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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都难以想象，我居然应聘了这家豆腐脑店的伙计兼外卖兼会计兼代理店长还兼形象大使代言人。
我觉着我算是脑子里水比较多的那种。
聘用我的，容量应该比我大好多。
作为一个IT宅男，全世界最绿色环保的物种就是我们了。不开车，不旅游，不买奢侈品，不上街购物，不下馆子，不采摘花花草草，唯一看上去不太节能的就是总开着电脑，手机插着充电线，但我们省了暖手宝，台灯还有女朋友啊！
我上一份工作是个很受尊敬的职业，所有人的隐私尽在眼底。
老板电脑坏了，SLA规定15分钟内要确保业务连续的。大冷天没裤子穿的秘书刚扭着进去没两分钟，我就把总裁办公室的门敲开了。
为毛老板和我一样汗多，为毛秘书和他眼里一样冒火，为毛大家都有一种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
我是主动辞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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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扣减了我们的社保和养老。
不是我故意要看，他就放在桌面，也没有设置锁屏，每每看到这样没有安全意识的人，我就心痛。
还有那满屏幕的图标，随手下载的文件，凌乱不堪的布局，每天这样看着难道不恶心吗？没有密集恐惧症吗？效率能不低吗？
我帮他建了三个文件夹，分别命名为办公、家庭和私密，整个世界清爽了，对了还应该写个txt文件，命名为“文件夹整理指引20161227.txt”。
Word居然也没有保存，还是“文档1”的临时文件名，万一掉电怎么办，万一死机怎么办，万一有人篡改怎么办，我帮他找了合适的文件夹，帮着命名为“关于刻意消减员工正常福利保障的决议20161227.docx”。
还到“文件-选项-保存”里设置了自动保存的时间间隔为2分钟，不，老板这么重要的文档，应该是1分钟就保存一次的。
长出一口气，这才是我最惬意最放松的时刻。活动一下腰身，一会儿再帮着清空下回收站，修改为最佳性能模式，设置登录密码，窗口色改为绿色护眼，更新下系统，升级所有软件，删除半年以上不用的东东......
对了，老板刚才说电脑有问题？就是上了不该上的网站，杀下毒，重启就好。
这么晚了，整个23层以为就我和老板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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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我辞职是因为老板的秘书，那个曾经的我的梦中女神。
要不是房东把门都快擂塌了，我这觉还醒不过来呢。每天5点起床挤地铁去公司，晚上10点回这个地下室休息，也没觉着困啊。这反倒没班上，原形毕露了。
“兄弟，最近煤气中毒的多，你别房钱没给，再撂这儿。”我就不爱听房哥讲话，忒损，不带什么脏字但压迫感极强。“宽限两天呗，我辞职了。”打哈欠的功夫，房哥往后撤出三米。
“什么情况？你不是IT一哥吗？”我曾经帮房哥成功蹭到了楼上楼下十几个加密的wifi，从此他对我崇仰之至，但谈到钱不行。
看我哭哭啼啼把鼻涕摸得到处都是，他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把下个月房钱交了，我给你介绍个活吧。”
这个活就是开篇我说的那个活。
真正的店长是个油光水滑的小哥，带着根据光线强弱自动变换颜色的眼镜，穿着露一截脚踝的9分裤，亮黄的休闲西装，短领带，光头，带一顶骚紫的礼帽，浑身出门右拐走五十米还能熏到的香水味。
这种人，我以前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
“你喜欢明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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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自主流泪，是因为小哥的迷香有些辣眼睛，而不是苦情的套路。
明星？说实话，我喜欢的不是大西洋彼岸某个谷里的，就是东海之滨那些童颜巨乳的。
“嗯，不喜欢。”500强的职业经历告诉我，不了解面试官意图的情况下，先选择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这样对方会给更多的限制条件来供你判断。
“哦，不会吧，从小到大难道没有喜欢的电影明星、歌星、导演、作家......？”Bingo，我就说，我喜欢的不在对方的范围内，那回答正确。
“不喜欢，只喜欢静静地呆着，最多听听古典音乐。”
可能是我清澈的眼睛，质朴的外表，不带任何攻击性的谈吐，以及可以7*24小时驻守现场的真挚，打动了他。没有问再多问题，我被录取了。
店面有些畸形，前面堂食的面积只有十几平，可后面的库房却是2百平米都多，立着十几个银灰色的冰柜，大铁门上着锁。收银台旁边是台开放式三层的冷藏柜，摆放着各类品种豆子制作的豆腐脑，还有数十种不常见的口味供人选择。
6张桌子6瓶酱油6罐辣酱和6罐白糖，一个微波炉一个pos机。
“但总，业绩怎么考核？”小哥给了我名片，但志高，一大串公司名后面大大的总经理三个字。我都把围裙穿上了，还没谈待遇谈薪酬，这可不行。
“一个月1W，没什么KPI，不要求你卖多少东西，就是把地方看好，应对各种检查审计。”
肯定有猫腻，要么就是但总水真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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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了是人民币，而且下个月15号发薪，有国家规定的各种保险福利，每年还有不少于5天的带薪年假。合同下午就能快递发过来，我还是如坐针毡。
“但总，后面那十几个大冰柜里面是什么？”不等回答，我已经看到了一箱箱刚取出来的器官等待运走，成捆成捆密封的海洛因，黑塑料袋藏匿的尸体......冷风阵阵，打了一个寒战，“你自己看吧！”
但总没好气的斜靠在铁门上，瞅着我。居然真的只是一罐罐透明的豆腐脑罐头，每个上面贴着二维码和日期。“这些都是咱们老客户和一些VIP客户的专享豆腐脑，都是根据特殊要求制作的，要格外小心。”
钥匙但总随身携带，本来想建议再开几个看看的，感觉有些过分，和自己没关的事情以后还是少掺乎，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小店离我的地下室不远，自然和闹市有些距离，门又朝着背阴的地方，开始几天连苍蝇都少见。我却利用这些时间深刻反省了自己的人生。
这次摔倒或许就是起飞的前奏呢。北大卖猪肉，清华卖被子，我这个三线专科卖豆腐脑的有什么自怨自艾？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把不起眼干成亮瞎眼，把IT一哥搞成小吃天王，只有做不到没有想不到。
顾客不上门，从竞争战略的角度，那是缺乏差异性啊！要么价格低，要么百年老店，要么你无我有啊！增加曝光度，发展渠道，不定期各种活动，会员制，吸引眼球......
我的BP改了十多版，在一个秋雨萧瑟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清晨，终于说服了自己，看着百度云的上传进度条，仿佛是自己成功的指数，一点点逼近100。
真的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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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才最有说服力。
饿了吗，百度外卖，美团外卖，大众点评......多家网站同时上线；饥饿营销，每天只有50份的黯然销魂豆腐脑；反转消费，外卖费15，豆腐脑才10块，周边3公里内才送；概念创新，非转基因有机无化肥纯进口只喝山泉水的植物制作；互联网传销，点评转发集赞截图送你独家大礼包......
一天催了三次进货，但总有些怒了。
哪知他挂了电话，半小时后进屋却是春风满面。上来就握住我的手，他手太凉，我使劲挣脱了让他好好说话。
“不好意思，不该对你发脾气，我应该鼓励你这种把店当家，勇闯高峰的精神。”显然说这些话让他口不由心，顿了5分钟，他又一次抓住了我的手，我却没有甩开。
“其实店里有更重要的工作希望你做，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个挑战？”
得知还不到两个星期工资就面临第一次上调，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新的挑战是不定时接待老客户和VIP客户上门。不走前门，走后门。不堂食，都在冰柜里完成。
还有个很诡异的要求，不让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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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之前但总自己在接待客户。我在前面忙自己的，睡觉也在前厅的二层阁楼。后面动静再大，有两道防盗门挡着，啥都听不见。
第一个客户是夜里2点来的。我和但总瑟瑟发抖站在后门，借着月光一辆加长的卡迪拉克缓缓停下，四个带墨镜穿西装的男子摸索着下车，给VIP拉开了门。
看身形应该是个苗条的女子，却也是黑衣黑裤黑墨镜，要不是我扶着她，她一定撞门框上。可她警觉地扭头，“你是新来的？”“对对，自己人，冰姐，您放心。”
“我跟你说过不要提我的名字......”暗夜里听到银牙咬碎怒其不争的声音。保镖们守在门口，但总护着冰姐进屋，手电筒找到一个冰柜，吱吱呀呀拽开了门。
为什么这个里面是粉红色的光，还扑面而来的香气，也没有什么冷风。“去第一个柜子，拿第三排最上面那个罐子。”我被但总扒拉到一边儿，接过递来的钥匙。
密密麻麻的罐子，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豆腐脑。冰柜里的灯光并不亮，温度很低，还有一股奇怪保鲜的味道，我赶紧拿了东西出来。没到10分钟，但总就送人出门。罐子换了样，东西也轻了一些，让我放回原处。
这VIP吃的够少的，估计是什么富家小姐，好什么奇怪的口味，又怕发胖，所以才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地来。汽车轰鸣渐远，但总开了灯，“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问？”
“没有，偏执狂才能成功，谁还没点小怪癖，理解。”但总撇撇嘴，不置可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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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上映的《武大郎不是我》，里面农妇潘金莲的表演入木三分，身段样貌和那晚的女子几分相似，难道来我们店吃豆腐脑的就是她？
我其实对国产电影是不感兴趣的，要不是浏览器首页推送的小广告，她酥胸半露说被多人蹂躏，我才决定搜来看看。
后面库房的生意都是半夜或者凌晨，我索性关了前门，白天睡觉倒倒时差。生意真心不错，有时候一晚上四五拨人，好在每拨时间不长，还没有撞上过。但总忙得够呛，再加上女朋友总是搞不定，每每拿着电话曲着腿，和跪着没有两样。
一天，看他在第二个冰柜里翻腾，找着一个压在最底下的罐子欣喜若狂。“下午你嫂子会来，到时候把这罐子递我。”
说实话嫂子一看就是那种no zuo no die的主，两人品味相似，可长得还没有但总水灵。五大三粗高过但总一头，吆五喝六中气十足。再不入眼也自有喜欢的男人捧着，他们去了最靠墙的一个冰柜，没有冷气，只是普通的日光灯。
这次时间长些，能理解，三十分钟，两个人衣着略有零乱地出现，嫂子一脸娇羞，小鸟依人躲在但总身后。“出来见人，都是兄弟。”我强忍着笑和胃液，送领导爱人出门。
每次豆腐脑的罐子都会换上新的标签和时间，轻了能理解，为什么这次还重了许多呢？
无聊的我，拍了罐子上的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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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这不是楼德华吗？”
我礼貌地请拥堵的人群让开一条小路，笔挺青蓝色的西装和手里这一大束似火的玫瑰相映成辉。进了电梯，其他人居然都忘记了摁下要去的楼层，而是小心翼翼地问“能和您合个影吗？”
一路闪光灯不断，我带上了墨镜，时不时挥手，带走一片尖叫。这么多年来，我的存在就是让少女、妇女和大娘们神魂颠倒。
当然我也有我的女神。
23层，她正在休息区冲泡着咖啡，我示意观众们静音，轻轻地接近。哪怕醇香悠长的摩卡都挡不住那熟悉甜橙的味道，忽地揽住她纤细腰肢，待乌发飘逸拂过脸颊，狠狠吻住那对欲滴的红唇。
长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盖住了一个中年肥胖男人的怒吼和重重摔到地上的声音。
“马运先生，谢谢您投资我们这个项目。”但总如鸡啄米，一点儿骨气都没有，旁边那个灰头土脸的宅男倒是有些脊梁，两眼冒着火，刚才出言不逊已经被打肿了嘴。
“小但，我那罐豆腐脑可不能让人乱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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