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两个异类

作者: 2b77b307c793 | 来源:发表于2019-03-18 11:52 被阅读55次

    此文是一篇散文式叙事体。

    我是个调皮捣蛋的假小子,天天跟着大院里的小朋友们东窜西窜。小朋友们爱在爷爷睡得那扇窗子上敲一敲,那是我们交流的暗号。爷爷睡得地方是客厅,用一个大大的柜子给隔断出来的。据说,是神经衰弱的奶奶因着爷爷打鼾的声音太大才跟爷爷分了床睡。客厅朝着大院,奶奶的卧室朝着家里的小院。

    有时候,我们一大家子吃完饭,爷爷就胡噜胡噜去自己的小天地睡觉了,我们小孩子还在外面磨蹭着东夹一筷子、西夹一筷子挑着食。爷爷和奶奶老爱争着给我们小孩子们夹菜,我们小孩子等他们吃完了饭就偷偷摸摸地把菜再放回去,有些菜实在不对我们的胃口。

    爷爷是个重男轻女的人,估计跟他身为广东人有关。广东的老一辈都是这样的老观念,或许总觉得男孩子能扛起家里的大旗吧!不过,当我从妈妈肚子里钻出来的时候,爷爷还是前来探望我,因着我紫呼呼的小脸皱巴巴得怪丑,又是个女孩子,爷爷连抱也没抱一下我就匆匆离开了产房。

    后来,我慢慢长大,咿咿呀呀学说话,活泼好动、聪明伶俐,爷爷才不那么在乎我身为女儿身呢!

    我是个调皮捣蛋鬼,没有少给爸妈惹麻烦,每次妈妈生气就会说:“你跟你爷爷一样!真是没法,真是没法!”

    我就会顶嘴道:“我才不要成爷爷那样的呢!”

    爷爷因着工作一路北上,但他的乡音不改,仍旧操着一口广东话,我们家里人基本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的脾气又不大好,要是让他多说几遍,他就会发火,所以我们大家地不懂装懂地跟爷爷说话,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慢慢地,因着他沟通障碍,他周围环绕着一种看不见的孤单。

    奶奶是家里的掌舵人,她有时候对着小孩子们发牢骚,数落爷爷的不是,我们小孩子都觉得爷爷有些笨拙,因此爷爷越发地不受欢迎。

    于是乎,我就不大愿意被人说成“像爷爷”,怕自己成为讨人嫌的小家伙。

    爷爷的脾气的确怪得很。有时候,我跟小朋友们在院子里玩儿,看见爷爷跟着自己的牌友围着桌子打牌,不一会儿就听见桌上人们大呼小叫,爷爷原来跟人发生了口角呢!我望着他贴得满脸的白色、粉色的纸条子,笑得喘不过来气,那些纸条子是代表输了的次数。

    他朝我看了看,生气地对着我说了些什么,然后离开了打牌的地方。

    我有点害怕,我以为回到家后爷爷会骂我,结果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爷爷竟然抱着电视机看得津津有味的,仿佛刚才那些不快根本不存在似的。有时候,我特别羡慕他呢!虽然,在家里老被奶奶数落,但他仍旧吃香喝辣、打牌打得起劲,似乎家里人对他的冷落和奶奶的不满根本与他无关。

    我上了小学的时候,搬到了另一个大城市里居住。爸爸忙得不行,一出差就是好久,就把爷爷请到家里来照顾我。

    爷爷送我去上学,放学了我就自己回来。

    我记得有一次,我上学迟到了,我特别生气,我觉得都是爷爷的错,他骑车子骑得实在太慢了。最后,我被老师罚站了一整堂课。回去后,我就给爷爷弄脸色看。爷爷却浑然不觉,准备好了晚饭,自己下楼去溜达了。

    他已经习惯了孤独,而这种习惯似乎让他根本就感受不到孤独了!

    爷爷在大城市里还是不大习惯,去散步的时候不敢走远,怕自己走丢了。爷爷偶尔会好心办坏事,弄得妈妈也是哭笑不得,又不敢多说什么。最后,爷爷还是回老家去了。

    此后,我就跟爷爷的相处是越来越少了。但妈妈却越是把“你跟你爷爷越来越像”这句话常挂在嘴边了。我心里听了还是不大舒服,但慢慢也没那么抵触了,毕竟我发现爷爷虽然脾气古怪,但他心是很好的呢!

    有一次,我回老家,陪着爷爷去公园里散步,我们每逢春节都会回老家探亲。我跟着爷爷溜达,他手里拿着两个圆圆的、闪闪发光的钢球转呀转呀,转的又快又好,我觉得好神奇呀!我让爷爷给我试试看,他笑眯眯地努力一字一句用普通话说道:“你可要小心哦!”

    那两个钢球一方在我手里,可是沉甸甸的呢!我那小小的手掌怎么样也转不动,我沮丧地把钢球还给爷爷。

    爷爷仍旧是笑眯眯地说:“你还小,转不动很正常。”

    我们爷孙俩绕着公园里转了转,然后朝着奶奶家走去,走进大院的时候,爷爷将钢球塞回了口袋,然后掏出一个火红的红包塞在我的手里,神情有些落寞地说:“这是爷爷给你的压岁钱,爷爷口袋里没什么钱,你拿着吧!”

    奶奶这个掌舵者把握着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儿,还有钱财,就怕贪玩的爷爷到处乱花钱。

    当时,我觉得爷爷蛮可怜的。我觉得他心里也是会难过的人呢!我心里对爷爷多了一些同情和好感,他是个好爷爷,只是他的普通话实在是让人听不明白,一直被人不停地误解。

    小怪物

    妈妈说我像爷爷不是没有原因的,我的脾气也不好,但是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搬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那不就是跟爷爷北上后的感受一模一样吗?

    因着不适应,我跟着学校里的小朋友老闹矛盾,还老得罪我的老师。

    课间操的时候,大家都特别开心,终于可以不上课了。而我却特别不开心,我以前在老家学的课间操可不是樱花舞,都是标准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大家都已经跳得很好了,我却是迈不开腿、张不开胳膊,扭动着不灵活的身子骨像极了小丑一般。那种孤独感再次席卷而来,我觉得我是那么得不合群嘞!

    在老家,因着气候干燥,水源不那么丰富,就不是那么勤快地洗澡。谁知那些同学们发现了我油油的头发,就嘲笑我,故意问我多久才洗头。我愣头愣脑地实话实说,他们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光看着我。

    我一个北方的粗犷女孩子,混在一堆南方的女孩子堆里真的不大适应。她们说话都那样绵绵的,我说话却粗声粗气的,甚至仍旧保持着自身的匪气,要是那个男孩子惹我不开心我就拳脚相加。那些女孩子因着我的粗暴慢慢地不愿意跟我玩儿了,唯有一个流鼻涕的一口北方腔的女孩子还跟着我做伴,她是班里的邋遢大王,大家也不大愿意和她玩儿,所以两个臭气相投的人就黏在了一起了。

    刚到新的城市,也是语言上不大适应。

    有一次,放学一个同学和我顺路搭伴一起回家,她突然一副急切的神情跟用当地话说着:“我要去解手,你等下。”

    我当时懵了,我一直在脑袋里琢磨着“解手”的意义,我看着她去了洗手间,但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在那里“解手”。我又是不喜欢多问的,那个时候刚到新城市,有些自卑感,很不想多问人,我怕问了那些人家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会再次引来嘲笑。

    我才发现,语言不通是多么令人难受的事情!爷爷却丝毫不介意,他乡音未改,活得优哉游哉。或许,在他心里,家乡才是他最值得骄傲的地方吧!

    我可不行,我没爷爷那么强大,我想和小朋友们说当地话。于是,我在家里跟爸妈说当地话,爸妈觉得我神经兮兮的,在家里跟他们说起了当地话,却不在外面说。他们哪里知道,我就是看着他们不大听得出我说得准不准才在家里说的,再说了,被爸妈嘲笑也比让同学们嘲笑好!那些同学嘲笑人可是丝毫不客气的,越是把玩笑夸大,越让他们开心呢!

    老怪物和小怪物再度聚首

    我慢慢了解了爷爷,再次回家见到爷爷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觉得我和爷爷都是有些不大受欢迎的人,都是别人眼中的怪物,当我听奶奶再度数落爷爷的时候就会替着爷爷说两句好话,实际上也是为我自己说好话啦!谁让妈妈老是说“你跟你爷爷一个样”呢!

    春节的时候,我们小孩子们会商量着去哪里玩儿,大概就是去小河边上的空地上放放风筝、在冻着很厚的冰层上滑冰。要是下雪了,就在大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

    爷爷喜欢带着我们小孩子们到处转,他真的是个老顽童!奶奶喜欢把什么事情都揽去了做,爷爷就显得游手好闲了,他不出去玩儿或者跟人打牌,待在家里那真是无聊的很。

    他看着我们小孩子们出去玩儿,自然要跟着来。他会带上他的长剑在我们放风筝的时候,挥舞着他的长剑一展英雄气概。

    我有时候,会跟着在他后面模仿那些重复而又有点难度的动作,还真是不大好学。我对自己的身子骨的灵活度一直是不大有信心的。

    小时候,妈妈为了少让我调皮捣蛋把我送进了舞蹈学校去学习,老师说我是班上身子骨最硬的,学舞蹈可能要下大功夫才能学好。自此,我就觉得我的不灵活是天生的,谁让我骨头硬呢?

    爷爷舞剑的姿势也是比较僵硬的,但爷爷是男人,我是女孩子,搁着女孩子身上就显得不伦不类了。爷爷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们孩子都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奶奶都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干什么的,更不要说我们小孩子了!

    我们要想知道爷爷的事情,大多都是从奶奶嘴里听来的。

    老两口也是挺奇怪的,当着我们孩子的面儿常常会彼此看不顺眼,但两个人私下里却好得很呢!

    有一次,我们全家去照全家福,全家人照完了几张,要给他们老两口照几张夫妻相,两个人照完了之后,奶奶面色红润地笑着出来了。爷爷在里面对和奶奶的合影流连忘返呢!

    奶奶的存在感特别强,让我们总是会忽视爷爷的存在。爷爷却不大介意,他有自己的活法,让自己开心呢!爷爷的身子骨比奶奶硬朗多了,或许就是因着自己爱玩、不操心的性格带来的好处吧!

    奶奶还跟我讲了一个爷爷的怪事,说爷爷本来是工程师,后来自己降低身份到工人。我很好奇,为什么爷爷会干这种傻事,觉得爷爷真的是很奇怪的人!后来,原来奶奶藏着半截话没告诉我,还是爸爸后来跟我说的呢,原来那时候当工人比当工程师赚钱多一些,爷爷为了养家糊口就放弃了工程师的身份。

    爷爷还有个怪脾气,就是对奶奶的数落都能隐忍而过,从来不和奶奶大吵大闹,似乎他的怪脾气在奶奶身上就莫名地消失了。当然,对我们小孩子他是不会发火的,就是发火了,我们也听不明白,根本不在意!外加我们小孩子和爷爷说话的次数少之又少,他根本没有跟我们发火的机会。

    爷爷表达关心的方式让人有些吃不消,比方说夹菜,他从来不管不问或者根本不去观察我们孩子们喜欢吃什么,而是按着自己的喜好去给我们夹菜,长大了些许的我根本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把菜放回去,只好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我理解爷爷的心,就不那么介意菜到底好不好吃了。

    小怪物长大了,能够更加体会老怪物的感受了呢!

    我想,爷爷的怪,跟水土不服多少有那么些许关系,我好奇爷爷为什么不去努力适应呢?

    从奶奶的口里,我慢慢明白爷爷一大家子人把他一个人供出来读书,他顾念家里的恩情,对家里人格外思念,那种思念让他始终想要回老家。他隔三差五地回老家省亲,给家里的一大帮子人寄钱,那个大方劲儿可是比对我们这些小孩子好多了。

    或许,人的心在哪哪里才是家吧!他从来没把落地为安的地方当作心中的家,心始终在广东的山坳里,所以才乡音未改,所以才萦绕着一种特别的孤独感。

    搬迁至他乡的我慢慢悟出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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