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都 冬季恋歌
女人终究没能逃脱世俗凡尘,她还是依靠男人来维持优雅体面的理想生活。她就这样带着这个坚定的信念,终于跨进了周家的府邸。
79 生命之花
这房间年代已久的水泥地面,上面铺着厚厚的棕色地毯。白水泥粉刷的墙壁和天花板,两扇木格子嵌玻璃的窗,窗上装的是绿色纤维布的手拉帘。
窗前一张很大的书台上堆满了书和笔记本,还有卷起的一筒筒画幅。
房间里摆放的床、书台书柜、桌子椅子、支起的画板、和其他的家什,虽不是整整齐齐,却井然有序,一点都没有凌乱的感觉。
从地面到墙壁再到天花板,纤尘不染,非常干净;家什的色彩搭配也很柔和,置身其间,十分温馨舒适。
女人从外面进来,给年轻男人沏上茶,放在床前的一张小桌子上,自己也顺便在床的边缘上坐了下来。她的目光一直投放在年轻男人的身上,随着年轻男人四下的走动而移动。
年轻男人把视线投向对着窗的墙壁上挂满的画作:一些是女人自己的,一些国内外名画的印刷品。女人的大女儿苏姝的二幅渥太华大学的画作,挂在墙壁上的正中央,年轻男人一眼就看了出来。
“房间暖和,很舒适,让人觉得有诗书之家的氛围。”年轻男人把目光收回,再一次环顾四周后,说。
“这一兴趣,现在是大半辈子守着它。虽不是什么消愁解闷,但常常用来掩饰自己,也算是填补了空虚寂寞。有时候心魂失尽,拿起画笔,在回顾中,在梦境中,当然算不上什么创作,只是在寻求依托,消遣时光,耗尽生命,让人慢慢变老。”
女人接过年轻男人的话,像是向他表白心中的思念与艾怨。
“人虽慢慢变老,心胸依然是健硕壮实。想象生命之花还是年年璀璨,自我安慰,也算是一种豁达的情怀。”
年轻男人回答。女人像是有所领悟,沉默片刻,不觉露出一丝微笑,看着年轻男人问:
“有人说艺术是探索感情之奥秘。像我这样的中学美术教师画了大半生的画,算不算是艺术?”
“也有人说,杰出的艺术家往往有超强的能力,并且会为之付诸于实践。”
年轻男人不假思索地回答。他语调缓和,有意把话说得意味深长。
女人一时无语。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眼前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走到自己年轻女人的画作前,仰头仔细端详着,他是初见自己年轻女人的这两幅画作。就是在渥太华的家,年轻女人很多的画作他也根本没有时间去看,更谈不上去欣赏了。俩人一起光阴似箭,来去匆匆。可以这么说,几乎没有多余的闲暇时间,供俩人去消遣。
现在让女人挂在墙上的这两幅画:一幅是枫叶的色彩染得绚丽无比著名的魁北克“枫叶大道”,另一幅是波光粼粼的圣劳伦斯河画面。后一幅画的上端空白处填的题跋有一大段文字:
“‘欲达高峰,必忍其痛;欲予动容,必入其中;欲想成功,必有其梦;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古人用‘高处不胜寒’来说明这一境界’。”
年轻男人把自己年轻女人的题跋,小声地念了出来,再告诉女人说,
“苏姝告诉我,这是影视剧中的一段对白。”
“你对她怎么说?”女人定定地看着年轻男人问。
“‘宽则得众’。”
年轻男人说,见女人仍望着自己,有些不解,再继续道,
“这个‘宽’是说心胸,把它引申指眼光、境界;‘众’不光是指‘人’,也可以指很多事情,说得就是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苏姝题跋的这段话,就是一个少女单纯的感伤。”
年轻男人把话说得轻描淡写。
“你理解就好。从小到大,你总是懂得替他人着想,会关心体贴人。”女人情不自禁,马上热泪盈眶,“我跟苏姝说,不管受多大的委屈,都得忍住。”
“跟着我,就得准备好与孤独和寂寞为伍,与冷落和空虚作伴。”年轻男人边漫不经心地说,边朝女人这边走过来。女人伸出手把摆放在面前的圈椅再移向自己跟前,让年轻男人与自己面对面坐了下来。
“她说她很知足,忙都忙不过来,没有那些感觉。”待年轻男人坐下后,女人双目凝视着年轻男人说。
年轻男人留着寸长的短发,鬓角理得也很短。
“一辈子的女人债,该惭愧啊!”
年轻男人叹口气说。他端起女人刚才替他沏好的茶,小小地喝了一口。
“你是想雪秀了吧?”女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年轻男人问。
“嗯。”年轻男人坦率地承认,“她改变了我。”
女人没出声,年轻男人顿了顿,再说,“现在我二嫂同样会改变我二哥。”
“当然。任何一个有点良心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用生命去唤醒他,他应该改变自己。”
女人轻声道。她用桌上的纸巾,揩拭眼角上刚才热泪盈眶涌出来的泪水。尽管年轻男人并没有怎么在意她。
女人就像一个朝夕相处相濡以沫的妻子,任由她哭和笑,只要守着她在她身边,用不着刻意去安慰。年轻男人相信女人理解他。
“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女人说到这,沉思良久,还是找不到能够清楚表达的语言,只好说,“你二嫂改变你二哥,和雪秀改变你不一样。”
“你是说我和我二哥是反方向的改变吧?雪秀改变我往外跑?我二嫂改变我二哥往里走?”
“正是!……我怎么就不能说得明白呢?”
“苏姝身上有雪秀的感觉?”女人低声地问了一句,见年轻男人默不作声,垂下了眼帘。她知道这个只可意会的话题,不能说出来。
一会儿,女人抬起头,还是凝视着跟前的年轻男人,仍然是满腹的心思。也许是十二年来的朝思暮想期盼得太久了。但她现在更多的是,把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与女儿放在一起心无头绪地胡思乱想。
现在不光是自己,更是女儿的命运与他融合在一起。
80 女人和女儿
眼前这个聪慧儒雅的男人,当女儿在他面前撒娇任性或宣泄情绪的时候,他会不会“画眉深浅入时无”来迎合女儿?或者用“一声书生一声卿”去安慰她?
——年轻男人纵横四海,还会有多少的儿女情长?女人静静地注视着年轻男人,不得而知。
然而,这就是女儿选择的人生,是在一个母亲的纵使下——也完全可以说是在母女俩精心策划去破壁燎火,替这个年轻男人释怀。
对于初识爱情刚刚步入婚姻生活、正如花似玉的女儿,在寂寞难耐思夫心切的时候,会不会转转情伤,倚门眺望?她相信年轻男人不会让身姿袅袅、纤纤玉臂的女儿在秋月春风中虚度时光。
女儿告诉女人说,年轻男人每月都会有二三次与她团聚。尽一个丈夫的责任和义务。就是年轻男人确实无法抽身,也会让她去香港共享夫妻的天伦之乐。
“苏姝说,她和儿子的相片,让你摆在书柜的橱窗上。”
年轻男人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说。他转换了话题。
“她在电话里说了,这靠河边的房子风大,一开窗户书台上的东西,就噼哩啪啦地掉。”
女人说。可年轻男人朝台面上扫视了一遍后,再往书柜上看过去,也没有看到书柜的玻璃橱窗上,有年轻女人和儿子的相片。
“她让我告诉你,最好用桃木的相框。”年轻男人告诉女人道。
“为什么用桃木的呢?”
“她在家没事干,喜欢唱‘桃花朵朵开’。”
“她还是个小女孩呀!尽管已经作了母亲,而且很快就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女人提高声调说。话语里明显带着喜悦,脸上也现出抑制不住的笑意,心里涌起出来一股温暖的热流。
女儿高兴,她也高兴。
女人纵使女儿去依附于这个年轻男人,无疑是把女儿看作是为了实现自己那个热切的希望,或当成是女儿未来的前途所在。
现在经过与年轻男人这些的对话,和女儿既成事实的定局,她肯定当时的决定是对的。尽管是出于一时情绪上的冲动。
然而不管是当时的决定还是情绪上的冲击,这都是源于已经逝去的小文那天下午在宾馆里对自己的斥责。完全可以说,是小文促成了女儿苏姝成为这个年轻男人的女人。
她曾经有过懊悔给女儿写那封信。作为一个母亲竟然纵使女儿去勾搭一个有妇之夫?而且这个有妇之夫还是自己的情人,并且和自己还有一个共同的儿子。
要是女儿答应了,将来女儿生下来的孩子与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儿子,会是一种什么关糸呢?算不算犯下了所谓的不伦之恋?她觉得自己已经冲破了人类的禁戒。
女人终究没能逃脱世俗凡尘,她还是依靠男人来维持优雅体面的理想生活。她就这样带着这个坚定的信念,终于跨进了周家的府邸。
如今远道而来的年轻男人坐在自己身边,与其相谈甚欢,还可以用情深笃爱来形容。但周家二媳妇文小尚的骤然离世,女人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在转瞬之间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即使年轻男人给自己带来的欣喜和安慰让女人难以掩饰的抑制不住,但看上去女人整个人仍然处于哀伤的状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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