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忆‖种玉米

作者: 筱昀 | 来源:发表于2018-04-07 07:45 被阅读24次

    半山腰上的梯田一块接着一块,大大小小,宽窄不一,服帖有序地沿着山坡排列下去,远看像极了大山的裙裾,春绿秋黄,一年四季想着法儿变换花色。

    初夏的早晨,天气不冷不热,微风温暖轻柔,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举起锄头,有力落下,在地里刨出一个个碗大的坑。

    身后,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手提着装有玉米种子的袋子,另一只手从袋子里捻出三粒玉米,蹲下身子,把它们放入脚下的坑里。

    有时候不注意捻到了四粒,女孩会把一粒再放回袋子。老人说过,每个坑里最好放三粒,少了怕种子白瞎,不发芽,多了,浪费!女孩严格地数着“一、二、三,”绝不让第四粒种子有溜入坑里的机会。

    太阳下,老人仰身,弓腰,仰身,弓腰,朝拜着相伴了大半辈子的土地,一步一叩首地向前挪动。身后不远处的女孩,站起,蹲下,站起,蹲下,也跟着老人向前走。她还不懂对土地的敬畏,只是因为老人,她愿意专注地把一份小小的叮嘱做得完美无缺。甚至,连头顶飞过的鸟儿,草丛里钻出的兔子,都引不起她的注意了。

    半天功夫,老人已经把一块地挖完了,坑与坑之间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横看竖看,都齐整均匀。女孩子很快也把种子点完了,提了剩余着种子的袋子,踮着脚尖从坑边走过,来到了老人身边。

    老人一手拄在锄头柄上,一手轻轻捶着自己的腰部。年纪大了,腰跟着也老了,干一会儿活,得歇一阵子才行。小姑娘不吭气,站在老人身边,看着满地的坑,有些发愁地想着,什么时间玉米才会发芽,从地里拱出头,长成绿油油的玉米苗,长成高大的玉米杆,长出甜滋滋的玉米穗啊!

    歇一阵过后,老人拉了女孩的手走回地头。地头有一副粪桶,老人一会儿要用它们回村里挑粪水,担到地里来灌种子呢。老人告诉女孩,乖乖坐在地里等,不要乱跑,自己很快就来了。

    女孩点点头,看着老人担着桶走了。两只桶晃晃悠悠,越来越远。女孩站起身,猫着身子跟在老人身后,小心地不发出一点声响,免得老人发现,又把她撵回地里去。

    六七岁的年龄,浑身都是劲,才不怕累呢!倒是老人给女孩讲过,以前山坡里藏着狼,把还是孩子的拴柱爷给咬了。狼一看大人不在,一口咬住拴柱爷脖子,把他往身上一甩,就要逃回窝里美食一顿肉!还好路上有种地的大人们发现,举着锄头大呼小叫地撵,才把狼逼得扔了拴柱爷,遛进深山老林逃走了。

    女孩不要像拴柱爷一样,脖子里留下一片难看的疤,多丑啊!也不要被狼拖走,多疼啊!女孩想着,一路躲躲藏藏,跟着老人回到了村里。

    老人来到自家茅坑边,放下粪桶才发现了女孩,嗔怪她不知道累。女孩咯咯笑着,凑近茅坑看老人弯腰用长长的扁担把一桶粪水打起,提上来。再把另一桶也打满,放好。女孩要和老人抢着挑粪水,老人拿过扁担,笑着说女孩还没有扁担高,干活还早呢,不急。

    女孩嘟着嘴,生气了,不理老人。老人左右看看,把地上放着的粪勺塞到女孩手里,许诺她到地头往坑里舀粪水,女孩才笑了,高高兴兴走在老人前面,一起去地里。

    每个坑里两勺粪水,少了浇不透,多了,浪费,大老远担来,得省着用。女孩两手握了勺柄,慢慢舀起一勺粪水,灌在点好种子的坑里。第一勺水下去,很快浸入土里不见了,只剩下打湿的种子,还有一些秽物。第二勺,一半也浸入土里了,只是慢一些,剩下的粪水淹没了种子,在阳光下闪着黑光,散着异味。女孩不嫌难闻,干得不亦乐乎。

    老人看着女孩,笑着想拿过粪勺,自己干得快些,也不要把丫头累着了晚上尿床。女孩不愿意,左右躲闪着,不留心一脚踩在了刚刚灌过粪水的坑里,满脚湿泥,更不高兴了,咧着嘴要哭。老人见状,赶快把粪勺塞回女孩手里,女孩瞬间破涕为笑,老人无奈地摇头笑着。

    灌完粪水,老人挑桶回村,女孩不用躲藏了,跑在老人身前身后,起劲地摘花追蝶,还哼起自己也不懂的小曲。

    土地上一排排坑洞,像大张的饥渴难耐的嘴,吃够种子,喝饱水,都乖乖地让老人把坑边浮土轻轻掩上,闭了嘴,安了心,用足劲孕育生命去了。只要风调雨顺,几个月后就会捧出一地吵吵闹闹的玉米棒子,让农人口腹无忧,安心耕作。

    太阳早到了头顶,湿透了的衣衫贴在老人的前胸后背。老人摘下草帽扇着风,看着平展的土地出神。女孩的羊角辫早散了,头发被汗水粘在红扑扑的脸上,也学着老人,用手扇着风,看着土地。

    歇好了,老人挑起粪桶,提着锄头,回家。女孩手里舞着粪勺,跑在老人身前身后,哼着曲,追着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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