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作者: 续事创意写作工作室 | 来源:发表于2018-03-23 19:59 被阅读52次
    文字撰写:神楽

    作者:蓝莹

    一个月前,张秉顺独身一人去城里探望刚失去儿子的表叔,回来时给妻子带了一面镜子。

    古红色的镜框,崭亮的镜面将眼前的人框住,她呆呆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阿肆,平日里我夸你漂亮,你都不信,你看看这镜子里的人,漂亮不?”

    “这是我么?”

    “这不是你还是谁?你笑一个看看。”

    阿肆僵硬地,对着镜子将嘴角挤上去,镜子里的人也是这般把嘴角弯起。

    她摸摸自己脸,镜子里的人儿调皮地学着她的样子摸了摸脸颊。

    “城里,净是这些好玩意儿,很后悔没带你去。”他走过来,双手搭在她肩上。

    “这个就很好了,我很喜欢。”镜子里,阿肆的眼角溢出幸福的笑。

    “我答应了表叔,去城里跟他学手艺,学个一年半载后,他便把店转给我,到时候我就可以接你到城里住了。”镜子里的张秉顺有一双渴求的眼睛。

    “不去不行么?我觉得在这就很好,每天有你,还有你送我的镜子,”她回头,“我们一起在这不好么?”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你知道我一直想去,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哦。”刚才的笑意散去,她低头纠着手中的帕子一言不发,男人从衣襟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扭开。

    “这是我给你带的脂膏。”他用食指蘸取少点,“卖镜子的人说但凡爱照镜子的女人都爱用这个,我帮你试试。”

    她微微抬头,向上瞟了一眼又赶忙垂下。男人半弯着身子,将红色膏体点涂在她的嘴唇上,俏丽的红色晕开。再回头时,镜子中的朱唇为整张脸添了几分精致与艳丽。

    第二天送走丈夫,阿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仔仔细细研究这面镜子。她对着镜子一下笑,一下哭,一下生气,一下扮鬼脸,她做什么,镜子就给她看什么。她学着丈夫的样子为自己抹脂膏,又取了点脂膏点在两颊上晕开,好似桃色缀在双颊。

    “张家的媳妇,越来越漂亮了。”阿肆身后是两个女人的声音。

    “越来越不像她了。”她听出这是李嫂的声音。

    “我看着挺好,那娃娃是美人胚子,只不过太害臊了,我每次夸她,她都逃似的躲开了。估计现在是张娃娃教的好,这不脑子开窍,人也美了。”

    应该是我男人买的好,她在心里默念着,加大力气捶着衣服假装听不到身后的对话。

    “但是吧,她走起路来还是看着像个跛子。”李嫂放肆的笑身从身后传来,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向后望去,二人已经走远了。

    潺潺的溪水敲打着河中的心石,她的双手在水中渍的冰凉。阿肆小时经常听见别人夸自己漂亮,每次听到夸奖她就跑来照照镜子,好像自己又美了几分。后来有一天,爸爸不辞而别,妈妈怒气冲冲来到溪边,大声的咒骂:“我怎么生出你个丑蛋子,天天还在这照,再照你也是最丑的,赶紧去把你爸找回来!”

    她吓得一时无措,碰巧村长的女儿路过,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村长的女儿是她眼里最漂亮的人儿,比自己漂亮一万倍那种,被这个大美人看到这一幕,她感觉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那件事几天后,匪徒半夜来村长家抢钱,一眼便看中村长女儿,他们把她一并掳走,便再没了消息。直到几年后,有人在城里的妓院见到她,她却说对方认错人了。

    村长听说后亲自跑到城里,回来便卧床不起,几天便一命呜呼。没几年,一个自称姜婆的女人来村头居住,有人看见她半夜偷偷地在村长坟前哭泣。

    村里没有人喜欢姜婆,因为传言她身体里藏着一只水蛇,男人都被勾得丢魂了。可阿肆不讨厌她,尽管她自称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村子,但阿肆认定她就是村长的女儿,从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能仰望,现在她落魄了,比自己那时还落魄,阿肆觉得这是件好事,甚至比以前更喜欢她,要去找她帮帮自己。

    屋里传来肆意的笑声,一个男人踉跄而出,看到阿肆后吓得一哆嗦,弯着腰夺门而出。

    姜婆正在咂一个烟头,衣领微敞,里面是白皙的脖颈儿,裙子一侧撩起大半,露出雪白的大腿直达根处。

    阿肆觉得耳根处、喉咙里都有点痒。她说明来意,姜婆上下打量她片刻:“我凭什么帮你?”

    她想说小时候的事情,但看见面前风情万种的人儿,话咽了下去。

    “要不把你男人借我玩两天。”

    阿肆转身出门。

    “行啦,我不稀罕你那傻男人,一点意思都没有。嘴上的脂膏分我一个就教你,教你怎么走路时候把别的男人勾走。”

    “我不要别的男人,只要走路时候不像个跛子。”

    “行行行,赶紧回家拿吧。”姜婆一挥烟杆打发走她。

    姜婆没和人说过,她从匪徒窝里逃跑后去妓院讨口饭吃,因为身上有伤疤不能接客,索性转训练新来的姑娘,对她来说教阿肆简直小菜一碟。

    阿肆也是底子不差的,只不过常年在母亲的打骂中生活,不知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姜婆一边叼着烟袋一边看阿肆走路,走得不好直接用烟杆敲,再不听话就用砸的,不到半个月,便差不多出徒了。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满意的点点头:“ 你若想学,我还可以把床上那事全教给你,保证你把男人拴的牢牢的。”

    “我学那个做什么。”她害臊地跑了。 

    张秉顺离家三个月后回来了,不是学艺归来,而是表叔找到更有天分的学徒,就把他撵了出来。

    她陪他喝了三酒盅后,男人趴在她肩头呜呜不语,好一会又开始不安分起来,顺着脖子亲到脸上,嘴上,两人光溜溜地滚到床上。

    久违的身体任她驰骋,窗外下起大雨,砸在窗上乓乓作响。

    一道闪电划亮天空,她扭头看到镜子里的女人如一朵刚露头的玫瑰,将自己的美艳袒露在男人面前。眉眼之间尽是勾魂魅惑,嘴唇微启吐出欲望的气息。

    这个女人是谁?

    她跌下战车,慌忙穿上衣服。

    男人不懂发生了什么,坐起来接着摸索,被她一把推开。

    她在镜子里看到的不是自己,好像那天的姜婆,那种让人看了就痒痒的眼神,一定不是自己。

    男人几次哄骗求欢皆无果后,便不再理她,整日去朋友家喝酒排解心中的苦闷。

    她的内心由失落渐渐归为平静,这样也好,不会再看到那女人了。

    “张家媳妇怎么回事,前一阵精精神神的,她男人回来反倒没劲了。”

    “谁说不是,走起路来,跟那个蔫茄子似的。”谈话的声音变小,“前两天张娃娃来我家喝酒,我听他和老李说现在都不让碰的。”

    “那怎么行?咋还不让碰了?”

    声音再一次压低:“我和老李合计,她这一前一后的变化,是不是那会有人了?”

    “你说老张不在家的时候?”

    “嗯。”

    “别瞎说,我看她不是那样的人。”

    待二人走后,阿肆停下搓洗,将衣服放入篓中准备回家。

    她转过身,看到张秉顺正狠狠地盯着她,随即离开。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心里没了主意,想起刚才身后的闲言碎语,心中咯噔一声。

    她匆忙跑回家,没有人。赶忙放下衣篓,向老李家跑去。

    “哟,张家媳妇来咯。”

    “李嫂,我来找张哥。”

    “你男人怎么会在我家。”

    “这都饭点了还没见他回来,我来看看是不是来嫂子家吃饭了。”

    “没有,你还是别处寻吧。”

    她向里屋瞟去,正对上老张揶揄的目光,赶忙跑了出去。

    水池中传来呱呱的叫声,饥饿的肚子跟着一并抗议。她跑遍了村里的人家一无所获,只能暂且作罢。

    第二天一早,男人还是没回来,她捱过吃早饭的时间,来到老李家,打定主意要在这里问出点什么。里屋的门敞着,老李正在炕头上剔牙,李嫂一边刷碗一边说他俩都不知道她男人的去处。阿肆不做声,任谁说什么也不肯走。

    半个钟头过后,李嫂突然破口大骂:“你男人在姜婆那,你去找啊,有本事把他领回来,别在我家恶心人!”

    院子里静悄悄的,她轻飘到门前,正欲进去时,转念来到窗前。

    窗子从里面支开了一个缝隙,她蹲下仰头向里面看,化妆台上的镜子里映出床上二人的模样,她的男人裸着上身睡着,姜婆躺在他怀里。

    “张秉顺,你快回家,你老婆死了!” 呼哧带喘的李嫂跑到姜婆家窗前。

    张秉顺惊醒,看到姜婆时马上又倒了下去。

    “怎么?昨天那么好,今天就想装不认识?”姜婆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脸,他不做声,以为现在是在梦中。

    “张秉顺,你快起来,我说的是真的!”

    他倏的睁开眼睛坐起来,眼前的一切还是没变,他抓起长衫向外跑去。

    李嫂跟在他后面,埋怨地叨咕着:“你家媳妇今天又来我家找你,说什么都不肯走,我一生气就说出你喝多酒和老李打赌来这睡一夜的事情。我看她一下子脸就白了,出去的样子,竟像个死人似的,脚不沾地的。后来我越想越怕,赶紧去你家看看,没成想她就吊死在房梁上,唉,真是作孽了。”

    屋内,阿肆已经被解下来放在地上,张秉顺将她抱起,头顶被磕个结实,那面镜子也被一起吊在了房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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