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魔小桑
图片来自网络宋氏一边把滚烫的开水浇到鸡身上,一边回答:“公社收走了呀,是铁的东西都给收走了。”
侯树贵这才想起炼钢的事来,只好空了手出来:“哎,别弄了,装筐里埋了去罢。”
宋氏装着没听见,以至于侯树贵连说好几遍,都没搭理他。
“憨娘们儿,跟你说没听见咋地,这鸡不能吃不能吃,你他娘的就是不听!”
宋氏这才停下,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嘤嘤地哭起来:
“你当官了,吃香喝辣的,看不见俺娘们过的啥日子……这大锅里吃饭,生怕打多了让人说咱,打少了孩子都不够吃,偷着养只鸡,也让人给祸害了……”
侯树贵闻听媳妇如此一说,心里顿时软了下来:“行了行了,别哭了哈,孩子看着哩。俺这是啥官?是为人民服务的官,自然不能搞特殊。饭嘛够吃就行,别浪费。”
宋氏说到伤心处,委屈不止:“还有你现在有本事了,家里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来,俺跟孩儿在家,净让人家说闲话……那天张大嫂子又跑来跟俺说,你跟乡里一个女的勾眉搭眼……”
侯树贵正一只只把鸡装进筐里,听宋氏这么一说,原本软下来的心,又腾地被一股愤怒充满,他一脚飞过去,把筐踢到一边,指着宋氏的脑门骂起来:
“你个娘们儿家,听风就是雨,自己就不长个脑子么!这话要传到乡里,那几个女同志可咋办!俺一个男人家不要紧,让人家咋工作!”
宋氏愣了下,她压根没想过这些。
树贵趁机又把女人教育一番:“你凡事都动动脑子,别人家说啥就是啥!这造谣传谣比杀人更损!杀人还能找到个杀人犯,判个刑一命抵一命的,这造谣传谣的人不疼不痒,不用动刀动枪,就把人给杀死了,你还找不到凶手是谁!”
宋氏长大嘴巴,身子僵在那一动不动地听男人说。
“就好比这话是谁起的头?张大嫂子是吧?她造了谣,说给你,不光说给你,也会说给别人。你听了肯定不能再传出去,可你要信了就可怕了。你信了是不是就心里难受,一难受是不是就会办傻事,俺跟你说女人办傻事这太常见了,今天这张氏就办了傻事。你要是也像她那样给俺碗里也下个药,你说说,这是不是害了一条人命?俺死了,政府就得法办你,那张氏哩?张氏又没给俺碗里下药,她不算杀人犯……你说你成啥了?算了算了,给你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反正俺说这鸡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宋氏怔怔地坐在院子里,任凭树贵跑来跑去,把那些死鸡背到村南大坑里,点起棒子秸一把火烧了,正好又是刮的南风,满村子飘起焦糊味儿。
孩子们围过来,不解爹的举动,吭吭叽叽地在娘跟前哭闹:
“娘,俺想吃鸡……”
“娘,俺爹坏,不给俺吃鸡……”
大丫一边哄着妹妹,也是一边不满地拿眼仇视侯树贵。宋氏叹了口气,对孩子们做了个严肃的不许发声的表情,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她们说:
“这些鸡不能吃啊,它们都是冤死的,人吃了冤死的鸡,身上会长大瘤子……”
等侯树贵处理完一切,大丫已经和妹妹把中午饭打回来了,树贵往桌上瞅了瞅,见没有自己的份量,洗了把脸准备离开。宋氏赶忙拿了换洗衣裳,示意他进去换,侯树贵拿了衣裳胡乱一包,挂到车把上嚷嚷着:“行了行了,不换了,这衣裳穿不烂都给你洗烂了。”
他刚推了车出去,又折回来,喊大丫出来去叫张氏的门。
半天,张氏脸色蜡黄地开了门,见是树贵,尴尬地站在那不知所措。
大丫从半开的门缝里,把自己的那份馒头菜递过去,又拿怨恨的眼神瞪了张氏一眼:“拿着,你这么害俺,俺爹还给你吃的,你要是有良心,就给俺道个歉。”
大丫也是个口舌伶俐的人,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还是生爹的气。
树贵咳嗽一声,严厉地冲张氏说:“剩下的药哩,交到庆收那去,以后家里不敢藏药。”
大丫坐在爹的车后座,跟爹一起去乡里吃饭。侯树贵答应她,给她装几个鸡蛋回来。
一路上爷俩谁都不说话,侯树贵脑子里装的都是农业生产的事情,大丫脑子里装的都是今天的事情。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爹,今天就该让蛇把那老妖婆吃了,你还救她,还给她饭吃,俺想不明白。”
树贵呵呵笑了两声,他早就看出大丫心里的疑惑和不满,只是没有机会跟她解释。他认真地想了想,说:“妮儿啊,你长大就明白了。人不能有太多仇恨,咱要是眼看着她被蛇吃,跟她药死咱的鸡有啥区别?她这个人是不善,可她也是有她的难处,也得给她改的机会不是?放心吧,以后她不会再胡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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