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场又一场的告别，那些得不到的爱、留不住的人、完不成的梦、放不下的执念，都需要一一告别，然后白帆才会归港，我们才会心甘情愿地回到正轨，好好地生活。

01

凌晨五点，春藤全无睡意。为凌晨五点泡一杯新茶时，她突然触碰到手机，那么自然地，春藤一边等着壶里新续上的水烧成陆游诗句中的“一试风炉蟹眼汤”，一边刷新着手机微信里的朋友圈。

五年未出现的子森昨天突然加她，出现在她的朋友圈里。子森的字还是那么简练、明了：游泳大抵是最寂寞的运动，散步可能好些。散步时想到一个笑话，讲给siri听。

事隔那么多年，曾经炙热的爱恋都已经淡忘了吧。春藤故作平静，像一个普通的朋友一样，在子森的朋友圈下留言：开始晨跑啦？

“是的，一个人的晨跑，路过凌晨五点的情人湖。”子森很快就给她回复了，不是在朋友圈，而是专门发给她的信息。拿着手机的手有点颤动，春藤的脸上有一抹笑荡漾开，根本没留意那一壶“蟹眼汤”又一次沸腾起来。春藤的心，就像这一壶水一样，再次沸腾了。

该怎么给他回复呢，“呵呵……”她打下这两个字，装作满不在意，但是很快又删掉。是不是应该问一句“你还好吗？”毕竟五年未曾联系。但她咬咬下唇，又把这一句平常而又不平常的问候删掉，毕竟凌晨五点，谁会无故问这样的话呢？

她在犹豫，要不要发一个笑脸？或者干脆就这样，什么也不发，什么也不写？她的心凌乱了。

这五年，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和一个人好好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如果结婚了，对方也定会宠她疼她，但子森啊，永远是她心里得不到的那个人。这五年，爱情的分合别离，还不是因为心里住着一个未曾得到的人。

02

入学那天，春藤一个人背着行囊来到大学报到，在父母陪伴着的人群中，迥然一人的春藤显得那么突兀。她拉着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行李箱，在新生报到处等待学长学姐的接待，小脸在炎热的盛夏中晒得通红，贴着额头的短发沁着涔涔的汗。

子森一眼就看到这个顶厉害的小姑娘，给她倒上一杯水。就这样突然平白地，她的心突突地跳着。本应该说一声谢谢，但她只顾低着头喝水，好像是真的渴了很久。

“子森，你接待新到的学妹吧，其他人都走不开。”一个老师安排他接待她。就这样，他从她的手里拿过行李箱，走在她的前头。她的宿舍离新生接待处很远，但她却愿意在这盛夏两点的太阳下暴晒着，因为他领着她走。

子森带着她到新生训练处领军训服，走过那一片湛青色的湖水时，子森告诉她那是情人湖。“这一片是情侣区，经常有情侣在这里约会。”子森仍走在她的前头，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站在黝绿的情人湖边，竟平白添了向往。

她知道他叫子森，但凡关于这个名字的种种，她都细心留意着。她在学院的海报里看到过子森的事迹，他是年级优秀学生；她知道子森出去实习了，获得学校的优秀实习生；她从宿舍的姐妹口中听到子森的消息，他的女朋友长得落落大方；他要留在学校任教了......就这样隔着距离，她的心事他始终不懂。春藤终于删掉了子森入学那天给她留的QQ号码。

03

实习动员大会，恰巧子森被邀请给春藤所在的年级讲授实习心得。他站在讲台上，多了一份成熟的韵味，冷不丁地，她的心又按耐不住跳出嗓子眼。这样隔着距离，她不该再去关注他了。

子森在黑板上快速地写下自己的QQ号码，对着全年级的同学说，还有实习的问题可以随时咨询他。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号码，他曾经单独留给她，可如今却都公开了呀，是都公开了呀。她赌气什么也不记，什么也不写。

年级的实习动员大会都散了，她站在教室的黑板前，走他刚才踩过的水泥板，用他刚才捏过的粉笔，模仿他的样子在黑板上写字。刚才擦去的那一串号码，模模糊糊竟又能看得分明，春藤沉下的心又明朗起来。

“你还没走？”子森又回来，取那本被落在教室里的书。春藤本应该说一句话的，但她只“嗯”了一声，把头压得很低。“如果还有问题，你可以加我的QQ问我，随时。”

随时？是随时。他亲口对她说的。但春藤加上子森后，什么也没问。这样隔着距离，不该去问的，可还是一天天地关注着他的动态。

04

她知道他分手了，他的QQ里写满了悲伤。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她终于问出了第一句话，关于如何写好实习报告。他耐心地给她解答，看着那些在对话框里跳出来的方块字，她对着屏幕暗暗地笑。后来，春藤经常问子森问题，而他也总是那么热心地回答她。

就这样，由一周一次的“咨询”，变成了一周两次，一周三次，每天。每一次，春藤都按耐不住想把她的心情告诉他。但爱情啊，像盼了好久才得到的一块糖，她愿意这样慢慢地舔着。

实习单位突然说可以积攒假期，春藤毫不犹豫报名加班，把一周五天的上班时间改成一周七天，这样就可以比同年级的同学提早五天结束实习。她盼望着能早日回校见他，再把心情一一讲给他听。

她的心思，他当然是知道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少年的敏感，怎么会嗅不到爱情的味道。电话里，春藤兴奋地说着要提前回校看他，子森只愣愣地，说他有课，便挂了电话。

05

应该给子森一个惊喜的，这样匆匆赶回，把一颗萌动的春心捧给他，他可会懂？他说过等她回来的。她终是要见到他的，她用手梳理着耳边的碎发，抿抿嘴，把一抹浮上嘴角的笑藏起来几分。

坐在回校的大巴车上，春藤拿出手机，频频查看子森今天有没有给她发信息。春藤终是忍不住想要发信息告诉子森她回来的。这颗拽在手里的糖啊，想想就让人的心多了一丝甜。

“春藤，对不起，你，回来得不是时候。”子森发来的消息，告诉她，他的前女友回来了。春藤的心啪地就掉到了地上，那地上，都是冰啊。

可前几日，她们曾约定在下午四点的情人湖见。春藤风尘仆仆，坐着赶回学校的大巴车。一路望着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四年来，遇到他的点点滴滴像一本书一样一页页翻开。她本不奢望站在他的面前，看他那清澈的眼。可子森却给了她希望，让她对未来的构思，全都有了他。

有多少的不甘，就会作几分的努力。春藤还是要告诉他的，在下午四点的情人湖，她回来了。

下午两点，她连饭都没有吃，只赶着到学校的情人湖，虽然春藤知道子森还在上课，但她就是想在情人湖边等他，一如这四年间，曾经好几次，她站在情人湖边，想象过他牵着她的手。

但他会来吗？这四年，她的心事他全然不知，她不怪他。可如今，他看得分明，她的爱直白而又热烈。如果他来了，她该如何问候，说点什么呢？春藤快速地在脑子里构思，是微笑着等他先说，还是上前去跟他说“嗨”？春藤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后悔回来的太早，没有安排时间好好做一头波浪卷，他的前女友曾留的，那种长长的卷发。

她频频看表，还差半个小时就到四点了，还差五分钟，还差两分钟，她的心突突地跳得发疼。还差一分钟、四点、四点一分、两分、五分、十分......他是不会来的，子森给她发信息这么说的。春藤知道他不会来的，但她愿意再等等，一如这四年，都这样，默默地等。

冬天的夜来得快，竟刮起了风。子森还是没有来，五点十分了，她的手机显示过这个数字之后，自动关了机。她不敢离开去找充电器，她舍不得离开。

霏霏细雨夹着风拍打在脸上，他该是不会来了。一闪而过的念头，让她掉在地上的心，再也拾不起来。

06

“你还好吗？”子森又发来了信息。离那个冬天的夜，离那个背弃的等待，又过了五年，他终于还是主动问她。即使过去了五年，有一句话一直哽在心头，这五年间，她的高傲和自尊，不允许她，撕下脸去问。

五年前，春藤就赌气删掉了他所有的通讯方式，她怪子森终究没有选择她。没有陪伴的长情告白，她何苦一直等待，让自己像个备胎。

可这五年来，那份得不到的爱，像一颗拽在手里被人抢走的糖，让春藤心有不甘。

“如果没有她，你会不会选择我？”春藤飞快地把这一句话发出去，她怕，她害怕下一秒，那个骄傲的自尊又会跑出来，敲着她的脑门让她删了。但毕竟，这一句话，她这五年来一直想问啊。

犹如在等待一场判决，她直直盯着屏幕的眼，一刻也不敢离开过。毕竟啊，这样的答案，这五年来她一直都想知道的。

“我曾爱过你。”子森的信息，这样姗姗地，还是来了。她的泪奔涌着，再也止不住，一个人的寂静，被抽泣声一点点撕碎。

许是哭了很久的，她的脑袋兀自疼起来。壶里的水凉了又沸腾，伴着她的抽泣，热热闹闹地迎接新的一天。

“嘀”，壶里烧开的水又止住了沸腾，痛痛快快地哭泣后，她的心也如这一壶沸过的水，终于静了下来。春藤长舒一口气，把这尚未回复的信息删了，把他，也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