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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认识的第一个动物是牛。后来上学了,老师在课堂教“牛”字,说牛是一个象形字,牛字的一竖就像牛的尾巴。我就写牛,将那一竖写得很长很长,觉得很好玩。后来学鲁迅的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接受的教育是: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做人就应该像牛一样为人民服务,争当人民的老黄牛。
寒暑假,去拾粪。我会等候生产队徐六爷的耕牛拉的牛粪。记得徐六爷的耕牛是头黄牛,走得很慢,似乎有犁不完的地,徐六爷拿鞭子高高举起,在空中发出空炮声,又轻轻落在牛的屁股上,牛奋力拖起来。就这样重复着犁地,慢慢地走过了漫长的半天,牛总会拉点粪,让我有所收获。
牛会用它全身的重量烙下深深的蹄印。它不会回头看自己蹄印的深浅,走过去就走过去了,每一步都是实实在在走过去的。雨过天晴,农田里、土路上,牛蹄窝里的积水,像一片小小的湖,会摄下蓝天和白云的倒影,有时还会留下人的倒影。那些留在密林里和旷野上的蹄印,还会成为小动物们的家园。
牛的食谱很简单:除了草,就是玉米叶、麦穰之类。天下到处都是草,喂牛很简单。我随意摘取一片草叶,仿佛可以嗅到千万年前牛的气息,听见它认真咀嚼的声音。索取少,奉献多,是牛给人们好印象之所在。
牛是少数不制造秽物的动物之一。牛粪是干净的,不仅不臭,似乎还有着淡淡的草的清香。难怪藏民用牛粪烤火取暖做饭。
多少年前,到贵州访问苗家,主人很郑重地端出一叠小菜,黄褐色,有点像洪泽湖北岸老家人腌酸菜。不吃很不礼貌,尝了一点,果然是酸酸的,还带些烂草的苦涩。主人兴奋地介绍说,这是从牛肚子里掏出来的没有消化的青草,是待客的珍品。同行的女博士差点儿没呕出来。后来阅读有关民族志知道这叫“圣齑”,从前是富家和贵宾才能享受的。
在城市,除了人世间浑浊的气息和各种化学气息之外,我们已很少嗅到真正的大自然的气息,包括牛粪的气息。有时候我想,城市的人如果经常嗅一嗅牛粪的气息,他会更接近自然、生命和土地。
在我的印象里,牛很温顺善良,当然牛也有发怒的时候,发怒的时候动人心魄。西班牙人喜欢斗牛,用红布逗引,用钢叉去刺,几个人合力去缚,牛发怒是自然的了。
古往今来,劳动人民一直把牛视为勤恳忠厚、吃苦耐劳的象征。许多文人志士对它发出过由衷的赞美。宋代诗人李纲在一首诗中写道:“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负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赢病卧残阳。”作者以病牛自况,寄情明志,虽然筋疲力尽,还想为众人温饱再耕些田,这是多么高尚的节操!近现代作家、艺术家中以牛自喻的有自称“耕砚牛”的齐白石;有画室取名“师牛堂”的李可染;有“老牛以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的朱自清;有自取雅号“文牛”的老舍等。
堂兄从老家来,告诉我,现在耕地不用牛,都用机械了。有人家自己买机械,有人家出钱找代耕。代耕可方便了,一个电话就来了。牛现在还养吗?当然养,可以卖大价钱。我深叹自己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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