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物事(13)麦收

作者: 付强_ | 来源:发表于2021-05-30 13:08 被阅读0次

    记得小时候,小满的节气过后不久,就快端午了,这个时节,就是割麦子的时候。

    昨天随老虎队骑行淅河马鞍山,沿途乡村,却并没有见到多少麦田,很多田地被撂荒在那里,甚为可惜。

    可能是谷贱伤农,可能是田间轮作,也可能是种麦不如打工,用打工的钱可以换回N倍的麦。只能说是时代进步了,商品当然包括粮食的价值由社会流通说了算。

    愈是这样,愈是怀念那个年代的麦收。记忆中麦黄的时候,田野上到处起伏着金黄的麦浪,弥漫着一种醉人的麦香,家家户户都在做着麦收前的准备。那时,我家下放在随县三里岗尚店农村,虽说我还是个小学生,一样概莫能外,因为那时的小学生也要割麦,由学校组织到生产队去搞支农。

    那时指的是上世纪70年代。

    到了端午就到了芒种的节气。关于端午的记忆很模糊,而“芒种”倒是很清晰。那个时候的农时包括节气,早已潜移默化地灌输到我们这些小孩子们的记忆深处了。反倒是节日,除了过年外并无多少人重视,拿到现在应该就叫“选择性遗忘”。因为,过节意味着要改善伙食,而那时,能不能吃饱就成问题,何谈改善伙食呢。

    在过了年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农作物的收获,端午时节正值春荒,青黄不接,难熬的日子,上顿不接下顿。没有糯米,更没有粽叶,也没有糖,知道粽子已是成人以后的事了。模糊的记忆就是,母亲不知道从哪儿弄到的一点雄黄酒,用手指蘸酒按在我的额头上和耳朵口。然后就是门前摆上了几把艾蒿,腌蛋倒是能吃上几个,是鸡蛋,吃鸡蛋也是有数的,鸡蛋要留着卖钱买盐。

    在那饥饿的年代,人们感觉不到春天里花开缤纷的美好,青黄不接的苦难日子才是实实在在的感受。

    在麦子由青转黄的时候,人们都在关注麦子的生长状态,要用手搓开麦穗,看看饱满程度。还要将麦粒放在嘴中嚼嚼,感受一下新麦的味道。

    能够吃上新麦,才算熬过了春荒,进入又一个季节。

    可以想见,人们对麦收季节的殷殷期盼,连带着让这个节气也增添了喜庆色彩。

    割麦,就意味着能够吃上新面了,有了新粮食,生活又变得斑斓起来。

    割麦得用镰刀。学校组织小学生割麦子了,说明天上学不带书包带镰刀。父亲头天就在家里给我磨镰刀,弓着身子,不时地往磨刀石上洒点水,“嚓嚓嚓”的声音很有节奏。

    我们这群十多岁的小学生来到地头,看着金黄色的麦田,跃跃欲试。老师请农民示范给我们看,讲了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分任务,然后开始。

    弯下腰来,左手把麦子往怀里一揽,右手握着镰刀从麦根底部往后一拉,顺手把割倒的麦子放在一边。割不了一多会就累了,直起腰来,望着一眼看不到边的麦田,心里就犯嘀咕:“什么时候才能割到头啊?”看着其他同学还在割,只得又弯下腰去。

    太阳越升越高,又热又累,手不知什么时候磨出了血泡。用指甲掐破,粘糊糊的,生疼。土布褂子和裤子都得扎紧了,不然麦芒顺着裤脚往上钻。背上汗湿了,又晒干,留下几道像地图一样的印子。身上开始痒,越挠越痒。

    在树荫下休息的时候,家住麦田附近的同学,会到自家的菜园里去摘黄瓜摘烧瓜,分给同学们吃。遇到村里有杏树,就悄悄地用力地摇动树干,熟透的黄杏会掉下来,抢着捡起来塞进嘴里,沁入心底的一股酸甜。

    在麦田里熬到快中午时,老师喊收工,就如释重负般回家。

    割完的麦子,隔天,大人们用草要子把麦子捆上,用千担挑到麦场上准备打场。捆麦子的时候,小孩子的任务就是捡遗落的麦穗,然后交到生产队论斤记工分。有时候,我们会把捡到的麦穗偷偷拿回家,大人看到了,装作没看见,也不说什么。母亲会把我拿回家的麦穗搓下麦粒,煮成麦米饭,我会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大碗。

    挑到打麦场上的麦捆下一步就是脱粒了。70年代初期,是用牛拉石滚来脱粒的。麦场就在我家屋后的天子岗麦场上,麦收前一个星期,就开始碾场了。先挑水把场子浇湿,再撒一层麦颖,然后牵着牛拉的石滚,一圈一圈地碾压,直到压平整为止。挑来麦捆子呈圆台锥状堆在麦场上。

    打麦时,用牛拉的石滚碾压,一遍又一遍地走着圆圈,显得很单调。70年代中期,就用滚筒脱粒机来脱粒了。往脱粒机里喂麦秸,麦子脱粒后,还要扬场,扬净后的麦子,还要晒几个太阳,人守在麦场上,轰走猪、鸡和麻雀,不时地用耙或双脚来翻晒麦粒,晚上把麦子收在一起,堆成圆锥状,用一个装石灰的铁皮壶,壶底钻孔成“记”字状,打上一圈,并派人睡觉值守。

    晒干了的麦子,过枰,用萝框一框一框地扛到仓库入囤,再集中安排时间到尚店街上粮管所交公粮,剩余的按口粮分给各家各户。最后再把麦秸秆在麦场边堆成麦秸垛,麦收也就结束了。

    岁月荏苒,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过去那种靠手握镰刀割麦子的时代早已远去了,如今用上了收割机,机器在地里来回穿梭几趟, 麦子就就轻轻松松地收割装袋了。用镰刀割麦子,已渐渐成了大人们回忆的往事,孩子们听着有趣的故事了。

    虽然越来越没人种麦了,但这也是一种进步,等到人们不再对某种农作物寄托厚重期望的时候,相信那才是一种轻松的生长。

    时代变了,现在早已不再是那饥饿的年月了,麦收似乎也脱离了原先的理想。但我仍旧怀念儿时那麦收的时节,小手握着镰刀,直起腰来就是一片片金黄的麦浪,麦香充斥在鼻腔,不管丰满,或者骨感。

    因为回忆,所以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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