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郎中唐老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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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九九年的时候，我曾到附近镇上去学过几年医。我和师傅都姓王，按辈分师傅是叔字辈。那时师傅的父母还健在，我就直接叫爷爷、奶奶了。

师傅是一位乡村医生，家里有几亩田地。学医之余，我会到田间地头帮忙干干农活。师傅一家人对我很好，我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有几次吃饭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唐老鸭这个名字，似乎很神秘的样子。但每次都是轻描淡写，欲言又止。但根据师娘和爷爷奶奶不屑的表情来判断，估计唐老鸭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久后，诊所来了一位李姓病人（姑且叫李大哥吧），说是经人介绍过来的。只见李大哥右手中指第二个关节上长了一个胡豆般大小的疖节，听李大哥讲，手指患风湿性关节炎十多年了，一遇到天气变化就疼痛难忍，苦不堪言，多年求医无果。师傅看后叫李大哥去找唐老鸭看看，由于诊所比较忙走不开，师傅为李大哥绘制了一副去唐老鸭诊所的简易地图。李大哥接过师傅绘制的地图，将信将疑，踌躇良久才离去。

第二天一早，李大哥便动身去了万州，李大哥心里嘀咕着：“这是什么鸟地方，这么难找！”在郊区转悠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了地图上所描绘的石板路，石板路只有半米宽，尽头就是唐老鸭诊所的小院，小院的围墙有两米多高。

围墙里面是几间寺庙一般古朴的房屋，屋顶是橙色的琉璃瓦。唐老鸭诊所几个鲜红的毛体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房屋两旁是两棵二十多米高的古树，两棵古树的枝丫成合抱之势，在房顶之上形成了一个绿色的花环。

一位阿姨正在清扫地上的落叶，看到李大哥，阿姨便停下手中的活。询问李大哥是不是来找唐医生的，李大哥便一五一十说明了来意。只见阿姨面露难色，对李大哥说道：“唐医生今天不在诊所，三天后才回来”。

看到李大哥有些不悦的脸色，阿姨笑道：“你们可能还不了解唐医生吧！他这个人喜欢自由，爱交友、云游四方。不管有多忙，唐医生都会抽时间去游山玩水。”李大哥似乎也对唐老鸭产生了兴趣，刚才还有些不悦的脸色，也开始缓和了下来。阿姨说道：“唐医生外面闲云野鹤，十天半月不等才会回来，看病只是他的副业，他的主业就是吃喝玩乐，游山玩水。”这时，李大哥的气也消了大半，脸上甚至露出了微笑。

第四天，李大哥轻车熟路，很早就到了唐老鸭的诊所。李大哥一进院门，阿姨就热情招呼着：“李大哥，这么早啊！”。然后领着李大哥往房间里走去，院门正对着的是一个大客厅，里面简易摆着三五排长条木凳。

穿过客厅，李大哥来到了侧边的房间，只见几个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子。正忙碌着加工药丸，像山嵖丸般大小的药丸，装袋，封口。动作娴熟、潇洒，一气呵成。

再往里走，便来到了一个宽敞的房间。只见一人倚窗而立，身高六尺，一身青色唐装，穿着一双棉底布鞋。长发盘在头顶，一支黑得发亮的发簪十分惹眼。一尺有余的灰白胡须恰到好处地映衬着一张瘦削的脸，甚至还有一些书生气。李大哥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超凡脱俗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始终与传闻中的江湖郎中唐老鸭联系不起来。

没错，这就是江湖郎中唐老鸭。见到来人，唐老鸭转过身，来到了一张古色古香的长条形方桌旁，坐在转椅上，悠闲自得地转了几圈。不急不缓地同李大哥打招呼：“啥毛病啊！”声如洪钟，气沉丹田，声音与外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差点没让李大哥反应过来。

仔细查看了李大哥手指关节炎后，唐老鸭轻轻压了一下李大哥指关节上的疖节。然后发出爽朗的笑声，“这点儿小毛病，吃点药就可以了。”李大哥睁大了眼睛，十多年求医无果的病，到唐老鸭这里居然变成了小毛病！唐老鸭看着李大哥疑惑的眼神，没再言语。只见唐老鸭龙飞凤舞地写了寥寥两三行字，示意李大哥到里面窗口去取药。李大哥看着鬼画桃符一般的符号，也不清楚写了些什么。最后李大哥只花了四元钱，拿了几包粉末状的药粉，还有一袋如豌豆大小的黑色药丸，上面都备注好了服用方法。

李大哥半信半疑：就这点儿玩意儿也能治病？不过也没想到这么便宜。据说这唐老鸭看病也是“劫富济贫”，没有统一标准。条件好一点的，一袋百粒装药丸得要好几百元；条件差一点的，就收点成本费用；条件实在太差的，就象征性的收几元钱，或者干脆分文不收。因为到他这里来看病的，都是慕名而来，也没谁讨价还钱。

李大哥回家后，按照唐老鸭的吩咐，粉末状的药粉温水送服，黑色药丸用低度白酒兑服。说来也怪，午夜时分，李大哥的指关节开始发烧，疼痛难忍。可能是药物发生作用引起的疼痛。约摸两小时后，才有所缓解。李大哥一直睡到第二天黄昏时分，才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很久没有这样舒舒服服睡一觉了，感觉指关节疼痛比以前缓解了不少，而且关节上的结节也软化了不少。

“莫非这药真的有效？”李大哥想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喝完拿的药，关节疼痛竟奇迹般地消失了，手指上的疖节也不见了踪影。李大哥带上老家的土特产，还专门做了一面锦旗，给唐老鸭送了过去，推辞不下，唐老鸭也就收下了李大哥的一片心意。

2.

一个宁静的夜晚，师傅喝了点自己泡的药酒，给我也倒了一小杯。师傅难得的兴致拉起了二胡，这是我第一次听师傅拉二胡，一首如泣如诉的二胡曲目《二泉映月》，让我再次领略到阿炳宁折不屈的坚强性格，以及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向往。

曲终师傅便聊起了他和唐老鸭的故事：唐老鸭是外地人，刚到万州来的时候举目无亲，为了站稳脚跟，唐老鸭便组织了一场大型的聚会。广邀各路江湖人士，师傅也喜欢结交朋友，那次也在应邀之列。参加聚会的人特别多，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当时聚会上师傅就是凭借这首《二泉映月》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唐老鸭也非常喜欢拉二胡，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师傅从此便与唐老鸭结下了不解之缘。

随着师傅同唐老鸭的接触，两人发觉彼此间有很多共同的爱好，性格上也有很多相似之处，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慢慢的，师傅总算揭开了唐老鸭神秘的面纱。相传唐老鸭祖上几代人潜心研究风湿、类风湿等关节类顽疾。常常以大剂量，剧毒性药物以身试药，28种剧毒中药：砒霜、斑蝥、青娘虫、红娘虫等几乎尝了个遍。其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唐老鸭一个叔父曾因试药差点丢了性命，最后落得终生残疾。

通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终于成功研制出专门治疗风湿、类风湿等顽疾的秘方。使用砒霜如同大枣、甘草一般稀松平常，开出的药方一般药店都不敢抓药，却能药到病除。直到唐老鸭这一代，才将其祖传秘方发扬光大。

通过那次大型聚会，唐老鸭在万州逐渐站稳了脚跟。为了保证药物的效力，唐老鸭便开始了自制药丸之路，请了十来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每个人只负责其中一道简单的工序，这样就很好地保证了唐老鸭的秘方不至于轻易泄露出去。

师傅也曾想从唐老鸭身上学个三瓜两枣，但每次提到与秘方相关的问题，唐老鸭很快就会转移话题，不过他们之间的友谊却没因此而有所改变。也可能是接触时间长了吧，唐老鸭在一次有些醉意的情况下，还是有意无意地透露了一些关于治疗关节类顽疾的小秘方给师傅。

本来还有些醉意的师傅，头脑一下就清醒了起来，赶紧记下了唐老鸭透露给他的小秘方，生怕过夜就忘记了似的，因为就是这点皮毛，也可能给关节病人带来福音。

3.

一个师兄刚从广东回老家，买了好烟好酒来看师傅，那天诊所刚好不忙，我们一直喝茶聊天。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诊所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走路有点跛，脸上有一丝淡淡的愁容。听其父亲讲，可能是以前打针的时候引起的后遗症，应该是髋关节位置的药物未散去的缘故。师傅叫小女孩来回走了两三趟，然后胸有成竹地对小女孩父亲讲:“明天下午四点来取药，这病能治”。

第二天中午，师傅在外面中药批发部买了几味中草药，叫我研成粉末。然后拿了两种西药给我，黑白各十粒，上面没有任何标识，什么药名我也无从得知。西药研成粉末状后再与中药粉末混合均匀，包了二十小包。第二天下午四点，小女孩的父亲来诊所取走了药，师傅交代用低度白酒送服，十天的药量，早晚各一包。小女孩父亲脸上疑惑的表情，同李大哥到唐老鸭诊所取药时的表情如出一辙。当然，我也清楚地知道，这应该是师傅从唐老鸭那里学到的小秘方，虽然师傅没同我讲。

十天后，一个欢蹦乱跳的小女孩出现在师傅诊所门口，上次脚还有点跋的小女孩，已经能“健步如飞”，脸上露出了笑容。小女孩的父亲，也终于如释重负。师傅这才告诉了我，这是他第一次使用了唐老鸭透露给他的小秘方。

二00一年八月、二00一年十月万州连续发生两起杀人分尸案，唐老鸭被列入了嫌疑人对象，原因就是唐老鸭对人体关节结构十分了解，加上唐老鸭行踪飘忽不定，就这样，唐老鸭还被带去问了话。直到二00二年七月，警方顺藤摸瓜，终于挖出了长达十年的系列杀人碎尸案。唐老鸭这才脱离了干系。

从此后，唐老鸭好像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听说过有关他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