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还是要从原著中抄录这一段。第一次读《敦煌》时认为这一段就是全书。全书只看这一段就够了。
行德如今已很少想起那回鹘女子,并非刻意要忘掉她,只是想起她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对她的情意已淡漠,虽不像从前那么常想起,但每次忆及,那女子的倩影都如此鲜明,甚至一次比一次鲜明。行德记得她的明眸、俏鼻和樱唇,也记得最后一次相逢时,她那抹交织着惊讶与悲喜的浅笑,还有甘州城高高的城墙上一个小黑点化作一道细小弧线坠落下去的画面,都历历如绘地重现眼前。
很多年前第一次读《敦煌》,细节不记得了,只记得黑暗混沌的战乱中那刺眼的小黑点从高高的城墙上飘落时主人公的痛以至于麻木,麻木到只有宗教才能给他带来平和。
最近买了井上靖的四部作品,天平之甍,孔子,楼兰和敦煌,打算全部重新读一遍。和上次一样,又是一口气在两个小时内读完了《敦煌》。总结下重读的一点感受。
井上靖作品 元旦假期的弹药在浩如烟海的敦煌藏经洞典籍中井上靖看到了下面这段文字后开始写作《敦煌》这本书:
维时景佑二年乙亥十二月十三日,大宋国潭州府举人赵行德流历河西,适寓沙州。今缘外贼掩袭,国土扰乱,大云寺比丘等搬移圣经于莫高窟,而罩藏壁中,于是发心,敬写般若波罗蜜心经一卷安置洞内。
伏愿龙天八部,长为护助,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次愿甘州小娘子,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
这段文字的真实性很多人认为存疑。我也没有看到原文,不过我更怀疑是日文翻译到中文的原因。文字上的这点瑕疵不妨碍本书的价值。
这一段文字激发了井上靖的联想,一个大宋举人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沙州?在发愿中提到的甘州小娘子又是谁?这一定是一个很好的故事。于是他将原文中的甘州小娘子改成了“甘州郡主”,并以此为主线从1026年写到了1035年。
1026年,宋仁宗天圣四年,湖南潭州举人赵行德进京赶考。本来相当有希望高中的他在睡梦中错过了殿试。没有落第的失落感,因为他根本没参加考试,更没有高中的兴奋,也不愿意再等三年的他一路向西,在接下来的十年中加入西夏军认识了朱王礼并一直并肩作战。
这个过程中他偶然在甘州碰到了回鹘郡主。两人相处了几天就不得不立下一年之约,分隔两地。 两年后回到甘州的赵行德偶然与回鹘郡主擦肩而过。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因为隔天回鹘郡主就从城墙一跃而下。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不超过十天。后来他才知道在他和回鹘郡主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朱王礼和西夏王李元昊分别前后占有了回鹘郡主。
但他们的关系是本书情节的主线。对回鹘郡主的思念让赵行德开始转向佛教,才有了他对佛教典籍的珍惜,才让他在沙州被摧毁的最后时刻将经书埋进了千佛洞的藏经洞。他和朱王礼对李元昊逼死回鹘郡主的恨使得他们决定在瓜州干掉李元昊,这也是他们作为汉人潜意识中的愿望。回鹘郡主赠送他俩的和田玉项链则吸引了尉迟这个破落王族兼悍匪,并帮助将佛经送进了藏经洞。
本书的另外一条主线就是西夏对河西的占领,从元庆开始西夏大军一路向西占领甘州,肃州,凉州,瓜州,沙州。井上靖曾经27次访问中国,并多次到甘肃和新疆考察。基于对历史和地理的深入研究,小说中大量对河西走廊的描述,大军迁移所需要的时间以及城市的风貌描写都可以做到准确和尽可能真实。这也是本书的精华。
藏经洞究竟是怎么被封来的?藏经洞典籍究竟有多大价值?斯坦因和斯文赫定这些人究竟是强盗还是善人?到今天仍然有不同的声音。但是王道士的麻木和无知是大家普遍的认识,这多少让人痛惜轭腕。
这里在最佳的时候提到了斯文赫定,因为很快我将会和大家分享井上靖的小说《楼兰》。讲楼兰不讲这个古城的发现者斯文赫定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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