献给列祖列宗,保佑我乌喇那拉家一年吉祥,保佑我们家族子孙万代香火不断!感谢阿布卡恩都里,感谢佛朵妈妈,列祖列宗为子孙祝福吧!”说完跪下来给祖宗叩头,大家也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瑞源记得,小时候阿玛领着家里老小给祖宗磕头的时候,是一个女萨满在祝辞,带着卷舌音,鼻音很重。当年萨满口中的满语,现在会说的人少了。关里家的人到东北来,到处开了荒,捕鱼打猎的少了,都说汉话了,老人们摇头叹息,仿佛儿孙们大不孝。其实,老辈人的满语说得也不利落了。瑞源是个例外,他醉心满洲文字,着迷于那些古老的神话故事。

  这些年,清朝国力积弱,光绪十九年,甲午一战,日本打败了北洋舰队,李鸿章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盛京将军依克唐阿下令镇边军日袭凤凰城,力图在陆地战场上挽回局势,未料遭到日军的伏击,大将永山阵亡。瑞源时任佐领,拼力保护依克唐阿撤退,身中日军炮弹碎片,以至于左腿行动不便,成了跛子。依克唐阿感念瑞源忠诚勇武,要给他加官进爵,不料朝廷下诏将依克唐阿革职留营,以图后效。瑞源见老帅自身难保,也不再抱有希望,遂告辞军营,回家养病。

瑞源的祖上留下百余亩良田,日子过得轻松自在。瑞源虽是武官,也爱好文墨,对教育的重视也是家族世代相传,其九世祖官至正二品,曾上书乾隆帝,说佛满洲之地满风日减,不可不得到重视,乾隆帝深以为然,但这股趋势已不可逆转。

瑞源一心整理满洲文字,考察满风,重拾年少断章,写出《盛京满洲祭祀源流考》,后将其编入《白山杂录》。他发现满洲人崇拜天神,自然神,但是最崇拜自己的祖先,在诸多的祭礼仪式中最重视祭祖活动。满洲人通过祭祖来维系家庭、宗族关系,促进家族团结和睦,弘扬宗族传统家风以启迪后人,提倡孝悌敬老的伦理观念,为诫族人守法持家,光宗耀祖。

瑞源无事,在城里开了个私塾,不教授四书五经,只传授满文,来者不限年龄,免费学习,以传扬满风满俗。

这年头,还有谁去学这些东西呢,免费又能如何。没钱的,忙着糊口,这东西又不当饭吃;有钱的,忙着赚钱花钱,这东西和钱一点儿沾不上边;想用这个去当官,没有关系与银子,学会了也是白扯。如果能管吃管喝,也许还能有些人气,那样的开销却又是瑞源承担不起的,瑞源的学堂又不可能开到小西教堂里面去,即使其认识那里的夏神父,即使包括夏神父在内的几个外国人显得对满文比中国人更感兴趣。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也许只有隐隐作痛的腿伤,提醒着其曾经的往事。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私塾中,只身一人的瑞源,随手翻看着《白山杂录》的前几页,字里行间恍惚于脑中,这是自己所书写的吗,是何年何月之事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青色军服,辫子用布盘在头上的兵士。

“大人,盛京将军依克唐阿大人有请。”

盛京将军?看来朝廷又重新启用依帅。是啊,本就没有什么过错,朝廷战败蒙羞,迁怒于前方将士,一时而已,用人之际,怎能放着忠勇之才不用呢,这样的人,也是不多了,依帅回归当是众望所归了。此次前来找我,是叙叙旧,还是另有事情呢。

瑞源的思想一闪而过,注意力回到了兵士身上,其穿着和从前的粗布褂子不同,头上没带斗笠帽子,不免问上了几句。兵士笑着说:“如今皇上维新变法,整饬军纪,要成立新军,使唤洋枪洋炮,这身行头是依克唐阿大人发给小的们的。”

瑞源应邀第二日来到老帅府中,见到依克唐阿,单腿打千请安。

老帅哈哈大笑,“山中有了水,才有灵气。老夫这座山怎能缺了你这汪水字。”依克唐阿字尧山,瑞源字吉水。

  瑞源笑道:“大帅仍记得我,卑职不胜感激。大帅的字中有尧,乃有圣人之气,我这吉字不过图个吉利罢了。”

  依克唐阿道:“你替老夫挡了倭寇一炮,害得你不能再杀敌立功了,这次找你来叙叙旧,另有重任委托于你。”

瑞源道:“大帅,卑职为朝廷卖命理所当然。现在不过一个废人,哪敢让大帅劳心。”

依克唐阿一摆手:“吉水,你不必多虑。你在城里开私塾的事老夫都知道,颇有闲情嘛,可你看看大清国现在的样子,你还坐得住吗?近来皇上维新,开我朝新气象,盛京乃我朝发祥之地,乃民族命脉所在,但北有俄国虎视眈眈,东有日寇蠢蠢欲动,东三省危如累卵呀。

我自任佐领以来,已有不少关里人到关外开荒屯地,东三省地广人稀,物产丰饶,三千里江山美如画,这是祖先留给子孙最宝贵的财富,可惜呀,八旗子弟的弓弦烂了,马刀卷刃了,真是无颜面对祖先呀!”老人说到这儿,有些心痛。

  瑞源道:“大帅忧国忧民,但卑职认为满蒙汉八旗中仍不乏健壮、聪明上进者,可选送武备学堂,成绩优异者派送英、法、德等国学习,充实我朝陆海军实力。

  让旗人接受先进文明,观乎世界潮流。几十年间欧美也在翻天覆地的变化,教堂中的洋人给我讲了许多新奇思想,我从中体会,并将所思所想编入《白山杂录》。”

依克唐阿很感兴趣,“你所讲的《白山杂录》是什么书?”

  瑞源回答:“是卑职断断续续写的一些小文,以及收集的满风,记录心得的不才之作。”

  依克唐阿大喜:“吉水文武全才,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八股考试就要废掉,你的学堂可以增设声光化电之类的学科,办成新式学堂,多培养出满洲人才。现在百事待兴,朝廷命老夫尽心矿政,我想请吉水帮忙呀。”

雄心不老,精气神却已大不如前,瑞源深感几年不见,依帅苍老的许多。

维新变法仅维系了百余日,留下一所京师大学堂,康梁党遭通缉,谭嗣同六君子在北京菜市口笑对横刀,胆肝昆仑。

维新的失败不影响社会的进步,依帅的逝世不影响东北的发展。

一晃儿,到了1900年,大清国气象变化不少,像洋电摩这样的新玩意走进了关东大地。自从开矿以来,瑞源一边协办矿务,一边忙于教务,人忙得团团转,自然再没有研究满文化的闲工夫了。

乌喇那拉家族,除夕祭祖。

瑞源的爱妻郭布罗氏已怀胎七个月,这将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按照满人家祭的规矩,郭布罗氏站在女性家属一边祭拜。磕完最后一个头的时候,瑞源听到女人那边传来一声尖叫。郭布罗氏被大家七手八脚抬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早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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